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試著按了一下遙控器,鏡面亮光一閃便消失了,表面恢復了灰撲撲不起眼的外觀。他反復看著那面鏡子,試圖找出它的秘密,可沒有任何線索。平整的鏡面沒有絲毫劃痕,鏡後的文字花紋也沒有任何異常,更沒有想像中的鏍絲、卡扣和縫隙,整面鏡子渾然一體,如同澆鑄出來的一樣。
秘密也許在“遙控器”上。程宗揚按下自己猜測中的數字鍵,靈飛鏡沒有任何反應。難道壞了?程宗揚一驚。
接著他拍了下腦袋。開關還沒有打開,
祁遠進來,帶來一個程宗揚不愿聽到的消息——武二郎直接去了白夷族長那里要人。臨走時撂下一句話:這些兔崽子活膩了!
二爺這一發怒,誰也攔不住。別說祁遠和程宗揚,老天爺都沒轍,程宗揚無可奈何地問道:“其他人呢?”
“雲氏的護衛們沒有一個出去的,都在商鋪里。咱們這邊差了一個石剛,小魏已經去尋了。”
程宗揚知道,石剛是去找阿伶了。那晚花苗的阿夕和阿伶同時被鴉人襲擊,阿伶的尸體一直沒有找到。石剛堅信阿伶沒有死,幾天一直在山上尋找。
最壞的消息祁遠放在了最後,“花苗人的住處被白夷人圍了起來,我們的人沒能進去。”
程宗揚心里一沉,對方下手好快。
“別的呢?”
“其他就沒什么了。哦,還有朱老頭,他說已經到了地方,纏著要工錢。”
程宗揚本來想到了白夷族就攆朱老頭滾蛋,但現在白夷族恐怕待不住了,朱老頭雖然好吹牛,惹人厭,但走南荒還少不了他。
“先不給,等離開白夷族再說。其他的還有嗎?”
祁遠猶豫道:“沒有了吧?”
程宗揚低聲道:“謝藝呢?”
祁遠一愣,忙亂間竟然把他給忘了。
“你有多久沒見他了?”
“上午我還…”
祁遠停了下來,愣過了一會兒,然後倒抽了口涼氣,“有兩三天沒見到他了——不會是被哪個兔姊兒迷住了吧?”
那個來自六朝繁華都市的文士一到白夷族就失去了蹤影,不知去了何處。他在商隊里一向為人低調,消失兩天也沒有人注意。
謝藝的真實水準雖然還是個秘,但他可能是商隊里除武二郎之外最有自保能力的一個。程宗揚斷然道:“不等他了!咱們收拾行李,準備走。”
祁遠卻沒有離開,低聲道:“程頭兒,你猜鬼王峒的人知不知道那事跟咱們有關系?”
當日在熊耳鋪外,追逐凝羽而來的武士被商隊和花苗人聯手殺死。拋開這件事,商隊與鬼王峒并沒有什么沖突,如果風聲沒有走漏,他們仍是一支普通的商隊,所以祁遠才這樣問。
“那件事花苗人也有份。現在花苗人被他們控制住,你說咱們能不能脫了幹系?”
祁遠嘆了口氣,這下與鬼王峒的梁子算是結上了。
“那他們有多少人?”
在熊耳鋪時,曾聽說鬼王峒一行有上百人,如果有一半是鬼王峒的武士,他們就別想走那么輕鬆。不過自己有辦法查看他們的實力。程宗揚打開靈飛鏡,試著按下其中一個按鍵。
鏡中出現一道長長的階梯,兩側是陡峭的石壁。數十名奴隸正扛著巨大的圓木,在狹窄的甬道中行走。階梯盡頭是一個空曠的圓形大廳,一根根圓木被整齊地堆積起來,擺放成金字塔狀。
還未完工的金字塔內,躺著有一具白色的肉體。那女子頸部有細細的鱗片,白皙的腹部高高隆起。一個披散著頭髪的巫師俯下身,用一支短匕慢慢劃開她的手腕。
祁遠驚叫道:“是她!”
“誰?”
