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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仙境關閉的兩年之后。
衡天仙域,衡天門,衡天峰。
云霧石亭之中,余恒子落寞獨坐。淳于風匆匆而來,近前行禮拜見。
“不必虛禮!你外出數月,可曾探聽到什么動靜?”
余恒子擺擺手,示意弟子坐下說話。
淳于風緩了口氣,移步石亭,就著一方蒲團盤膝而坐,兀自惴惴不安地搖搖頭,回道:“近日來,有關紫薇仙境的傳聞甚囂塵上,一時難辨真偽。不過,經弟子多方打聽,總算是略有所獲…”
余恒子手拈長須,默默點了點頭。
“據悉!林一、林師叔在一位高人相助之下,最終奪得紫薇傳承,卻遭致九牧以及界外數百高手的圍攻…”淳于風隨手摸出一個玉壺來,尚未小呷,自覺著不妥,忙又將之收起。一段時日以來,竟是貪戀起了杯中物。不知是真的嗜好這一口,還是其他的緣由。他定定心神,沖著師父歉然頷首,接著說道:“若非風聲早已傳遍了界內外,弟子還是不敢相信!林師叔先是力戰群雄,逼得羅家的羅家主無計可施。而其分身被毀,本尊修為耗盡,再加上兩位天狼前輩重傷,當時真可謂兇險非常!誰料他卻以一式神通,重創九牧的十三位世外高人,并斬殺各家修士近兩百之眾。那一刻,真是威震仙境,令天下動容…”
余恒子拈著胡須的手指抖動了下,轉而慢慢伸了出去。
淳于風微微一怔,隨即會意,遞上了之前收起的玉壺。
余恒子接過玉壺,將其中的酒一口飲盡。稍后,他放下玉壺,輕吁了下,再次陷入默然之中。有關紫薇仙境的風傳已有耳聞,雖不盡詳實且真偽難辨,猶然令人心緒澎湃。此時聽弟子親口說出來,跌宕起伏的感受更為強烈。
“只可惜,林師叔最終力竭不支而生死莫測。所幸有高人及時現身將他救走,再不知下落…”看著師父面前的空酒壺,淳于風神色悵惘,話語變得低沉起來,說道:“據傳,那一行三人自稱龍族,卻非妖仙,乃真正的修士,且境界神通強大,縱然是九牧的高人也是措手不及,只得任其揚長而去。只不過…”
淳于風頓了下,又道:“仙境之行,界外死傷慘重,唯天罡雷家、天魁司空家、天威平家毫發無損。為此,余下四家甚為惱怒。一方責怪妖修作祟,一方痛斥同道無德無義,雙方撕破臉皮而勢成水火。而倚仗著九牧袒護,羅清子風頭正勁。雷云子雖不甘認輸,卻也只得忍氣吞聲。如今的界外仙域,一片混亂…”
余恒子長眉聳動,面呈憂色,緩緩開口道:“終于到了亂象橫生的這一日啊!九牧緣何坐視不管…”
淳于風心有不忿,說道:“哼!九牧仙域與界外各家,皆在忙著找尋林師叔與玄真仙境的下落,誰還顧得了許多…”見師父疑惑,他接著分說道:“從仙境中流傳出一句話,乃‘紫薇藏經,玄真傳承’。據說那玄真仙境之中,才有真正的仙帝傳承。而有人卻認定林師叔搶得了一切,詳情如何,尚無從知曉…”
話到此處,淳于風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稍顯振奮。而他遲疑了片刻,這才繼續道:“界內外還在暗中流傳一個說法,林一師叔乃紫薇之主,仙帝再世傳人…
余恒子并未有所詫異,而是微微一怔,嘆道:“禍事來了…”
林一師叔乃各家公認的界內之尊,成為仙帝傳人乃是一樁好事,師父為何會說出如此話來?淳于風略有不解,稍作忖思。便于此時,一位同門的師弟由遠至近,匆忙出聲喊道:“師父!師兄!大事不好了,有眾多妖修闖出傳送陣…”
紫薇仙境關閉的十年之后。
九牧仙域,山峰之上。
一白衣女子面對云海而立。其腰身婀娜,卻云紗遮面,令人不見真容且威勢莫測。她身旁的不遠處,站著一素衣老婦人,在一個人念叨著:“十年之間,始終難尋那小子的下落。他永世不再現身,又該如何是好?哼!你既然料定紫薇仙境之行要生變故,何不親自出手?若真如此,哪里還有此時的煩惱…”
“黃婆婆,你可是怪我所料不周?”白衣女子站著不動,只有話語聲悠悠響起:“我雖有猜測,卻沒想過他自創神通。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更何況還有一個龍族…”
許是兩人相熟已久,黃婆婆說起話來很是隨意,抱怨道:“龍族又怎樣?其早已沒落,難道還有真龍再世不成?如今《三皇經》總算有了動靜,那小子又不知去向。他死了倒是干脆,而一旦卷土重來,憑借那一式神通,界外仙域誰是對手?”
