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與文澤的交談中,程宗揚了解到,六朝流通的錢幣有三種,分別是銅銖、銀銖和金銖。一千枚為一貫,一枚銀銖可以換一百枚銅銖,二十枚銀銖換一金銖。金銖用量很小,通常人們交易的都是銅銖和銀銖。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幾天了,程宗揚還沒有得到過一枚屬于這里的錢幣。臨走時,王哲倒是給他準備了一些。可那個殺千刀的月霜拿走了所有東西,連一枚銅銖都沒留給他。
在王哲的軍營里還能混吃混喝,但在這座充斥著商人的城市中,身無分文,連一口水都喝不到。
程宗揚一邊走一邊冥思苦想。感謝段強,他對穿越孜孜不倦地追求,使程宗揚這個非穿越愛好者對穿越也耳熟能詳。而段強說的最多的,就是穿越后的第一桶金。
那些穿越的先賢們赤手空拳來到另外一個時空,有一些選擇了文化路線,用一首剽竊來的詩詞搏得大名,吃喝都有人包了。
但程宗揚對此毫無信心。在這座洋溢著商人們銅臭氣息的城市里,自己就算把一首《琵琶行》全背下來,估計也不會有人理睬。
自己倒是會一點英文,但想給人當翻譯,先要等羅馬帝國崩潰;然后再等一千年,到盎格魯撒克遜崛起;再然后還要等他們的堅船利炮抵達這片大陸才行。
還有的穿越者從最低層干起,先給人打工,當仆傭,作家丁,最后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層。可見識過奴隸市場之后,程宗揚對自己未來的前途很悲觀。這個城市最不缺的,可能就是奴隸了。
在段強的敘說里,數目最多的穿越者都選擇了原始的以物易物,得自己在異時空第一桶金。比如一只打火機換一根金條,一塊手表換一套車馬。
這也是程宗揚現在唯一能做的。所以當看到墻壁上,那個大大的“當”字的時候,程宗揚眼睛頓時一亮。
程宗揚捋了捋頭發,昂首挺胸,大步走進當鋪。能不能換來自己穿越后第一筆財富,就看這一遭了。
不理會當鋪里客人的目光,程宗揚大聲道:“掌柜的在嗎!”
見他狼狽的樣子,當鋪的朝奉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鄙夷,懶洋洋道:“當什么?”
程宗揚從背包里掏出一件物品,“這個!”
程宗揚隨身帶的只有三件東西,安全套和按摩棒就不用說了,實在是拿不出手,從段強身上找出來的那些更不用提。除了這些,他剩下的只有那兩套情趣內衣。
為了攜帶方便,程宗揚拆去了情趣內衣的包裝,分別用信封狀的紙袋裝著。他取出一只紙袋,放在柜臺上,然后獻寶似的慢慢掏出。當鋪的朝奉看起來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這件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紡織藝術精品,還不把這條土狗徹底震呆!
程宗揚取出的那套情趣內衣是春季最新款式,包括性感乳罩、丁字褲和外披的透明紗衣,無論是質量還是設計,都無可挑剔,同樣也價格不菲,如果用牛肉面計價,至少值二百碗。
朝奉無精打彩地瞥了一眼,拉長聲音道:“黑汗巾一條,質地薄劣,當價銅銖十個。”
程宗揚面容扭曲起來,汗巾?你以為這條超級性感的黑色蕾絲丁字褲,是用來擦汗的嗎?
那朝奉見他拿不出什么值錢的貨物,心下早就不耐煩了,敲著柜臺道:“當不當!”
這會兒人在柜臺下,不能不低頭,餓著肚子的程宗揚也沒有心情再給他講解黑色蕾絲花邊與吊帶丁字褲的妙處,勉強提高聲音,“看清了!這是三條!”
朝奉把紙袋一推,趾高氣昂地說道:“十五個銅銖。愛當不當!”
程宗揚還要理論,旁邊一個疤臉漢子道:“王朝奉,這位兄弟也不容易,就二十個銅銖吧。”
王朝奉看了程宗揚一眼。程宗揚有氣無力地說道:“就二十個銅銖吧。”
王朝奉取出當票,刷刷幾筆勾完,扔給程宗揚,“月息三分,五日取當!”
程宗揚一數,“怎么只有十八個?”
旁邊的疤臉漢子挨過來道:“這是當鋪的行規,先抽一分息水。”說著他不經意地看了看程宗揚的手腳。
程宗揚只好拿起那十八個銅銖,一面問道:“這旁邊哪里有飯館?”