“村長的兒媳,我見過的!黑石灘旁邊那個蛇彝村!被鬼王峒滅族的。”
程宗揚想起祁遠曾經說過,蛇彝人避諱與陌生人見面,通常都不見人。他路過蛇彝村時,有天清晨撞見了村長的兒媳。沒想到鬼王峒的人竟然會一直把她帶來這里。
鏡中白影一閃,蛇彝少婦的下身驀然卷起,卻是一條雪白的蛇尾。她腹部以下與蛇軀連為一體,被細密的鱗片覆蓋。巫師抓住她的蛇尾,擰轉過來,用匕首釘在木上。蛇彝少婦上身平躺,腰身彎折到一側。她臀部與人相似,中間凹陷,類似臀/溝,只是同樣覆蓋著鱗片。
少婦的掙扎越來越劇烈,她手臂上青色的血脈鼓脹起來,被劃破的手腕鮮血淋漓。巫師拿出一點黑色的膏泥抹在她鼻孔中,少婦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緊繃的身體漸漸鬆懈下來。
巫師用一隻瓷盒將蛇彝少婦的鮮血收集起來,用手指醮著,在她圓滾滾的腹球上畫下鬼王峒詭異的笑臉圖案,然後無聲地吟誦起來。
“七、八、九…”
程宗揚數著周圍骨骼粗大的鬼武士。那些生著尖角的武士面目扭曲,像魔鬼一樣猙獰可怖。他們看守著搬運圓木的奴隸,不時揮起皮鞭,抽在奴隸身上。
“差不多有二十名。再加上白夷人,咱們能逃出去就撞大運了。”
祁遠抹了把汗水,“他們在做什么?”
“也許是一種祭祀的儀式。老四,吩咐剩下的人收拾行李,貨物什么的都拋下,走得越快越好。”
祁遠答應一聲,奔出去安排。
程宗揚琢磨著這支“遙控器”,難道它還能像切換頻道一樣切換畫面?望著靈飛鏡眼熟的尺寸和遙控器的按鍵布局,他越來越肯定,當初制作出這面靈飛鏡的人,有著和自己至少相似的生活經歷——一個見過電視的人。
“走了?!”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
那些鬼武士惡魔般的目光盯著每一個奴隸,在他們背後,拱形門洞敞開著,遠遠能看到坐在石椅上的鬼王峒使者。
白夷族長跪在使者腳下,酒意不翼而飛,臉色變得灰白。他像一個卑微的奴仆一樣,說道:“我已經命令族人把花苗人看管起來。天亮之前,沒有人能夠離開。”
“我的主人…”白夷族長乞討般伸出手臂,迎來的卻是一聲陰森的冷笑。
使者抬起手,“啪”的打了個響指。白夷族長背後佝僂的巨漢伸出手臂,扳住他的頭顱。白夷族長的呼吸艱難起來,他顫抖伸出手,仿佛想抓住薰爐中飄出的煙霧。
“廢物!”使者不屑地尖聲道。
“格”的一聲,白夷族長的頸骨被血虎生生擰斷,頭顱歪到一邊。
使者撫摸著樨夫人白嫩的豐/臀,尖聲道:“樨奴,從前往後,你就是白夷的族長了。”
樨夫人雪球般的美/臀在使者胯間跳動著,沒有絲毫停頓,她淫笑著用濕媚的聲音道:“樨奴是主人的奴仆…”
…………………………………………
門外傳來一陣喧嘩。雲蒼峰面帶酒紅,腳步虛浮地走到商鋪門前,一手挽著送行的白夷人,絮絮說著往事。雲蒼峰顯然在白夷族威望極高,那白夷人恭恭敬敬扶著他,沒有絲毫怠慢。好不容易等他鬆了手,才告辭離去。
大門掩上,雲蒼峰臉上的醉意一掃而空,他撩起長袍,快步走進後院,玉佩在腰間晃來晃。
易彪寸步不離地跟在旁邊,忽然雲蒼峰停住腳步,“程小哥?”
程宗揚立在階上,簡單說道:“今晚宴會是個圈套,白夷人和鬼王峒勾結起來對付我們。還有,”他走下來,俯在雲蒼峰耳邊,低聲道:“白夷的族長剛剛死了。”
雲蒼峰面頰抽動了一下,“靈飛鏡?是誰?”
程宗揚點了點頭,沒有提那面鏡子,“鬼王峒的使者。因為族長沒有在宴會中留下你們。”
蘇荔飲了酒,兩頰微顯酡紅,目光卻明亮之極,“我的族人呢?”
吳戰威道:“那邊都是白夷人的守衛,我過去就被他們擋住了。”
眾人都變了臉色,白夷人雖然文弱,但人數眾多,遠不是普通的村寨可比。如果說他們能調集上千名戰士,誰也不會意外。
一個高大的身影翻/墻而入,卻是武二郎。他去白夷宮殿尋找蘇荔,又一路追了回來,沉著臉道:“卡瓦和阿夕他們都被白夷人帶到宮里去了。”
緊急關頭,雲蒼峰反而冷靜下來,沉聲道:“今日之事,絕難善了。”
白夷人與鬼王峒聯手,只憑他們兩支商隊二十余人,絕對不可能闖出去。況且花苗人已經被擄為人質,選擇力拼絕對是下下策。
“怎么辦?”眾人都轉著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