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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不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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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塔八層,紫霄界天,第一日。

  這是一道幽暗、且遠無盡頭的峽谷。上不見天日,寒風盤旋;下方則是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一株歪脖子老樹下,有白發老者斜倚著委頓在地。其神態祥和,含笑看著路過的三兄弟,不等虎頭靠近,卻忽而目眥猙獰,雙手怒張,殺機畢露而咆哮不止。緊接著血肉迸濺,一道拇指粗細的鐵鏈將整個人緊緊鎖住,任是瘋狂掙扎也不得掙脫半分,他只得漸漸平復,轉而又呈現出一個慈眉善目并人畜無害的模樣!

  一座低矮的洞穴中,一個壯漢在緩緩蠕動。其下肢齊腰而斷,雙目只剩下一對血窟窿,卻猶自伸著雙手仰天悲鳴。而他的身后,成堆的金銀珠寶埋在厚厚的塵土之下…

  一間破爛的草棚前,一個滿嘴是血老婦人在咯咯直笑。她一手抱著個殘缺不全的嬰兒,一手拿著錐子扎向心口…

  一道深溝里,成千上萬個赤身的身影在攀爬,身下是荊棘,身上是風雨如箭,前方則是霞光閃爍,鐘磬聲聲…

  虎頭催促著老大、老龍快走。原來虎哥怕鬼!

  第二日。

  一條左右無際的地火焰流擋住了去路,有木橋橫架其上。數十丈的烈焰滾滾,窄小的木橋焚燒欲斷。

  林一說了,修道者,乃方外之士,不為“六橋”所限。

  于是乎,虎頭率先沖了橋去。而才將擺脫凄慘的煉獄景象,又陷入到了莫名的恐慌之中。

  數不勝數的鬼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個個發出凄厲的嚎叫,并張牙舞爪撲來。

  虎頭揮舞大棒橫掃八方,卻招招落空,四周依然鬼影幢幢而糾纏不休。他急得直跳腳,卻見林一與老龍周身閃動著法力光芒而猶入無人之境…

  第三日。

  一架石橋橫跨溪水,岸邊田園風光宜人。

  田間地頭,有人稼穡耕種;村前村后,有牧童柳笛清脆;柳蔭小院門前,老人婦孺悠然自得。

  虎頭癡癡道:“那莫不是仙境乎…”

  數個時辰之后,豺狼虎豹四起,狐魅妖惑,獸吐人言,陰陽顛倒而天地混亂!

  虎頭大為詫異,招呼著林一與老龍急急趕路。

  第四日。

  玉橋凌云,天光明媚。

  只見樓臺亭榭與宮廷殿宇之間,男子豐神俊秀,女子婀娜多姿。其無論老幼,皆服飾華美且彬彬有禮,儼然便是一個個真神仙!

  兄弟三人自慚形穢,腳下不停匆匆離去…

  第五日。

  銀橋如虹,飛渡天塹。

  只見有神人擒龍縛虎,有仙子駕鶴弄簫,還有天地尊者縱橫星宇、力破山河。而那一切卻透著朦朧,叫人看不真切…

  第六日。

  鐘鼓齊響,祥云萬道,一道金橋直通天穹。

  星光浩瀚,宇宙無垠…

  正當兄弟三人沉浸在天地無極之中,忽而云光變化,轉眼之間已落在了一片山坡上。六日來的經歷恍如夢境,卻又不無感受。而三人尚不及多作回味,遠處一道紅光墜地。

  “砰——”

  虎頭聞得動靜,拎著鐵棒便跑了過去。老龍遲疑了下,跟著奔向千丈之外的一片谷地。

  林一則是隨后慢行,不忘趁機打量著四周的情形。

  這九天塔八層的紫霄界天,倒是與之前的七層大不一樣。不僅有‘六橋五道’的幻境,還有明媚的天光與清爽宜人的風。好像那半空中的禁制也已不復存在,使人有了乘風遨游的沖動!

  遠近皆為起伏連綿的山坡,且青草如茵而賞心悅目,再有濃郁的氣機彌漫四方,倒是一處寧靜祥和的風光所在。不過,萬萬里之外,有奇峰突兀而起,隱隱平添了幾分蕭殺之氣。而近前的谷地間,更是有人滿身帶血而昏死不醒…

  “咦?是這丫頭,跟虎哥無關啊!”

  虎頭驚訝過后,竟是轉身走開,并面呈怪相,擺出一個避嫌的模樣。老龍沖著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卻又尷尬搖頭,沖著走近的林一伸手示意道:“是天星…”

  草地被砸了個淺坑,一個紅衣女子倒臥其中。其亂發遮掩下的半邊臉頰蒼白如玉,再有沉寂如墨的眉睫、以及嘴角殷紅的血跡,頗為驚艷而又觸目驚心!

  這昏死不醒的女子,卻正是那個性如烈火且刁蠻任性的天星。她本該于師兄畢亢同行,怎會落至如此下場?

  林一愕然不解,抬眼看向一旁。

  老龍雙手一攤,示意自己也是無從猜測,挪動了下腳步,遲疑道:“她傷勢極重,根本來不及呼救便已昏死過去,可見遇上我等純屬巧合…”

  林一稍稍端詳老龍的神情,轉而大袖一甩,已將天星從土坑中卷起,轉而橫移并緩緩放在草地上。他隨即撩動衣擺盤膝而坐,伸手抓住了對方的腕脈。

  老龍暗自緩了口氣,猶然神色關注。

  虎頭已在四周溜達了一圈,扛著鐵棒又躥了回來,說道:“萬里之內并無人影,卻從天掉下來個女子,奇怪呀…”他見林一正在查看天星的傷勢,轉而離開幾步,隨即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沖著老龍調侃道:“我說龍哥,這女子好歹與你有過肌膚之親,怎能見死不救而袖手旁觀呢?”