疤臉漢子道:“兄弟是剛來五原的吧。往東走,有間趙家老餅,管你填飽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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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臉漢子說得沒錯,那家餅店就在街角,聞到油餅焦香的味道,程宗揚口水一下就流了出來。
那家餅鋪店面并不大,里面各種胡餅、酥餅、油餅、炙餅、糖餅、芝餅、蒸餅…還有程宗揚叫不上名字的肉餅、花餅,應有盡有,花樣繁多。這一次可真把程宗揚餓慘了,連自己也不記得幾天沒吃過東西。他顧不上多看,要了幾樣現成的熟餅,坐下來就是一頓猛吃。
不知道是因為饑餓,還是因為這家的餅滋味確實不俗,程宗揚一口氣吃了八張餅,好不容易安撫了腸胃,才騰出嘴喝了口茶。
靠在椅背上,程宗揚舒服地喘了口氣,一邊問店家,“多少錢?”
店家利落地算了賬,“胡餅、酥餅、糖餅各一張,三個銅銖;一等蓮花肉餅三張,六個銅銖;太平畢羅兩張,六個銅銖;小菜兩碟,兩個銅銖;上好清茶一壺,兩個銅銖,一共是十九個銅銖。”
程宗揚一暈。店家說的蓮花肉餅自己有印象,是種夾肉的餡餅;太平畢羅和蓮花肉餅差不多,加的是羊肉大蒜,味道鮮美,他一口氣吃了兩張。沒想到這東西好吃難消化,不但吃光了自己的第一桶金,還倒貼了一個銅銖。
店家客氣地問道:“客官,結賬嗎?”
程宗揚神情從容地一笑,“那個太平畢羅味道不錯,再拿兩張來。”
“好咧。”
店家用竹夾取出蒸透的餡餅,盛在盤中,放在程宗揚面前。
程宗揚卷起袖子,不客氣地大吃起來。欠一個銅銖是欠,欠十個也是欠,先填飽了肚子再說。至于怎么結賬,那是吃完的事,這會兒就不想了。
但很快,程宗揚就不用為結賬發愁了。
盤里的太平畢羅剛吃了一半,四名大漢突然闖了進來。程宗揚抬眼一看,竟然有兩個看著眼熟,一個是剛在當鋪遇到的疤臉漢子,另一個是奴隸市場上那個出來鎮場子的獨眼大漢。
幾個人提刀帶棒,氣勢洶洶,逕直闖進餅鋪。那店家臉都嚇白了。連忙迎上去道:“四位要點什么?”
疤臉漢子拇指一挑,“看清了!這是白湖商館的戈龍戈三爺!”
獨眼大漢握著刀柄,陰沉沉看了店家一眼,“館里跑了一個奴隸。有人看到在你店里。”
店家賠笑道:“戈三爺明鑒,誰不知道五原城的規矩,逃奴打死勿論,小的做的是正當生意,怎么敢隱匿逃奴?”
程宗揚好奇地左右看了看,這餅鋪只是間小店,看不出有什么地方能藏人。這幾個家伙八成是來藉機敲詐。餅鋪的老板看來要倒霉了。
忽然那疤臉漢子一指,“在那兒呢!”
程宗揚保持著一個呆滯的表情,愣愣看著他的手指。接著幾名漢子撲過來,把他按在地上。
“搞錯了!不是我!”
程宗揚掙扎著想爬起來,獨眼大漢戈龍順勢擰住他的手臂,彎到背后,往上一提,程宗揚肩頭格的一聲,痛得出了一身冷汗。
“抓的就是你!還敢逃!這次非打斷你兩條腿!”
幾個人手法純熟地把程宗揚手腳捆了起來,疤臉漢子順手把一塊破布塞到他口中。
程宗揚窒息般一口氣堵在胸口,忽然腹中氣輪一震,一股力氣從體內透出,疤臉漢子鐵鉗一樣手掌變得軟弱起來。程宗揚手腕一翻,硬生生從他手中掙開,抓住手臂上的繩索。
疤臉漢子叫道:“三爺!這小子要跑!”
戈龍掉轉長刀,刀柄在程宗揚腦后狠狠一砸。程宗揚頓時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幾個人把程宗揚捆成粽子,扔上候在一旁的馬車,在店家拚命作揖下,打馬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