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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轉眼之間,十余位化神、元嬰修士盡數斃命。天煞鐵棒猶然在半空中“嗚嗚”作響,而凌厲的殺機業已漸漸遠去。
虎頭從天而降,卻在千丈之外止住了去勢。他怔怔然看著山洞,以及那熟悉的情景,竟然不敢再次往前靠近一步。
那頭幼虎雖然躲過一劫,卻狠狠摔在洞口前的山坡上,隨后搖搖晃晃爬了起來,同樣在抬頭仰望而神色茫然。
虎頭禁不住左右張望,慌亂中忙將天煞鐵棒收了回來。他虎哥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這一刻卻心生畏懼。或許,人生最大的畏懼,不是來自天,也不是來自地,而是面對自己 “吼——”
幼虎發出一聲低吼,像是來自神魂深處的呼喚。
虎頭的身軀猛然一震,禁不住再次定睛看去,并竭力想露出溫和的笑容,卻又徒張大嘴而神情尷尬。
幼虎搖晃著慢慢往前邁出了一步,他仿若對天上的虎頭有著與生俱來的熟悉與親近。
虎頭不由自主地跟著降落身形,心頭卻是一陣怦怦大跳。
空曠而寂靜的山谷中,一人一虎愈來愈近。如此詭異的情景,像是天地倒映,又似時空歲月的重疊,竟是分不清虛幻與真實。而便在雙方相距不過百丈的一剎那,突然間光芒扭曲,景物變化 “咦——?”
虎頭身形未動,卻前后左右直晃腦袋。當他看清了四周的情形,禁不住發出了一聲驚訝。
所在的山谷,正是此前所經之地。還有那擋路的萬丈高峰,分明早已甩在身后,為何會又再次出現在前方?不僅如此,劫后余生的幼年白虎以及那遍地的狼藉均已不見,好像什么都不曾發生過 虎頭又是狠狠甩了甩腦袋,以斷定自己沒有犯糊涂。
難道是虛空幻象,卻為何自己息息相關且如此的真實?而那震蕩心魂的一切歷歷在目,怎會有假呢?若無虛假,緣何又消失不見了?
虎頭喘了口粗氣,拎著鐵棒直奔前方而去。當他越過高峰,頓然目瞪口呆。
千里之外的山谷中,一群修士正在圍攻著一頭遍體鱗傷的幼年白虎。那一個個猙獰貪婪的嘴臉,以及被迫發出的陣陣虎嘯,如之前所見如出一轍,仿若夢靨重現,卻又如此的真真切切!
虎頭無暇多想,急吼吼地沖了過去。隨著鐵棒揮舞,血肉橫飛。不出意料,白虎被救。而彼此尚未靠近,光芒扭曲。他再次出現在原來的山谷中 一道高峰,隔開了兩座山谷,也隔出了兩重不同的天地。兩重天地,有動有靜,有今日、從前,也有被強行扯碎碾壓而又無從面對的記憶。至于哪一個是真實,哪一個是虛幻,虎頭已分不清楚,他只知道一次又一次出手施救,卻一次又一次被逼退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于是乎山谷之間,一道身影去而復還,還而再去。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那頭白虎被殺,他想阻止并挽回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一日過去,數百次的重復。三日過去,上千次的來回。半個月過去,虎頭他扯著鐵棒的身影猶然火急火燎般的匆忙。稍有耽擱,那頭幼虎便要被人抽魂煉魄。他不能 “撲通——”
虎頭摔在山谷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接連一月的無休無止,即便是強壯如虎哥這般的也有疲憊的時候啊!加上焦慮急切而心浮氣躁,他整個人都陷入到了迷亂之中。而每當他想起那頭幼虎的孤獨無助,便再也難以自已。
“砰——”
虎頭將鐵棒一頓,頓時石屑火星四濺。他顧不得歇息,借勢騰空而起。便在他即將再一次越過山峰之際,不經意間回頭一瞥。
與之同時,一陣罡風突襲而至。
虎頭未作防備,冷煞侵體,禁不住打了個激靈,隨即似有恍然,竟不再往前,反而是緩緩落在峰頂之上。不過,他猶然兩眼圓睜而神色變幻。
便是這短暫的耽擱,前方的山谷中已是情形迥異。只見那頭白虎咆哮躥起的瞬間,十余道法寶透體而過。隨即他轟然墜地,緊接著一群修士蜂擁而上。頓然間尸骨分離,便是魂魄都未能幸免虎頭目睹慘狀,不由得弓起強壯的身軀而殘哼了聲,旋即已是雙目如赤,再次瘋了一般地沖了下去。他雖然有所頓悟,卻還是忍無可忍。當年的自己是那樣的無辜,卻還是慘遭屠戮。他要為自己報仇 鐵棒呼嘯,血肉橫飛!
不料想又是光芒扭曲,又是墜落山谷,又是再次越上高峰,又是面對同樣的場景。而這回的虎頭卻沒有再次大開殺戒,反倒是愣愣佇立半空而神情猙獰!
