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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再唱十遍!

  一進樓內,程宗揚便吃了一驚,這里明明是幾丈高的樓上,眼前卻有一池清水,旁邊柱上盤著幾條鎏金的飛龍,龍口中噴出清泉,注入池中。

  張少煌笑道:「章胖子挖空心思才把水引到這里。一會兒在池中表演美人兒出浴,程兄定可大飽眼福。」

  這邊客人比前面少了許多,但在座的一看就大有來頭。其中一席坐著三名客人,身後幾名大漢一字排開,目光兇狠,望之不似善類。

  云蒼峰低聲笑道:「章胖子膽量不小,三道九流都敢接納。」

  「你說他們?」

  「中間那個是游雍,既是太湖盟的大盟主,又是翻江會的大龍頭,號稱雙龍頭。」云蒼峰指點道:「左邊的是太湖盟副盟主譚英,右邊那位是翻江會二龍頭馬雄。他們這些年大小案子做了幾百起,是六朝聯名緝拿的要犯。」

  幾個黑道漢子大模大樣坐著,馬雄用隨身帶的尖刀在炙熟的牛腿上剔下一大塊,旁若無人地伏案大嚼。

  「他們跑到建康來逛窯子,難道不怕官府?」

  張少煌道:「大伙井水不犯河水,左右搶不到我家的,誰去管他?程兄!這一觥我先乾了!云執事,你也乾!」

  張少煌倒沒多少王侯的架子,三人同坐一席,不多時便推杯換盞起來。席間說起近日的趣事,張少煌笑道:「那還用說?首推小侯爺和程兄當日在秦淮河的壯舉。好嘛,整條秦淮河都驚動了,爭相圍觀,就差沒給兩位扔錢了。」

  程宗揚道:「我是被那小子陰了,誰知他這么能喝。」

  「小侯爺的酒量誰不知道?三五斤花雕下肚,只有別人不敢聽的,沒有他不敢說的。我們幾個常說,蕭哥兒幸好是生在蕭侯爺府里,要是生在寒門,鐵定是個亡命江湖的游俠兒。」

  「哈哈,那家伙脖子上的刺青已經說得明白了。」

  張少煌眉飛色舞地說道:「有種朝這兒砍!那家伙真是有種!石胖子眼紅的不得了,也想在脖子上刺一句。涎著臉去求小侯爺,小侯爺也不廢話,拔刀對著他的脖子一刀下去,石胖子當場就嚇得尿了褲子,讓大夥兒好一通笑話。」

  程宗揚笑道:「那小子說他是岳帥的弟子?」

  「可不是嘛。小侯爺整天吹他跟岳帥的交情。不過岳帥死的時候,他還是個吃屎的孩子,只不過吹吹牛,用嘴巴過過癮。偏偏那小子還自己當了真,最聽不得有人說岳帥的壞話。那天程兄也在,那小子,」張少煌笑罵道:「我要跟把他的話給蕭侯學一遍,保他屁股開花。」

  程宗揚舉觥與張少煌一碰,笑道:「張侯爺度量夠大。」

  張少煌嘆道:「我也不是度量大,你不知道,那小子難纏的很。你讓他吃點虧,他非要機會補回來不可。還說呢,今天剛出了件事——也不知昨天謝萬石言語間怎么得罪了他。謝小子下午回家,一開書房,就看到一對銅鈴大小的牛眼瞪得血紅,書房里一塌糊涂,架也倒了,書也破了,滿墻滿地都是牛糞,讓謝老二差點沒昏死過去。」

  張少煌撫掌笑道:「不用問,能干出這種事的,除了小侯爺,建康城里找不出第二個!我來的時候聽人說,謝老二剛醒過來,緊接著就是乘了車,讓人扶著去找蕭侯討個說法。」

  蕭遙逸是什么樣人,別人可能只看到他荒唐,自己卻心知肚明。那小子肯定不會無聊到去做這種閑事。但為什么他找到謝萬石頭上,只有問過他才知道了。

  金槌擊在玉制的磬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接著十余名美妓魚貫而入,花枝招展地倚著客人坐下。張少煌隨便摟了一個,心思卻全沒在那美妓身上,笑道:「且看今天出場的是哪個。」

