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貼凝羽耳邊道:“你看她的騷態,像不像蘇妲己?”
凝羽慢慢挑起唇角。兩人的艷態有八分相似,但蘇妲己更加妖媚,眉眼間有種蠱惑人心的魅艷,而樨夫人則多了幾分怯性性的嬌態。
“要不是你,我們差點都死在她手里。”程宗揚道:“這淫婦裝得可真像,我心一軟,就被她騙了。”
凝羽明白過來,對樨夫人僅有的好感也一掃而空。
樨夫人妖聲道:“妾身知道錯了。見到公子平安回來,妾身高興得不知怎么才好。”
程宗揚挑起唇角,“是嗎?”
樨夫人嬌羞地說道:“妾身見公子那么辛苦,心下不忍,就自薦枕席,來服侍公子…”
凝羽淡淡道:“你在撒謊嗎?”
樨夫人臉上露出一絲驚惶,這個冷冰冰的女子就像月光下的刀鋒,似乎隨時都會切斷自己的喉嚨。她微微戰慄著小聲道:“妾身騙了公子,怕公子怪罪,才上了公子的床,想討好公子…”
樨夫人聲音越來越小,這個女人與身邊的男子關系非淺,自己用肉體來引誘她的男人,正觸犯了女人的大忌。
凝羽冷冷看著她,真看得樨夫人周身發寒,笑容像被黏住般,僵在臉上。
程宗揚貼在凝羽耳邊道:“我和她做,你介意嗎?”
凝羽微微偏頭看著程宗揚,臉上第一次露出小兒女的神情,“我為什么會介意?”
怔了一下,程宗揚才想到這不是原來那個世界,眼前的凝羽也不是自己曾經的女朋友紫玫。準確的說,凝羽只是一個與自己有性關系的同行者。
有些自失地一笑,程宗揚隨即感到一絲興奮。如果說這個世界還有令自己滿意的地方,那么就是這個世界里多姿多彩的女人,還有她們完全沒有受到女權主義毒害的品質。
雨勢不知何時停止,黎明的光線透過帷幕,在室內緩緩移動。
程宗揚閉著眼,靜靜感受著腹內氣輪的轉動。那隻氣輪緩緩旋轉,仿佛一盆溫熱的爐火,將暖意延著經絡散布到四肢百骸。當自己心神放到丹田,氣輪的轉動迅速加快。一股暖流從丹田涌出,從會陰沿脊椎上行,流入頭頂的百會,然後從印堂下行。
舌尖不知不覺抬起,頂住上腭,那股暖流透過百會,變得清涼如水,從舌尖細細流下,仿佛瓊漿淌過咽喉,重新匯入丹田,與旋轉的氣輪融為一體。真氣一遍一遍在經絡中運行,每一次循環,身體的能量都仿佛愈發飽滿,氣流經行處,帶來無比暢快的感覺。
作為一個現代人,程宗揚對這種體驗有種古怪的感覺——這樣的練功方法好像是在對一塊電池充電,但普通充電只是將電力輸送至電池,而練功則同時讓這塊電池變得更大,效率更高。
隨著真氣的循環,他能感覺到丹田的氣輪在緩慢的膨脹,仿佛沒有盡頭。身體的知覺隨之延伸,突破肉體的限制,將周圍的一切都納入自己意識的范圍中。他聽到光線行走的聲音,像透明的水在帷幕上輕輕移動,散發著溫暖而濕潤的氣息。
良久,程宗揚睜開眼睛,清晨的陽光映在帷幕上,帶來滿眼新綠。
凝羽靜靜躺在一旁。她的睡姿很沉靜,整齊的睫毛一動不動,光潔的面孔猶如雕塑。她一手放在身側,一手伸到枕下,握住刀柄,即使在夢中也不鬆開。
除了來自穹羽族,凝羽從未吐露過自己的身世。程宗揚不知道,她經歷過怎樣的環境,才如此缺乏安全感。
“程先生。”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
程宗揚披衣起身。他懶得再把頭髪挽起,戴上方巾,就那樣披散著來到室外。
穿著道服的易勇恭恭敬敬地向程宗揚行禮,“在下前來討教。”
“坐吧。”南荒部族很少有椅子,往往用蒲團或者氈毯席地而坐,白夷族也不例外。程宗揚請他坐下,然後笑道:“易勇是化名吧。”
易勇休息了一日,氣色看上去好了許多。他微微一笑,“林清浦。但在商隊里,先生還是叫我易勇好了。”
程宗揚取出那面靈飛鏡,摩挲了一下,交給易勇。
易勇沒有接,“請問先生,此鏡該如何使用?”