幼虎被殺,那群修士收獲之后揚長而去 “吼吼——”
虎頭手拎鐵棒,兩眼怒睜,并大張著嘴巴,嗓門里發出悲慟聲,滿臉的凄愴無以復加。少頃,他搖晃下身軀,一屁股坐在峰頂上,竟是咧開大嘴哭泣起來。
“嗚嗚——”
虎哥很傷心!
持續一月的折騰,他總算是明白了過來。無論是殺了那群修士,或是救了自己,都將觸動禁制,并周而復始循環下去,直至他最終精疲力竭而困死此地!若想脫困并繼續往前,只能任由那令人悲憤莫名的一切重新來過。而眼睜睜忍受神魂的折磨卻無能為力,直教人欲瘋欲狂!
虎哥很無奈!
開啟靈智以來,從沒這般窩囊過啊!
他為自己的無能而慚愧,為那頭幼虎的宿命而心痛!或是說,他為了悲慘的過去而哭泣!
而過去的,永久過去了,根本就無從改變!即使法力高強又能如何,也只有接受既成的宿命!不然的話,那頭幼虎若是活下來,今日的虎哥又將何在 虎頭哭天抹淚了好一陣子,這才漸漸平復心緒。待其稍事歇息,又禁不住心虛地回頭張望。好在四周無人,倒不怕丟乖賣丑。他慢慢站起身來,凌空往前踏去。
果不其然,直至穿越整個山谷都再無異狀發生。
虎頭即將遠去之際,回首悻悻哼了一聲,接著又長出了一口悶氣,這才晃晃悠悠繼續趕路。不過,這一刻他仿佛覺著心頭輕松了許多。不知道是放下了曾經的負累,還是看透了今生過去 茫茫的崇山峻嶺之間,老龍獨自前行。
當禁制變化的瞬間,結伴探路的兄弟倆就此失散。老龍倒是沒有驚慌,只管依照著所知曉的情形接著趕路。虎頭那家伙粗中有細,此去料也無妨。仙奴有十二位天煞傀儡護衛,應該安危無虞。林一老大修為逆天,更是不用擔心。而岳凡與臺安則是有言在先,且尋往“星虹海”匯合。至于“星虹海”是何所在,一路尋去自見分曉!
一連數日,前方依然是有山有水且天光明亮,全無之前的暗黑無際與陰森莫測,反倒像是穿行在生機盎然的仙域之中,唯有異常的沉寂頗顯不同,便如暴風雨前的寧靜,使人不敢有分毫的疏忽大意!
“兄弟——”
老龍趕路正急,忽而有人召喚。他循聲看去,不由得神色微微一變。
左手一方的百里之外,蒼山秀嶺間豎著一座石亭。亭中有人佇足而立,并抬手出聲召喚。那是一位中年模樣的軒昂男子,雙眉如刀,面黃如玉而黑須飄然,整個人透著凌然的霸氣,卻又似有不快而神情凝重!
老龍只是稍稍遲疑,便途中轉向奔了過去,并順勢收起銀刀而遙遙拱手道:“梵兄”
那男子見老龍臨近,并未相迎,而是拂袖一甩背過身去,繼續出聲道:“我聽說你神龍九族素有謀反之心,并多有不軌行徑”
須臾之間,老龍來到了近前。他沖著那傲立的背影打量一眼,又帶著疑惑看向自身。不知不覺之中,自己成了金須金發的模樣 “你神龍九族,四處虐殺同道,雖行事隱秘,卻還是被人所察覺識破。而彼此共創仙域,可謂手足情深,如今卻忽生異變,你能否教我一二”
那中年男子對于老龍來說再也熟悉不過。他是龍梵,仙域帝尊。而曾經的兄弟,卻在莫名間有了隔閡。許是尊卑有別,抑或是有人從中作梗而嫁禍于龍族!
老龍雙腳落地,恍惚間又回到了當年,頓時手扶長須而吐氣開聲道:“梵兄!你不能聽信千荒三圣的讒言,我”他愈說愈快,只想將千荒三圣如何算計仙域的前因后果盡數倒出。蒙受了無數萬年的不白之冤,今日終得昭雪。而他話沒說完,便已被打斷。
龍梵猛然轉過身來,面帶慍怒叱道:“哼!人證物證俱在,豈容抵賴!你可是我龍梵的兄弟,手足相殘不說,還詭言狡辯”
老龍驀然一怔,諸多的話語頓時堵在心口而滯塞起來。
龍梵繼續說道:“我已命人懲治龍族,你只須認錯便可不予追究。誰讓你是我兄弟呢,且網開一面吧”他極為霸道且不容置疑,而話語中又透著幾分苦澀的大度與無奈。
“兄弟”
老龍不再申辯,而是默默念叨了一句。少頃,他長吁了下,拱手沉聲道:“好兄弟,理當同生死、共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