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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冬至

  雪后的九龍山,愈發的寒冷。

  山中的鳥鳴聲漸稀、漸隱。萬物蘊斂,隨著虹藏不見,天氣上升,地氣下降。林一在天龍派里,第一個冬至新年到了。

  商國地幅遼闊,各地風俗不同。有的地方是把正月初一當做新年尹始。而北疆與南疆等地約同,將冬至來作為歲歿年初。

  林一手上拿著張信箋,是秦城洪半仙寫的,托人一同捎來的,還有一個花布包裹。

  信上說,林一離開后,許久都未回家看看,全家對其甚為惦念。洪半仙的信中還說,過罷新年,荃兒便十五歲了,望林一閑暇時,回去一趟。

  林一放下了信箋,包裹中是荃兒縫制的麂皮褥子。幾尺大小的褥子,針線縫制的密密匝匝,結實,輕柔,也很暖和。撫摸著手中的褥子,林一輕輕搖頭…

  此時,仙人頂后的山谷中,師父與師祖的墳冢,是否蒿草蔭覆,有沒有人清理?小天坳中,叔父與嬸娘一家還好嗎?翠兒該十三歲了吧!還有蘇先生的托付…!

  “林師弟——!”屋外傳來文倫的聲音。林一收拾好手頭的東西,走了出去。

  胡萬三人一身的新棉袍,臉上帶著喜氣。見到林一,胡萬揮手讓三人快快離去。

  車馬院內,沒人值守太不像話。文倫與沈丁,拉著林一便走。只留下胡萬看家。

  三人走至山莊大門前,正遇到蔣方地三人。許月目含喜色,蔣方地與代遠海也是笑容滿面。原來三人也是要出去閑逛,幾人便合作一伙,往外走去。

  “每日巡山辛苦嗎?”林一沖著身邊的蔣方地三人問道。

  蔣方地擺擺手,舉手投足之間,多了份沉穩,他說道:“每日里例行公事罷了!”

  代遠海與許月也是笑著點頭附和。

  “內門弟子出游在即,有沒有聽說什么呢?”林一語氣很隨意。

  “這些不關我外門弟子什么事,倒沒什么好打聽的。”蔣方地搖頭說道。

  林一的神情閃過一絲憂慮。

  文倫笑嘻嘻的從后面湊上來,說道:“此事與我車馬大院卻有關系!”

  見大伙都看著自己,文倫得意一笑,頗顯賣弄的說道:“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故此,弟子出游要有馬車隨行。各位說說看,這與我們車馬大院,有無關系呢!”

  蔣方地恍然道:“這么說,你等要趕著馬車隨行嘍?”

  “然也!”文倫酸酸的來了一句。

  沈丁在后面不滿嘀咕著:“林師弟的好友當前,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文倫忙笑道:“你等入門晚些,不知曉此事也屬平常的,呵呵!”

  林一內心憂慮盡去,還生出幾分驚喜來!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做了養馬弟子,竟有這般的機緣巧合!天龍派弟子出游在即,他一直為無法隨行而焦慮。潛行尾隨乃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有了這么好的一個機會,著實令人振奮!

  “車馬大院須隨行幾人幾車?”林一神色不變,佯作無意的問道。

  “往年不過是兩人兩車的,這次也差不多如此吧!”文倫小眼睛一轉,笑著接著說道:“莫非林師弟有意遠行?”

  “有何不妥嗎?”林一笑著反問道。

  文倫嬉笑搖頭說道:“這又有何不妥的,只是來回要一年有余,路途奔波甚是辛苦的。車馬大院中,沒人愿去的”

  林一腳下不停,眉梢一挑,若有所思說道:“內門弟子出游,年余便回轉了?”

  “怎么會呢?內門弟子每次出游,沒有個三五年,是回不來的吧!”文倫撓著腦袋,隨即笑道:“呵呵,我說的是車馬送他們到了地方,便要回轉的,并非始終跟隨。”

  林一的眉梢一挑,默默的點點頭。

  一路上,幾人說笑不停。

  九龍山外的集市,很快出現在大伙面前。這里比往常要熱鬧些,店鋪前擺賣著由果蔬或者葷菜制成的“冬至團”;紅泥爐上陶盆中的狗肉,正冒著誘人的香氣;香燭攤子擠到了路當間;‘釀冬酒’的叫賣聲傳的老遠。

  “這狗肉可是大補啊!常言道冬日進補,來春打虎。呵呵!”文倫垂涎欲下,忙不迭跑了過去,買了只狗腿。他又指著一溜酒甕,樂呵呵說道:“這釀冬酒很是不差,冬至前才入甕釀造,來年冬至時才能喝,一年只釀一次呢!”

  文倫又買了兩壇酒,讓沈丁抱著。

  蔣方地與代遠海見狀,也不能免俗,每人買了些酒肉。許月也買了幾個菜團子拎在手里。

  林一見幾人忙的不亦樂乎,便一人往前走去。走至一香燭攤子前,他停下腳步,買了份香燭。

  “掌柜的,給我也來一份!”聞聲,林一回首笑笑。正是代遠海幾人趕了上來。

  “林師兄要上冬墳?”許月輕聲問道。

  林一不解的看向許月,稍頃,恍然的點點頭。

  冬至來臨,廟堂之上,士大夫相互拜賀,名曰‘拜冬’;卑幼拜尊長,稱之為‘賀長至’;祭拜先人為‘上冬墳’;聚族而居者,合族而祭,為‘冬至會’。冬至的相關風俗,林一也略知一些,并不在意是不是上冬墳,只是想祭拜一下師父與爹娘罷了。代遠海買香燭,想必也是如此。

  迎面走來一群青衫弟子,蔣方地等人忙向一旁閃避,回頭卻不見了林一。

  待青衫弟子過后,林一慢慢從香燭案子后走了出來。

  “林師弟,一晃眼的工夫便不見了,正欲尋你呢!”蔣方地好奇的問道。

  林一眨巴下眼睛,笑道:“小弟就在此處,蔣兄又何須找尋!”

