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兀自垂首不語,孟山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他暗哼了一聲,追問道:“老夫所言,你意下如何?”
林一緩緩抬起頭來,神色平靜,握拳施禮道:“前途莫測,若是在下能平安返回山門,一切自有長老做主。在此,林一先謝過長老的提攜了!”
“這個臭小子,還是這個德性!”人群后的木青兒,聞聲不由得心中恨道。弟子們則是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孟山沉默半響,他重眉緊鎖,深深注視著眼前的年輕人。這個養馬弟子神情淡然,言談舉止不卑不亢,對于自己方才所言,竟無分毫動心的跡象,言辭之中更多的一種委婉的推搪之意。
若是說先前多的是防備之心,而如今,孟山自忖,還是小瞧了這個林一。
“哼!此事作罷!諸弟子歇息片刻,此地不宜久留!”孟山神色不善,不再理會林一,他走向真元子,轉而抱拳笑道:“亂軍之中,突圍在即,好在道長無恙!否則,我孟山百辯難辭其咎啊!”
“呵呵!如此混亂場面,長老還有弟子要照顧,難得還如此牽掛著貧道!總算有驚無險!還是托長老之福了!”真元子灑脫一笑。
真元子與孟山對話之際,林一去幫著抬下負傷的弟子,順手解開了他們的穴位。
眾人醫治創傷,略作歇息之后,派人回去收殮了死亡弟子的尸首,再不敢耽誤,繼續前行。
行至天黑之時,天龍派眾人才疲憊不堪的下馬安歇。一天的勞累,接連不斷的廝殺,早讓弟子的不堪忍受,吃喝過后,一個個倒頭大睡。
此時,數百里之外的柴刺部落中,一頂華麗的氈房內,燈火通明。
柴不胡兒斜躺在一張虎皮褥子之上,其面色陰沉,一腳踢飛面前的銅盆。
“嘡啷——”火盆內的炭火四濺,驚得一個俯身伺候的族人,連連后退,不敢作聲。氈房外閃進兩個婢女,也是嚇得瑟瑟發抖,手腳忙亂的收拾起來。
柴不胡兒一把扯掉身上的毯子,露出赤裸的上身,右臂一處白絹滲出血跡來,疼得他嘴巴一咧,禁不住怒吼道:“你們簡直是一群廢物,五百騎還殺不了一個外族人,我柴刺家的臉面都讓你等丟盡了!”
那個垂首的族人連連叫屈,出聲討饒:“少頭人,我柴刺家勇士個個皆是好漢子啊!只是那外族人有鬼神莫測之能,實在不是我等所能應付的。以小的看啊,別說是我五百騎,就是千軍萬馬也是難以留住那人。”
這個族人眼珠一轉,陰笑道:“還有啊,外族人總是要走的,可羊是要吃草的,薩達部落還是離不開草原啊!”
柴不胡兒眼角抽搐了一下,柴木錯的慘死又浮現在他眼前。還有那張大弓,以及那個外族人云淡風輕般的隨意,和自己百騎護衛瞬間倒地不起的場面,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那人要殺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可外族人畢竟是外族人,只是路過而已,薩達部落依舊逃不過自己的掌心。
不違背誓言,同樣可以收拾薩達部落!
柴不胡兒將對林一的仇恨,瞬間轉嫁到了薩達部落身上。復仇,我要讓薩達部落付出最為慘重的代價!
“哼!明日就派出我柴刺家的勇士,給我冒充草原上的馬匪,或者是其他部落的人,將薩達部落趕出那片草場。哼哼!如此也不算是違背誓言了!薩姆黎兒,我要讓你乖乖成為我的女奴!”柴不胡兒惡狠狠的獰笑著。
“少頭人英明,小的這便吩咐下去。”那個族人諂媚一笑,忙要退出氈房,卻‘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柴胡爾金,你做甚么?”柴不胡兒一愣,族內還沒人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他還沒死!”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在氈房中響起。
柴不胡兒心頭一驚,失聲而出:“你是誰?”剛說了一句,他臉色突變,驚異的瞪大了眼睛,在氈房中四處打量。
一道白光一閃,一個身著灰袍的年輕人憑空出現氈房內,正是柴不胡兒心中無比忌憚的林一。
如同見了鬼魅一般,柴不胡兒驚得往后仰躺,卻也知倉促應變。他不顧肩頭箭傷,翻身從虎皮褥子下,抽出一柄短刃來,緊緊握著護在胸前,嗓音顫抖地說道:“你,你是人是鬼?找我作甚?”
林一冷冷看著驚慌失措的柴不胡兒,心道,要不你陰魂不撒的派人殺我,我又何必來此尋你呢!
在夜色降臨之后,天龍派眾人進入夢鄉之時,林一思慮再三,還是悄悄潛出營地。白日里,已知曉里柴刺部落的人逃去的方向。晚間催動碧云紗飛在半空中,他很快找到里柴刺部落的所在,神識展開后,便直奔柴不胡兒的氈房而來。
林一在柴不胡兒氈房前,靜候了片刻,里面的對話自然聽的一清二楚。見其欲壑難填,還借他林一來遷怒于薩達部落,怎能不令人憤慨。
今日途中遭襲,陽奉陰違的柴不胡兒便讓林一有些惱火,這才半夜尋來,欲對其懲治一番。果不其然,這個柴不胡兒真的是冥頑不化了。
看著神色恐慌,目光閃爍不定的柴不胡兒,心中惱其狡詐,林一伸出右手,虛空一張,其短刃‘嗖’地飛起,轉瞬易手。
林一兩根手指一夾,短刃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隨即變作鐵屑落下。
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和對方手上的動靜,一臉駭然的柴不胡兒,禁不住張大了嘴巴。
“哼!你出爾反爾,莫非真的活夠了不成?”
林一的話音很輕,也很隨意,聽在柴不胡兒耳中,卻透著說不出的寒意,令人感到陰森恐怖。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個外族人憑空出現在氈房內,形同鬼魅。而隨手便隔空攝取自己的短刃,這還是江湖中的武功嗎?那貼身的短刃乃精鋼打造,堅韌無比,就這么被用手捏成了碎屑。這一切,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看著柴不胡兒依舊執迷不悟的模樣,林一眸中冷光一閃,衣袂長發無風自動,一股懾人心魄的氣勢隨之散開。
柴不胡兒突覺氣息一窒,透體冰寒,四肢發軟,一種無力而又絕望的死意,急遽涌上心頭。他一下子癱倒在虎皮褥子上,冷汗直流。
求生的欲念下,柴不胡兒艱難的磕起頭來,哀求道:“饒命啊!高人饒命!”
柴不胡兒的言而無信,讓林一失去了耐心。而此時,他卻好奇的回過頭去,只見氈房外走進一人。
這是一位老者,衣袍華貴,氣度威嚴,走進了氈房后目光一凝,神色大變。他不禁后退了一步,沖著林一厲聲問道:“你是何人?要對我兒做甚么?”說著,這老者轉身便要出聲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