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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義者宜也

  林一轉過身來,說話者乃是一面貌清秀的素衣女子,神色恬然。見對方還是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他輕輕點頭,說道:“不知這位道友有何指教?”

  這女子淡淡笑了下,說道:“指教可不敢當!我亦是來到此處后,聽你二人說話,方知曉自己白跑了一趟…”

  打量一眼這女子,林一問道:“除此之外,不知何處可尋‘鬼市’呢?”

  “只好去內城尋訪一番,說不定會有所得…”那女子回了一句,竟是轉而拱手告辭。

  林一本想著借機攀談幾句,以解心頭的疑惑。誰料人家禮數周到,卻不愿啰嗦,徑自離去了。他站在雜貨鋪的門前,想著自己的去處,一時躊躇不定。伙計見其尚未離去,忙又拿著一枚圖簡說道:“此乃嵐城輿圖,前輩再尋他處便會輕而易舉…”

  掏出一塊靈石買了圖簡,林一邊看邊走。輿圖中倒還詳細,大至名勝、街道,小至祠堂、店鋪等等,上面皆標記的清楚。

  嵐城之中,人口百萬,其中的修士不少,而更多的還是凡人。不過,此處卻無凡俗間才有的官府衙門,只有嵐城派管轄約束著來往的修士。眾多的凡俗百姓則是自給自足,或引車賣漿,或坐賈行商,或耕讀傳家,自有一番晏然氣象!

  林一漫步于街道之上,偶爾會有人投來欽羨的目光,更多的人則是對其熟視無睹,全沒有那種對修士的畏懼。而遇見幾個練氣修士,反倒是遠遠便閃至路旁,以示對他這個筑基長輩的敬畏與禮敬!

  將圖簡中的輿圖記下之后,林一往內城走去。半個時辰之后,他站在一處城門前,好奇地四下張望,眸子的赤芒一閃即逝。

  內城的城墻不高,三丈余,卻顯得厚實而堅固。令人詫異的是,這一圈不下數十里的城墻之上,竟有一層靈力波動,顯然是為陣法所致。于一兩丈高的城門前,有筑基的修士把守,在查勘入城者的身份。進出的人群各自成列,魚貫慢行。

  見內城如此的戒備森嚴,林一有些摸不著頭緒。進退不定之時,他忽而轉過身來,沖著走近的一人含笑點頭。對方稍顯詫異,隨即輕聲道:“真是湊巧呵!既然來到此處,道友何不進城呢?”

  這是位女子,正是林一在雜貨鋪子所見那人。既然再次相遇,不妨趁機討教一二。心有所想,他將要開口之際,對方竟是淡淡一笑,轉而走向城門。

  城門前人數不少,大都是練氣、筑基修士,皆老老實實地接踵而行。那個女子排在人群后,佯作無意地回首一瞥,神色中閃過一絲警覺。

  林一自討沒趣,于錯愕中苦笑了下。想了想,他還是往城門走去。那素衣女子察覺身后的動靜,不由往前緊走了兩步。

  搖了搖頭,林一不好過于趨前,只得跟在那女子的身后慢慢挪動腳步。

  “呵呵!竟然是紫金葫蘆…”

  隨著一聲清朗的笑聲,一個留著三縷淡髯的男子出現在了林一的身旁。其面色如玉,眉清目朗,一身青色長衫,更像是個儒雅的書生。

  林一卻是眼瞳微縮,禁不住一旁退了一步。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雖是溫文爾雅,卻是個收斂氣息的元嬰修士無疑!對方兀自沖著他的葫蘆端詳著,頭也不抬說道:“佳人窈窕,你卻視而不見,盯著我作甚?”

  一時沒明白這人在說什么,林一并未應聲。而對方忽而抬起頭來,滿臉的笑容,又說道:“這葫蘆年份不足,煉制粗劣,只能當作裝酒的物什。想不到你還是個好飲之人…”

  這人說著話,上下打量著林一,卻又下巴輕抬,沖著他身前的女子示意道:“是不是拌嘴慪氣啦?”

  林一詫然,無言以對。方才與那女子說話竟被這人看在眼里,只是這番猜測卻謬之千里。對方拈著淡髯狡黠一笑,甚為好心地慫恿道:“不論你是真話還是假話,只須好聽,便可博得佳人歡顏!你不妨試一試呀…”

  藏下心頭的小心,林一哭笑不得。而那女子察覺身后的動靜,已是雙頰緋紅。她忍不住便要回頭斥責,卻見那說話之人一臉溫和的笑容,還雙手一攤,示意自己的無辜。其含羞帶嗔,輕啐了下,忙又回過身去。

  “呵呵!”見自己一番言語使得兩人生出窘態,那男子自得一笑,卻又抬頭望去,自語道:“咦!今兒好熱鬧…”

  林一神色一動,便聽得頭頂傳來風聲破空的動響,由遠至近,氣勢驚人。暗訝之中,他隨那男子的目光看去,只見三人從空而降。為首之人中年模樣,錦袍裹身,雙腳凌空,留著厚重的短髯,神情陰鷙。其后跟著兩個御劍的金丹修士,皆是煞氣逼人的模樣。

  轉眼間,三人落下身形之后,直奔城門而去。

  突見有人闖來,守門的嵐城修士便欲攔阻。而那為首的中年人眼睛一瞪,未及發作,身后已有人上前一步,掏出一塊玉牌扔了過去,高聲斥道:“安敢阻我家堂主的去路?”

