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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侍女

  果然,過了一會兒,石超開始勸酒,他本來是客人,但眾人你來我往,也不分那么許多。

  謝萬石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依他的身份,石超的敬酒他喝了是給石超面子,不喝也無所謂。但石超晃著胖大的身體過來,一揮手,旁邊一個美貌侍女捧酒舉過頭頂,謝萬石苦笑著拿起來喝完。

  蕭遙逸裝作半醉的樣子,歪在一個侍女膝上,衣袖垂在紫檀木榻上,靠近程宗揚,冷笑道:「好戲來了。」

  石超敬過謝萬石,又去給王處仲敬酒。王處仲面無表情,那侍女獻上酒,他連看都不看,冷冷道:「本侯酒已盡興。免了。」

  跪在地上的侍女臉色一下變得蒼白,舉著酒觴低聲道:「請駙馬。」

  一連三請,王處仲都不肯飲。石超手一擺,一名護衛上來,將那名侍女拖下去,又換了一名侍女敬酒。

  程宗揚看得納悶,「這是做什么呢?」

  蕭遙逸冷笑道:「金谷石家的規矩,客人不飲,就殺勸酒的侍女。」

  程宗揚一驚,抬眼朝堂上看去。另一名侍女二請之后,王處仲仍是絲毫不加理睬。眼看又要換人,謝萬石在對面看不過去,醉醺醺道:「王駙馬,不如便飲了吧。」

  王處仲不動聲色,淡淡道:「他殺自家人,干你何事?」

  謝萬石碰了一鼻子灰,這邊石超更是下不來臺,一揮手讓護衛把那名勸酒的侍女又拖了下去。石超眼睛轉了轉,指著一名侍女道:「你來。」

  那侍女不過十五六歲年紀,是石超身邊侍女中最美的一個,生得雪膚花貌,惹人憐愛。被石超點中,她身子顫抖了一下,然后走到王處仲席前,跪下來捧起酒觴,小聲道:「請駙馬…」

  這杯酒再勸不下去,這個美麗的小侍女免不了又要身首異處。可王處仲仍然鐵石心腸,既不把石超放在眼里,更不把這個我見猶憐的小美人兒放在眼里。

  程宗揚吸了口涼氣,「這姓王的心腸夠硬啊。」

  蕭遙逸低聲道:「當日公主下嫁,把宮里規矩帶到王家。這位駙馬入廁時看見漆盤里盛著干棗,不知道是塞鼻的,隨手拿來吃了,還把洗手的清水也喝了,引得公主的侍女在背后說笑--你猜他怎么做的?」

  蕭遙逸冷笑道:「后來,王駙馬去外地做太守,正遇上叛匪作亂,城池危在旦夕。駙馬爺一聲令下,把公主的侍女盡數賞賜給軍士,一個不留。又親自登城作戰,大勝叛軍。」

  「這么做,晉帝會饒得了他?」

  「打了勝仗還有什么好說的。這事傳到建康,朝中重臣都稱他臨危不亂,是大將之才,還因功被封為漢安侯。」蕭遙逸鄙夷地說道:「石超這笨蛋,這回可要丟臉了。」

  那名小侍女已經三請,王處仲仍然不理不睬。這會兒宴席已經冷落下來,眾人都看著王處仲和石超。王處仲神情泰然,只怕石超的十六侍女殺完,他也未必會動一動眉毛。

  這會兒石超連個下臺的臺階都沒有,王處仲家世顯赫,本身又是漢安侯兼駙馬,他不肯飲,誰都沒辦法。謝萬石已經碰壁,其他賓客身份都不及謝家,更不好勸說。云棲峰身為主人,一時間也找不到解勸的說辭,席間一時尷尬萬分。

  石超一跺腳,吩咐旁邊的護衛,「把她拖下去!」

  程宗揚朝秦吳二人使了個眼色,然后起身向云棲峰施了一禮,「今日貴府盛宴,在下冒昧赴會,有幸見到諸位名門高士,令在下大開眼界。」

  這會兒席間氣氛尷尬,有人出面云棲峰求之不得,雖然不知道他的意圖,但他反應極快,立刻離席挽住程宗揚的手,笑道:「這位是盤江程氏的少主,一向在南方。我們云氏這點東西,比起程家的珍藏可差得太遠了。」