  張少煌身份尊貴,本來應該坐在中間的主位,但他一坐下,就占了旁邊的客席,反而把程宗揚擠到中間。吳三桂負手立在程宗揚身後,鷹隼般的目光不停在堂內掃視,雖然有點煞風景,但讓自己安心不少。

  云蒼峰剛談成生意,原想帶程宗揚來散心,偏偏遇上這位張侯爺,全不把自己當外人,弄得他也啼笑皆非。

  幾行燈籠沿著柱子垂下,將清池映得通明。一只玉白的纖手從水中優美地伸出,驚鴻一瞥間,又沒入水中。

  琴聲響起,彈的卻是古曲《流水》。水中那個曼妙身影伴著琴聲翩然游曳,忽然腰身一折,身子猶如圓弧,從手指到足尖從水面飛速掠過。沒等眾看清,又消失不見。

  優雅的琴聲間,一具美妙的女體彷佛一支玉白的蘭花從水中升起。她絲綢般的發絲披在肩上,身上只披了一幅輕紗,被水一浸,輕紗變得透明,那具雪玉般的身體在燈光下若隱若現,平憑了幾分嫵媚。

  水中升起的,還有一朵荷花。舞姬立在一片花瓣上,兩手在頭頂合緊,身子輕柔地扭動起來。那具光潔的肢體就像水一樣柔潤,胸前兩只豐乳輕顫著,灑下晶瑩的水滴。

  清歌起,那女子柔媚地舒展肢體,曼聲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夕何夕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舞姬在池中輕歌曼舞,白美的玉體變幻出種種柔美的姿勢。一曲唱完,余音裊裊,彷佛還在梁間回繞不絕。

  座中客人都被歌聲吸引,程宗揚也心神俱醉,連旁邊的美妓都忘在腦後。正出神間,忽然一道刀光閃過,釘在那舞姬腳邊,嚇得她一聲尖叫。

  轟然一聲,各家的隨從上前護住主人,連吳三桂也踏前一步,鷹眼警惕地看著四周。

  只見黑道雙龍頭游雍旁邊,那個叫馬雄的漢子跳起來,拍著油乎乎的手掌叫道:「唱得好!太好啦!再唱十遍!」

  張少煌方才吃了一驚,這會兒一口酒頓時噴了出來,云蒼峰也禁不住莞爾。

  那位雙龍頭游雍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地喝道:「素質,注意你的素質!我他媽說過多少遍,都給我斯文一點!」

  程宗揚又是駭然又是好笑,這些黑道人物匪氣十足,坐在這兒聽曲,也難為他們了。

  章瑜章胖子剛會過客,這會兒像個肉球一樣滾過來,滿臉堆歡地說道:「游爺莫惱,來來來,喝杯酒消消氣。馬爺說的是,讓她再唱一遍,再唱一遍!」

  那舞姬余悸未消,聽了老板的吩咐,只得怯生生重新開始歌舞。章瑜打揖賠笑,安撫了游雍一席,然後過來笑道:「張侯爺,沒驚著你吧?」

  張少煌笑呵呵道:「章胖子,你這里上有龍飛鳳舞,下有魚游蝦戲,端的是熱鬧非凡啊。」

  章老板滿臉堆歡,眼睛瞇成一條縫,「侯爺見笑了,只要能伺候得諸位爺高興,就是小的福氣。」

  說著他朝程宗揚看了一眼,瞧不出這個年輕人怎么能讓張侯和云家三爺都在旁邊作陪,這樣的身份,難道是哪位王爺?

  章瑜加倍小心,堆笑道:「小號這些庸脂俗粉,不知程公子是否還能看得過眼呢?」

  花花轎子人抬人,與人客氣也是給自己方便,程宗揚笑道:「章老板這銷金窟,令人大開眼界。」

  章瑜連忙道:「公子謬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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