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到把我們騙到海灘上去住?」程宗揚厲聲道:「我剛剛看明白,村里人怕的不是閣羅,是你!碧鯪族的人一聽到你的名字就發抖。她們寧愿去討好鬼王峒的家伙,也不愿意面對你。把你叫做惡魔…把衣服穿上!」
程宗揚抓起衣衫,丟給小紫,納悶地說道:「我就奇怪了,你怎么能讓她們那么害怕?」
小紫接過衣衫,唇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你猜呢?」
不知道是小紫雪白的胴/體被衣物遮掩,還是她終于不再用白癡語言跟自己兜圈子,程宗揚莫名地松了口氣。
「不裝了?」程宗揚語帶諷刺地說道:「那天晚上,村里人殺蛇傀他們的時候,你就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吧?所以你不敢上岸。你害怕村里人會把你也活活咬死,對嗎?」
「不會啊。」小紫開心地說:「那些廢物只配去/舔/我的腳趾頭。怎么敢咬我呢?」
「你也是碧鯪族的人,為什么對同族那么狠?」程宗揚瞇起眼睛,「就因為他們欺負你和你外公?」
「你這樣的人沒有資格提到我外公。」
小紫笑容不改,但一提到外公,她的眼神卻變了。她把衣物披在身上,用一條紫色的絲帶束住。然后站起身,抓起一把粟米粒,攤開雪白的手掌,去喂金絲鳥架上的鸚鵡。
比耐性嗎?程宗揚沉住氣,一聲不吭,眼睛卻緊盯著小紫,絲毫不敢放松。對付這丫頭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少半分就可能被她騙了。
小紫秀發濕淋淋披在肩后,順著白玉般的背脊一滴滴淌著水。她仰起臉,精致的面孔帶著天真的笑容,就像天使一樣純潔,連架上的鸚鵡也放松警惕,收起五彩的雙翼,去啄食她手上的粟米。
「你知道嗎?」小紫用歌唱般的聲音道:「海里有種魚,只有手指那么一點長。它們不會捕食,只能寄生在大魚身上,靠大魚牙齒和鰭間的碎屑活下去。」
小紫喂了鸚鵡幾粒粟米,然后輕撫著它的羽毛道:「碧鯪族那些軟弱的動物就和它們一樣。勇敢的都死光,活下來的,都是愿意舔別人腳趾的人。不欺負這樣的人,不是太對不起他們了嗎?」
程宗揚終于可以肯定,「果然是鬼巫王收留了你。」他皺起眉,「那時候你才六七歲,鬼巫王那家伙怎么會看上你呢?」
小紫眨了眨眼睛,一臉天真地說:「你猜呢?」
程宗揚生出一種被人愚弄的感覺,明明是自己占據絕對主動,卻被這個還沒有發育完全的小丫頭牽著鼻子走,自己實在是太給她面子了。程宗揚狠狠一笑,「可能那家伙有戀/童癖,覺得吃幼的大補吧。」
小紫似乎聽不懂他的譏刺,用手指梳理著鸚鵡的羽毛,嬌憨地說:「猜錯了呢。」
商隊幾十號成年人,卻被一個小丫頭騙了個結結實實,現在想起來,自己在廢墟認錯標記,肯定也是這丫頭做的手腳,甚至進入廢墟,也是她故意引去的。程宗揚一肚子的鳥氣,飽含譏諷地說道:「那就是因為你娘了,想必你遺傳了你娘在床上的天賦,讓他很滿意。」
「嘎」的一聲,鸚鵡雙翅撲開,拚命掙扎。小紫捉住鳥足,笑嘻嘻從鸚鵡身上扯下一根帶血的羽毛。鸚鵡尖聲慘叫,小紫的笑容卻越發開心,就像不含雜質的水晶一樣剔透。如果不看她手上掙扎的鳥只,每個人都會被她的笑容感染。
「你聽,它叫得多好聽。」小紫笑吟吟說著,慢條斯理地將鸚鵡五彩的羽毛一根根扯下來。
程宗揚生出一絲寒意,自己這段日子也算見慣生死,這會兒讓他上陣搏殺,他頂多皺皺眉頭,可讓自己無緣無故去虐殺一只鸚鵡,程宗揚自問還沒有這么狠辣的心腸。
小紫卻巧笑倩然,「叫啊。」她很認真地鼓勵鸚鵡,「用力叫啊。」
程宗揚劈手去搶,小紫卻似乎早料到他會出手,程宗揚手指一抬,她纖足就輕輕一點,身子像貼在水面上一樣滑開。
「好看嗎?」小紫揚揚起手里滴血的鳥羽,眉眼間滿滿的都是笑意,「和阿夕的血一樣紅呢。」
「阿夕?」程宗揚瞪著眼,朝小紫吼道:「你對她做了什么!」
小紫用鳥羽摩著粉腮,「她中了蠱,我接過來玩玩。嘻嘻,她好乖哦。」
程宗揚明白過來,那天的筍螺也是小紫干的,可笑自己還是找幕后操縱者,原來真兇就在眼前。這個一派天真的女孩,背后究竟是怎樣一副可怕的面孔?