  這位當值的筑基弟子忙接過玉牌,稍稍打量了下,便陪著笑臉說道:“原來是魔煞門魁星堂的高人駕臨,有禮了!不過,入城之人皆要查勘身份,城規如此…”話未說完,玉牌已脫手而去,這人只覺得透體冰寒,身子禁不住抖若篩糠,難以承受的重負傾軋而來。他連連倒退了幾步,這才勉強立足,已是臉色大變。

  與此同時,城門處其他的值守弟子,以及那些等待進出的修士,皆為煞氣所逼,一個個身形踉蹌,東倒西歪,頓時閃開了一條路來。

  “哼!讓商某與這些小輩扯為一談,真是放肆!便是你家城主在此,亦不敢如此無禮…”呵斥了一句后,那中年男子收了身上的氣勢,便欲昂首走進城門,卻有人怪聲道:“真是好大的威風,嚇死我了…”

  帶著嘲諷的話語聲這邊響起,便使得城門處的眾人皆嚇了一跳。這是誰有這么大的膽子,要知道那人可是位元嬰前輩啊!

  那叫作商尹的元嬰修士身形一頓,緩緩轉過身來,臉色冷的嚇人。城門前諸修士皆惴惴不安,只見一人背著雙手緩步越過人群,還若無其事地沖著一旁的年輕修士打著招呼。

  這正是方才與林一說話那人!

  “你是何人?”商尹冷聲問道。他已看清來人的修為,不由得按下了心頭的火氣。

  這貌似書生的青衣男子呵呵一笑,于對方相距數丈遠處停了下來,說道:“我是說公道話的人!”

  商尹眼睛一瞪,問道:“你這是何意?莫非要與商某作對?”

  “非也!數十萬里之內,怕是沒人敢招惹你魔煞門的是非…”書生男子搖頭晃腦說了一句,對方冷哼一聲,神色稍緩。他視若未見,很是隨意地又說道:“只不過,魔煞門的名聲太差,怕是神州門亦早有耳聞…”

  商尹張口駁斥道:“一派胡言…”誰想對方神色不變,笑道:“你一個元嬰修士,動輒便與小輩為難,著實無趣啊!俗語有云,家有家法,城有城規。守門的小輩亦是職責所在,只待你道明身份來歷,他不敢不讓你進去。而你三人又何須如此橫沖直撞,平白讓人看了笑話呢?”

  “你敢教訓我?”商尹的臉上露出了陰冷的笑容。

  書生男子神情一怔,很是無奈的說道:“非也!古人有云,義者宜也!我不過是為這些小輩仗義執言罷了,何錯之有?豈不聞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而我輩中人,當正其義而明其道…”

  商尹的眸子里寒意一閃,卻是冷笑道:“呵呵!這位道友真是巧舌如簧,令商某自嘆弗如!敢問尊姓大名,改日我定當登門請教!”

  書生男子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隨即又背負雙手,嘆了一聲,說道:“一番好意成流水,我是奈何不了你…”他話語一頓,臉上露出熙和的笑容,接著說道:“想上門打架?恕不奉陪了!俗語說得好,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又奈何我?”

  商尹閉上了眼,長吁了下,身上的氣勢洶洶欲動,嚇得圍觀的眾修士忙往后縮。

  毋庸置疑,這兩位皆是元嬰前輩啊!方才還沖著書生男子嗔怒的那素衣女子,此時亦是跟著眾人往后退避。回身撞見瞧熱鬧的林一正興致勃勃的樣子,她不禁低聲說道:“你這人好沒見識…”

  林一方才還對那書生男子持有戒心,這會兒卻對其生出了幾分的好感。忽聽身邊有人埋怨,他怔了下,見那說話的女子徑自躲在一旁,神色漠然。

  不及理會那女子,林一忙又往城門處看去——

  “這位道友不肯現出真身來,視商某何在?”商尹緩緩睜開了雙眼,周身的殺氣四溢。

  書生男子依然是神色如常,嘿嘿笑道:“相遇已是有緣,轉身便是陌路啊!你又何必刨根問底呢?我最怕有人尋上門找麻煩…”

  “哼!既然如此,這嵐城不進亦罷!”商尹冷笑了一聲,沖著身后兩人吩咐道:“鐘離、屠元,與我召集人手,不將此人的來歷查清了,商某誓不罷休!”此處不是動手的地方,若不然,他又豈肯多此一舉!

  “哎呦!且慢啊!”書生男子好似被嚇著了,忙擺手說道:“至于如此興師動眾嗎?我說了便是…”可不待他將話說完,兩道人影倏忽而至,接著便有一個女子的輕笑聲響起——

  “林兄乃是磊落之人,何以變得如此的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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