  一個少年笑道:「可是與小侯爺夜飲秦淮的程公子?」

  果然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自己的形象往后只怕就要和蕭遙逸的荒唐劃等號了。

  蕭遙逸甩開扇子,大咧咧道:「桓老三,程兄的酒品可比你強多了。」

  程宗揚咳了一聲,堆起笑臉,「難得今日群賢畢集,在下有件小東西,請諸位一觀。」

  云棲峰在他手上按了按,回到席間。

  秦檜走到席間,從袖中取出一根彎劍式樣的物品,捧在手上。那物品通體光滑瑩白,長及兩尺,呈現出細圓的錐形,錐身略帶弧線,前狹后粗,只在末端裝著一個精巧的護手。

  接著秦檜拿出一柄寬刃短劍,「叮」的擊在錐上。那細錐絞絲未動,精鐵制成劍刃卻崩出一個缺口。然后他提起尖錐,朝短劍上一刺,看似無鋒的錐尖卻銳利無比,輕易將短劍斬成兩段。

  王處仲眼角微微一跳,「龍牙錐?」

  程宗揚微笑道:「侯爺果然識貨。」

  在南荒殺死的那條巨龍體格太過巨大,龍牙有一人多高,又結實得要命,程宗揚用珊瑚匕首切了一個時辰,才在上面劃了道細痕,不留心還看不出來。這東西可讓他傷透了腦筋,誰也不可能背著一人多高的龍牙當兵刃,最后云蒼峰要走了兩支龍牙,準備裝在艦首,作為沖撞的武器。

  好在巨龍靠近咽喉的部位,還有一對新長不久的小齒,齒形細長,連打磨都不用,裝上護手便是一對天然的利錐。

  謝萬石那樣的文人雅士倒也罷了,張之煌一看到這支龍牙錐,眼都直了,衣袖碰翻了席上的酒觴,酒液淌了滿袖也顧不上擦,叫道:「程兄!這支龍牙錐我買了!價錢你隨便說!」

  石超同樣看得心動,但張侯爺已經先開了口,只好咽了口吐沫。

  桓家那個少年也性喜射獵,聞言道:「張侯爺,你不是看中我那匹絕羽馬了嗎?這龍牙錐你讓給我,絕羽我立刻送到府上!」

  張之煌拂袖道:「翻羽你留著吧。這支龍牙錐我說什么也不會讓!」

  秦檜將斬斷的短劍往空中一拋,單手作勢,龍牙錐如刺軟革,將兩截斷劍并排穿在錐上。這一手亮出來,眾人目光越發熾熱,桓家少年叫道:「程兄,這龍牙錐你開個…」

  他還沒說完,蕭遙逸就叫道:「我出三千金銖!」

  程宗揚心道,蕭遙逸這邊鼓敲得真不錯,一口就把價錢抬到三千金銖這個嚇人的高價,既顯得這件異寶奇珍難得,又在座世家子弟能承擔的范圍內。

  云棲峰也撫掌夸贊道:「程公子身邊竟然帶著這等至寶!云某這些小玩意與這龍牙錐一比,直如砂礫棄瓦。」

  張之煌叫道:「程兄盡管開出價錢!我絕不還價!別說三千,就是五千我也要了!」

  蕭遙逸一拍案,「五千就五千!」

  桓家少年道:「五千!再加一匹馬!」

  一個聲音冷冷道:「不管他們出多少。我都加一千金銖!」

  張之煌怪叫道:「駙馬爺,你又不打獵,跟我們搶個什么啊!」

  王處仲雙眼望天,用鼻孔哼了一聲。

  程宗揚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于是笑道:「久聞漢安侯是我大晉不世出的名將,今日一見,果然豪氣干云。在下初來建康,無以為敬,這件護身利器便請侯爺收下。」

  王處仲冷冷道:「索價幾何?我明日讓人送到府上。」

  「分文不敢取。」說著程宗揚從那小侍女手上拿起酒觴,捧到王處仲面前,一邊拿過自己的酒觴,「借石兄的酒,程某只請與侯爺對飲一杯。」

  王處仲冷漠的面孔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他舉觴與程宗揚一碰,一口喝干,「謝了。」