程宗揚怒火被撩撥起來,「你為什么要害她?」
「誰讓她捉弄我呢?」小紫丟下滴血的鳥羽,又從它身上拔下一根,鸚鵡凄厲地尖叫著,小紫卻顯得很開心。就像她那天用沸水澆灌玉盞鈴花一樣,帶著一種小孩子游戲時的認真與興奮。
「阿夕是個壞孩子,」小紫說。
她狡黠地眨眨眼,「可我只要招招手,她就變得很乖。」
不等程宗揚發怒,小紫丟下手里的鳥羽,然后仰起臉,「你知道黑舌怎么死的?他身上沒有傷,舌頭卻伸出來那么長…對啦,」小紫拍手笑道:「我是從他嘴巴里把他心掏出來的。我以為他的血會是黑的,結果還是紅的。」
「阿夕捉弄你,你就要害死她?」程宗揚很想給她一個耳光,「死丫頭!」
小紫臉色一沉,「啪」的將鸚鵡摔在地上,一腳踩死,然后挑起下巴,似乎在告訴程宗揚,阿夕在她眼里,就和這只鸚鵡一樣微不足道。
她面孔依然精致,然而那一瞬間,她就像一個惡魔,無情而殘忍。
「得罪過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放過。阿夕敢捉弄我,現在后悔已經晚了。我讓她死,她就活不了;我讓她活著,她想死也死不了。」
小紫的口氣中充滿了孩子氣,可程宗揚一點都不敢輕視。這丫頭絕對是個說到做到的角色「別忘了,她是獻給你主人的。你敢害死她?」
小紫舔了舔指尖的鳥血,不屑地說道:「你膽子也很大啊。知道她是鬼巫王的女人,還敢破了她的身子。你以為鬼巫王大人會收下一個被人用過的爛貨嗎?還有那個冒充的花苗新娘…鬼巫王大人說不定會剝了她的皮喲。」
程宗揚一把朝她手臂抓去,他這一抓已經用上全力,五指如鉤,帶出強烈的風聲。
小紫精致的面孔閃過一絲狠辣的神情,那只帶著紫色水晶戒指的右手在腰間一抹,一條泛著皮革光澤的紫色長鞭從絲帶中脫出,鞭梢輕輕一提,朝程宗揚腕間纏去。
小紫再怎么也只是個十五歲的小丫頭,程宗揚不信她力氣超過自己,當下也不變招,只是收指握拳,運力于臂,硬生生接了她這一鞭。
小紫的鞭子細若手指,長度卻超過兩丈,鞭條表面覆蓋著一層細細的鱗片,宛如鮫皮,一纏到腕上,細鱗隨即翻起,鉤住皮肉。
程宗揚仗著力大,翻手拽住鞭身,用力一奪,細鞭隨即繃緊。小紫纖美的小手微微一震,竟然沒有松開。
長鞭成為兩人的較力場,程宗揚沒想到這丫頭力量居然不弱,自己力道十足的一扯,竟然沒有奪下長鞭。
僵持片刻后,小紫長力不足的弱點暴露出來。她隨即改變策略,鞭身翻起的細鱗同時伏下,變得滑不溜手,泥鰍一樣從程宗揚腕上滑脫,只在他腕間留下兩道血痕。
小紫力量終究不及程宗揚,這時果斷地撤回長鞭,一邊皺了皺眉,口氣不屑地說道:「看不出來,你比姓樂的笨瓜還高出一點點。」
程宗揚沉著臉從衣角撕下一條布,裹住手腕的傷痕,然后翻手握住刀柄。自己一時大意,吃了暗虧,好在小紫力道不足,不然自己手腕就不僅僅是勒出兩道血痕的問題了,很可能會皮肉不保。
小紫衣襟斜披,雪白的右膀暴露出來,不等程宗揚拔刀,便一抖長鞭,重新攻出。程宗揚不再客氣,鋼刀以剛對柔,將小紫的鞭影硬生生劈了回去。
太陽穴上的傷痕霍霍跳動,丹田氣息鼓蕩不已,彌漫在空氣中的死亡氣息不住流入體內,程宗揚只覺渾身都是使不完的精力。武二郎的五虎斷門刀聽著雖然不爽,用起來倒是簡單直截,很符合程宗揚現在的修為,一連數刀,把小紫逼得步步后退,穩穩占據上風。
小紫的鞭影越來越窄,從兩丈收到丈許,然后八尺、五尺…逐漸被逼到角落里。
從見到這丫頭起,接連被她擺了五六道,幾次都命懸一線,還有石剛和云氏商會幾名護衛的命債也該記到她身上。以命抵命,就算殺了她也不為過。
但這會兒真讓程宗揚痛下殺手,還真有些為難。
拋開謝藝和岳帥的關系不談,小紫從生下來就被當成累贅,連親生母親都把她扔到一邊,不加理睬,從小在族人的歧視中長大。這樣的童年也夠悲慘的,產生扭曲的報復心理也可以理解。當然,更主要的是這丫頭長得有夠精致,就像上天恩賜的稀世珍寶,真要傷到她分毫,自己都覺得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