  老龍跟著退后幾步,扭頭罵道:“放屁!誰與她有過肌膚之親…”

  “虎哥親眼目睹,你還敢不承認…”虎頭擺出一個躲閃的架勢,嘴里卻不肯示弱,接著笑道:“再不濟還有打出來的交情,又何必動怒…”忽見老龍臉色難看,他吭哧了下,隨即摸出一壇子果酒,轉而裝作無事般地自語道:“來日還須多收幾個弟子,不愁沒人孝敬美酒,哈哈…”

  不消片刻,林一松開了手,稍加忖思之后,從乾坤戒中尋出了幾個丹瓶,又是抬手在天星的下巴上一托,十余粒丹藥已飛入對方的小嘴之中。他接著打出幾道法訣,轉身站起。

  老龍忍不住問道:“老大!這姑娘有無大礙…?”

  林一抬腳走到虎頭的身旁坐下,一把搶過酒壇子灌了一口,咂巴下嘴,這才沉吟道:“天星遭致連番重創,以至于臟腑移位而經脈受損。我雖尋得丹藥喂她服下,并以法力驅使藥力,無非是權宜之計罷了。想要大好,沒個三五十年怕是不成。所幸她性命無礙…”

  虎頭手中的酒沒了,也不敢聲張,乖乖又摸出一壇,并伸手晃了晃,見無人理會,便心安理得地自飲起來。

  老龍打量著不遠處的紅衣人影,又問:“接下來又將如何?是帶著這女子隨行,還是將她丟在此處…”

  林一隨聲答道:“在情形未明之前帶著天星隨行,肯定不妥。而將其丟下,又有悖道義!”他話語一轉,反問道:“不知你老龍有何高見?”

  老龍在原地走了兩步,緊鎖雙眉道:“事前得知,天星與妖荒眾人同行。她既然遭難,其中的畢亢絕難幸免。而九天塔之行至今,始終難見高人的蹤跡。不用多想,前方必然生變…”他停下腳步,正色道:“老大!還須等待天星醒來,以便探明實情。不然我兄弟貿然而去,必將兇險難測!”

  林一點頭贊許,舉著酒壇子示意道:“你且以法力助她一臂之力,早早醒轉理該不難!”

  老龍一怔,犯難道:“這…一個女子,多有不便…”

  林一不解道:“道友而已,何來男女之別?”

  虎頭飲著酒,見多識廣地自得一樂,插嘴道:“嘿嘿!他是忘不了龍女,很是傾情專注呢…”其話音未落,一道粗壯的身影如山而至,還有一雙大拳頭嗚嗚帶響,并大吼道:“我不打你個屁股開花,你還真當自己是虎哥了…”

  壞了,不該提龍女啊!老龍真的怒了!

  虎頭恍悟之際,為時已晚。他轉身便逃,未去幾丈遠便被撲倒在地。挨打不還手,那不是虎哥的本色。且肉搏一番,少吃虧為上!

  “砰、砰、砰——”

  那兄弟倆還真是貼身肉搏,雙雙滾在一起而亂拳紛飛。一個吼道欠揍的家伙,一個叫道不疼、不疼…

  林一對于身后的熱鬧渾然不覺,只管一個人默默飲酒。當酒沒了,丟下壇子,他起身走到天星跟前坐下,抓住那女子的脈門,將自身法力緩緩渡入。

  一炷香之后,廝打中的兩人停了下來。

  老龍怒氣已消,自己跑到一旁坐著不吭聲。虎頭則是鼻青臉腫地躺著,不服不忿地直哼哼。

  直至兩個時辰過后,林一松開了天星。面前的女子猶然昏死不醒,而細若游絲的氣息卻變得有力許多。他稍感疲憊,摸出一塊晶石吐納調息。

  有人默默走到身旁,低聲道:“老大…”

  林一沒有應聲,起身讓開。

  老龍就地而坐,屏息凝神,伸出手抓向天星的脈門…

  虎頭還在不遠處的地上橫躺著,臉上的青腫未消,很是可憐的模樣。而他并未睡覺,慢慢爬起來,委屈道:“老大!那家伙真的是無情無義,下手可狠了!”

  林一嘴角一咧,拍了拍虎頭的肩膀就勢坐下,安慰道:“你既然吃不住打,躲著他便是!”

  虎頭卻不領情,肩膀一閃,哼道:“不疼!真的不疼!來日我定要叫他老龍知道虎哥的厲害!可老大偏心…”

  林一抬手摸出一壇酒,無奈道:“最后的幾壇野粟酒,原本想給你慰勞一二,罷了…”他作勢便要收回酒壇子,卻被虎頭一把搶過去,哈哈樂道:“老大的心意咱家懂得…”

  林一的眼光落在不遠處那一坐一臥的兩道人影身上,又道:“飲酒之際,不妨說說當年你與老龍的趣聞,譬如那天星、還有龍女…”

  虎頭低聲笑道:“嘿嘿!莫讓那家伙聽到…”

  不知不覺間,天光漸暗…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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