“我很想告訴你這面鏡子要用我的獨門秘咒才能開啟,如果想學,拿你的水鏡術交換。”程宗揚嘆了口氣,“可惜沒有。”
程宗揚從背包里取出那支遙控器,按了一下,鏡面隨即亮起。
易勇又驚又喜,“這是…”
程宗揚把遙控器交給易勇,“給你吧。”
“怎么會…怎么會…”易勇語無倫次地說著,他剛才努力做出的鎮靜早已不翼而飛,這會兒接過遙控器,手指都在發顫。
“小心點,弄丟了可沒地方配。這些按鍵我還沒來得及琢磨,可能還有其他用處。”
易勇的心神完全被那支遙控器吸引,根本沒有聽到他說的什么。
程宗揚搖了搖頭,眼看著易勇握住靈飛鏡,準備瞑想入定,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肩,“拿回去慢慢想吧。”
易勇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在下失態了。可是…可是這…”
程宗揚打斷他,“遙控器是在山里用鹽巴換的,我也不明白它怎么會在這里出現。你如果非要找個理由,就當自己運氣足夠好吧。”
“若非公子指點,在下無論如何也不知曉此鏡別有機杼。”易勇合掌躬身,“大恩不言謝。清浦必有以報之。”
易勇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凝羽在身後淡淡道:“就這樣給他了?”
程宗揚回頭笑了笑,“我已經答應過雲老哥。子曰,言必信,行必果。見到好東西就自己留著,未免不仗義。”
凝羽露出一絲譏笑,“是嗎?”
程宗揚哈哈一笑,“這靈飛鏡其實是兩件東西,他拿鏡,我拿遙控器,大家誰都用不了,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我看易勇、易彪他們身份都不簡單。多個朋友多條路,這條路說不定以後就是救命的。夠坦白吧。”
“這也是你的生意經嗎?”
程宗揚點了點頭,“從功利角度來說,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交換。祁遠他們需要錢,用血換,用汗換,甚至拿命換。雲老哥想要靈飛鏡,用一條商路還有龍睛玉來換。武二和蘇荔郎情妾意,結果武二就翻臉不認我這個老板,不惜耍賴,也要陪蘇荔去鬼王峒,好換蘇荔的芳心。還有…那個樨夫人拿身體換來換去,無非是想保住性命和富貴。這也是錢為什么那么誘人,錢是一般等價物,一種通用的交換媒介,世上大部分東西都可以折算成金錢。”
“你呢?”凝羽靜靜問。
程宗揚一怔,沉默下來。
良久他說道:“曾經有一位導演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導演?”
程宗揚解釋道:“就是編戲的。”
“戲子嗎?”凝羽沒有在意,“你說,你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句話還有後半句:每個人都等著別人告訴自己想要什么。”程宗揚一笑道:“也許是因為我想要的太多了吧。我想要命,要錢,要誰都不能威脅我,要生活過得舒舒服服…”
說著他嘆了口氣,“現在我最想要的,就是把肚子里的冰蠱去掉。如果沒辦法,我只好先找到霓龍絲,再和蘇妲己交換了。”
“我見過冰蠱發作的樣子——”凝羽欲言又止。
程宗揚苦笑道:“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了。”
他轉過話題,“那隻母兔子呢?”
“今天有她繼任族長的儀式,剛才已經離開了。”
“你盯著她。”程宗揚說著站起來,“我去看看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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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戰威光著膀子趴在榻上,和易彪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他傷口剛換過藥,還沒有包扎,黝黑發亮的背脊上顯露出不止一道傷痕。
易彪臉頰明顯消瘦下來,露出青色的鬍茬。
“吳大哥,你信命不信?”
吳戰威瞇起眼,“信啥啊?”
“有人給我們兄弟算過命,說我們兩個一輩子都在刀尖上走,三十歲是個大坎,能邁過去,什么事都好說,邁不過去就到頭了。我哥今年三十,我比他小兩歲。”
“屌!”吳戰威啐了一口,“什么算命,都是那些瞎子坑人的。易兄弟,我跟你說,別信那些玩意兒。我老吳就信白花花的銀子,黃燦燦的金子!別的都是屌毛!”
易彪使勁晃了晃腦袋,用手捋著濃密的頭髪。
“兄弟你瞧,”吳戰威拍了拍自己背上,“數數多少傷疤。”
“總有十幾道吧。”
“十四處!”吳戰威嘿嘿一笑,“兄弟,不瞞你說,我老吳以前幹過黑活。被仇家逼得沒辦法,才投到掌柜手下。小魏,你笑什么笑?”
小魏撥弄著弩機,嘿嘿一笑。
“沒想到吧。”吳戰威回過頭,對易彪說道:“你是兵,我是匪,誰能想到咱們會走到一塊兒呢?你說天命那些,哥哥我是真不信。要是老天有眼,早就該用雷把我劈了。可他就是不劈,一口鍋里攪勺的兄弟沒剩幾個了,偏偏還讓我人模狗樣地活著。你說這叫個什么事兒?”
“哥哥知道你心里難受,”吳戰威道:“咱們走南荒,常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可這死老天什么時候睜過眼?”他抬起頭,“程頭兒,你說是不是?”
程宗揚在門口聽了半晌,聞言只咧了咧嘴,想笑,沒笑出來。自己被扔到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件荒唐透頂的事。結果做夢都想穿越的段強死了,剩下偏偏剩下自己,如果說這是命里注定,那老天肯定是個喜歡惡搞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