  程宗揚把酒觴放回侍女手中,那侍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退到一邊。程宗揚拉住石超,「石少主,我敬你一杯。」

  石超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條細縫,連忙與他對飲一杯,小聲道:「程兄,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石超的事!」

  云棲峰見機道:「恭喜駙馬爺得此至寶,在沙場必定如虎添翼。來,在下再敬駙馬爺一杯。」

  兩人一唱一和,把一場尷尬化為無形,席間又重新熱鬧起來。

  程宗揚回到席上,蕭遙逸低笑道:「程兄惜花憐香也是大手筆。嘖嘖,那龍牙錐你可真舍得。」

  程宗揚低聲道:「龍牙錐是一對,還有一支長一些的,一會兒送到你車上。怎么樣?夠意思吧。有沒有感動得以身相許?」

  蕭遙逸扮出羞色,「原來你是看中人家的姿色,才跟人家親近。」

  「我汗毛都豎起來了。我可是喝了一肚子酒,你再說,我吐你一臉。」

  「程兄知道梁山伯和祝英臺吧?」蕭遙逸嘿嘿笑道:「程兄可知道,自從梁山伯知道祝英臺是女兒身,就不再喜歡她了。」

  「…只有你這種變態才編得出來吧!」

  程宗揚推開蕭遙逸,到張之煌席前遞了杯酒。

  張之煌一臉沮喪地長吁短嘆,「程兄,你這可太不夠意思了。我打獵的鷹犬不如小侯爺,馬匹不如桓家老三,好不容易遇到件難得的利器,你連機會都不給我。本侯這杯酒怎么喝得下去?」

  「龍筋做成的弓怎么樣?」

  張之煌一口嗆住,眼睛瞪得老大。

  程宗揚歉然道:「可惜沒有石少主彈弓那么華麗,也值不了幾個錢…」

  張之煌一口酒咳在胸前,侍女連忙用巾帕抹拭,張之煌理也不理,一把按住程宗揚,壓低聲音道:「小點聲,可別讓蕭哥兒聽到了。多少錢,我買了!」

  程宗揚為難地說道:「本來這杯酒就夠了,可侯爺咳出來一半…再罰一杯吧。」

  「那怎么行!」張之煌一把推開他,怒道:「我把這一甕都給喝了!剩一滴我就從樓上跳下去!」

  云棲峰遠遠朝程宗揚舉觴,微微一笑,絲毫沒有因為他的喧賓奪主不悅。

  這邊石超又拉住他,「程兄,小弟敬你一杯。」

  奉酒的侍女還是剛才那個,她把酒觴舉到頭頂,柔聲道:「請公子滿飲。」

  程宗揚笑道:「我要不飲,你是不是也把她殺了?」

  「那怎么會!」石超臉上肥肉擠成一團,擠眉弄眼地說道:「程兄是不是看中雁兒了?程兄喝完這杯,我就讓她跟你走。這雁兒我可是連碰都沒碰過她一指頭。程兄要不信,一會兒散了宴,到車上給雁兒開.苞驗貨,她要不落紅,我賠你十個絕色!」

  同樣是直爽,蕭遙逸直爽得可愛,這石超就直爽得粗鄙了。眼看雁兒羞得滿面通紅,程宗揚拿起酒觴,「免了吧。活人又不是大白菜,這么送來送去的。」

  石超擠著眼笑道:「程兄一個侍女都沒帶,莫非是…嘿嘿,要不小弟再送程兄兩個標致的孌童--」程宗揚一陣惡寒,「你自己留著吧!」

  剛才程宗揚出手不凡,用一支龍牙錐替自己解了圍,這份人情可不小。又見他和蕭遙逸、張侯爺、云家都關系菲淺,石超心里既感激又有意結納,連忙道:「雁兒,還不見過新主人?」

  那侍女又羞又喜,俯身道:「奴婢見過主人。」

  程宗揚看著那侍的羞態,也有幾分心動,小紫既然沒指望,有個聽話的小丫鬟也不錯…石胖子家大業大,一個侍女也不放在眼里,況且落在他手上,還真不如給了自己。于是不再客氣,帶了雁兒回到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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