  蔣方地哈哈一笑,暗道真是自己眼花了。卻不知,林一如今是有意躲避這些內門弟子。幾乎每次遇到這些人,都要生出一些事端來,還是早早的躲開為好!

  幾人繼續在集市上閑逛,走過上次與文倫呆過的那個茶棚時,柴扉緊閉。林一留心瞥了一眼,心中不由想起金科來。這位金公子、金少爺是每日跟緊了木管事,幾個月來根本不出山門,跟貓一樣乖巧。如此這般也不錯,起碼保住一條性命。

  上次與其分開時,林一還想通過金科來知悉一些隱秘之事。見其乖戾性情大變,加之本身不在意江湖紛爭,便將此事丟在腦后。

  自己離開天龍派后,這金科定會心情不錯的。

  在集市上閑逛了半個時辰,一行人便掉頭回轉。回去的路上,許月總是有意無意走林一在身邊,好看的眼神總帶著疑問。

  疑問是什么,林一并未多想。他在為一直所擔心的事情有了轉機,而暗自慶幸!

  晚飯過后,韓繼來招呼林一四人去山莊前待命。

  四人來到外事堂山莊前時,已人頭攢動,摩肩擦踵,怕不是外事堂弟子都在這兒呢。

  林一等人擠在側后,遠遠見山莊門前,幾十盞一人多高的大燈籠一字排開,高高懸掛映照的遠近一片通明。

  一處木桌拼湊的高臺上,有人影晃動。

  林一沒見過這陣勢,一旁的文倫善解人意,在其耳邊敘說起來。

  林一才明白,這是冬至賀拜師長的‘賀長至’,那一溜的燈籠也是徹夜不息,為來年討個彩頭。

  不一會,高臺上走上一人,正是面白的木管事,高聲喝道:“肅靜!”臺下即刻啞然無聲。接著上臺的是馬長老,還有四名弟子,手上高擎一幅巨大的畫像。然后是馬長老說了一通,什么冬至陽氣起,君道長,故賀。最后上香,沖著畫像祭拜。

  外事堂弟子齊齊下拜,林一也只能跟著胡萬三人跪下。

  又是一聲:“禮成——”眾弟子紛紛起身,一陣撲打聲過后,灰塵四起。笑聲、埋怨聲不絕于耳。

  林一見眾人四散,便要回去,卻被文倫一把拉住,跟著胡萬與沈丁往前走去。

  一直來到了憲章峰前,文倫才故作神秘來了一句:“待會你就知道了!”

  林一環顧四周,外事堂的弟子幾乎都來了,黑壓壓一片。

  擠在人群中,林一隨眾人一道,望向憲章峰的半山腰。

  不多時,隨著一片驚呼聲,幾十處巨大的篝火瞬間點燃,沖天的火焰竄出幾丈高,半空照得通明,憲章峰下,亮如白晝。

  又是一陣歡呼聲起,山峰上如流星曳地,降下九條火龍,每條火龍長約三丈,不知何物制成,龍身上火焰爆燃,被龍身下的弟子雙手高擎,飛速疾馳而下,拖曳成四五丈長的巨龍,蔚為大觀。

  林一身材比常人略高些,擠在人群中,倒是看得清楚。龍身下是九名內門弟子,托著燃火的長龍,施展輕功,風馳電掣一般,倒不虞被火燒著。只是龍身下的九名弟子并不陌生。

  九人中,林一認出八人。分別是掌門弟子與長老弟子。其中一人面生,林一不曾見過。還有一人讓其皺眉。

  此人正是木青兒,也擎著一條火龍,自山峰上飛馳而下。

  這些弟子,應是天龍派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從火龍的長短,便可看出每人輕功的高低來。秦仁與季湯二人的火龍挾著風聲,氣勢不凡,惹人醒目。木青兒的火龍倒是小巧些。

  九龍呼嘯而下,圍著九處篝火盤旋,九個巨大的火環出現在山腳,火環中的篝火熊熊,若九龍銜珠,聲勢浩蕩。

  篝火不遠處,駐足站立著天龍派掌門與眾長老。

  “青兒這孩子就是淘氣!”薛長老對著木天成埋怨了一句,眼光卻瞅著那條小巧的火龍不放,盡是喜意。

  木天成輕扶胡須笑道:“我木天成的女兒不讓須眉,呵呵!”

  一旁的馬長老道:“青兒的資質應是這些弟子中,最為出色的,假以時日,必定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木天成輕笑道:“馬長老謬贊了,這丫頭貪玩任性,好在時時與其警醒,才有所收斂!”略作沉吟,他又問道:“青龍節快到了,諸事準備得如何了?”

  “掌門放心,諸事皆已準備妥當!”馬長老正色回道。

  如此便好,我天龍派是不可輕侮的!木天成細目微閃。

  篝火噼啪作響,滔天的火焰燒得正盛,如同一把把長劍刺入夜空。

  九個火環盤旋良久,似陡然炸開,倏然一合,九條火龍匯作了一處,首尾銜接急旋,圍著一個更為巨大的火環。

  轉瞬異變突起,隨著龍身下九人齊聲長嘯,九條火龍騰空躍起,火焰滾濺四射,似驚龍卸甲,若飛龍在天,如九龍聚日。

  九龍在半空轟然聚首,砰然一聲巨響,迸發處耀眼的光芒——!

  九條火龍的磅礴氣勢,瑰麗壯觀的景象,令人嘆為觀止!

  場中弟子齊聲歡呼,震耳欲聾!

半夜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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