這番話頗有遷怒與不敬之意,白衣女子好似無動于衷。她默然片刻,說道:“假以時日,你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他雖然神通驚人,卻為此耗盡修為而心脈盡損,怎會是我對手?云子!你在嫌棄婆婆無用嗎…”黃婆婆的怨氣更甚,老臉有些掛不住了。一切唾手可得,卻眼睜睜的沒了。而帶著十二花奴與數百高手,竟然收拾不了一個最多只有天仙修為的小輩,著實令人顏面無存!
起伏不定的霧靄之中,白衣女子便仿若一片云兒般的淡然,卻又神秘莫測。被稱作云子,倒也人如其名。她眺望著遠方,輕聲說道:“強者,并不盡在于修為,膽略、計謀皆缺一不可!帝王之尊,更兼有擎天之志與睥睨云霄的氣度…”
“你言外之意,那小子乃仙帝轉世?”黃婆婆的臉色有些難看。早知如此,當以雄獅搏兔之勢全力而為。眼下平添變數,何苦來哉?
“仙帝早已魂飛魄散,何來轉世之說…”白衣女子依舊是頭也不回,接著又道:“林一對《三皇經》不明究竟,卻被你失口道出真相。而他竟能在高山崩塌之際,如此氣定神閑且心思縝密,強大之處可見一斑…”
黃婆婆臉色一僵,硬著頭皮說道:“不是你讓婆婆我放出‘紫薇藏經、玄真傳承’那句話嗎?他早已知曉《三皇經》的存在…”
白衣女子知道黃婆婆不肯認錯,耐著性子分說道:“林一或許得到了《洞真經》與《洞玄經》,而在他尋至玄真仙境之前,絕不會知道《洞神經》的存在…”話到一半,她無意多講,轉而又道:“事已至此,只等那林一現身。到時候,他斷無幸免之理!”
黃婆婆恍然道:“我還記得十年之前,你曾有過交代。若仙境生變,則借機放出‘紫薇藏經,玄真傳承’這句話。若那小子活著,必會尋來…”她咂巴下嘴,嘆道:“這或許便是所謂的智謀,難怪有人將仙域交予你手,并以圣女之尊牧守天下…”
云子,便是九牧圣女的本名。聽到黃婆婆如此一說,她微微搖了搖頭。一個女子,真的會去在乎名利之爭嗎?此前對黃婆婆的暗中交代,不外乎要最終證實一個人、一樁事。一位至尊強者,絕不會放棄紫薇仙境之行,更不會輕易丟掉性命。而前后所發生的一切,再也用不著有所質疑!
所等待的,不過是一場云雨般的夢。失去的,終將難以挽留。無數萬年之前,一切便已注定。接下來的,只是一場輪回…
不知不覺,圣女的四周寒氣漸盛。其中蘊含著莫名的殺機,卻又隱隱夾雜著無上幽怨與失落。一旁的黃婆婆才有察覺,她忽而揮動長袖往前拂去。
轉眼的工夫,那翻涌不息的茫茫云海驟然一頓。與此瞬間,天地之間響起一陣轟鳴,竟是令人毛骨悚然!
長袖輕舞,圣女抬手一點。“喀——”的一聲震響之中,半空之中突然閃耀出一層刺目的光芒。隨之剎那,眼光所及之處盡為玄冰封禁。千里云海,頓然陷入陰寒森然的死寂之中…
片刻之后,云海恢復如初。
直至此時,圣女才慢慢轉過身來。不遠處的黃婆婆猶自欽羨不已,她漫不經心地問道:“從來陰陽成陌路,不讓生死兩相絕。我這來自遠古仙法的神通如何?能否敵得過那一式‘煉獄’…?”
“如何不能?遠古仙法,果然不凡,婆婆我真是大開眼界!”黃婆婆由衷贊嘆。圣女修為強大,卻甚少出手。她禁不住好奇地問道:“尚不知您這一式神通,可有名稱?”
圣女悠悠答道:“生死茫茫,情有千劫。我要將這一式神通,傳給雨子。姑且稱之為‘生死結’!”不等黃婆婆動問,她又吩咐道:“那林一逃離之際傷勢頗重,若是不死,只怕沒個千年的光陰而不得痊愈!在他現身之前,你留意玄真仙境的同時,不要忘了招攬九牧人手,再將那數百仙人遺骸盡數煉成花奴,以備不時之用。去吧…”
“你要傳授雨子仙法?”轉身之際,黃婆婆又追問了一句。
“遠古仙域,乃弘法年代!今日師徒傳承,有何不可…”圣女淡淡說道。當黃婆婆背影遠去,她看向云海,帶著夢囈般的口吻,輕輕自語道:“縱有千千結,不過生死劫!雨子,由你代為師來了結那一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