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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章 再次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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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又是黃沙漫天。

  峽谷的盡頭,一行七人落下身形。

  厲粟等五位魔城修士,皆面帶笑容,并意猶未盡般地回頭張望。元信子也是手撫胡須,神情舒暢的模樣。只有林一背抄雙手獨對大漠,神色不明。

  此前峽谷的石坑之中,有塊埋藏極淺的神脈,被人意外發現之后,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各家路過修士的輪番爭奪,最終還是便宜了后來的七人。

  厲粟等魔城修士各自得到了千多塊神石,一個個笑逐顏開。若再加上林尊的幾次賞賜,此番所獲,足以羨煞旁人!

  在元信子看來,或許自己才是那從鷸蚌相爭之中獲利的漁翁!難道不是嗎?在數個時辰的劍劈手刨之下,雖說累得筋疲力,卻也掘得兩三千塊神石。這可是入塔以來最大的一筆意外所得,當真不虛此行啊!而令人惋惜的是,神脈的四周以及地下堅硬異常,稍加采掘,再難施為,不得不就此作罷。

而當時的眾人忙個不亦樂乎,有一位卻是無動于衷,還獨坐一旁閉目養神,儼然超脫萬物的高人風范!不過,當元信子與厲粟等人守著石坑而戀戀不舍之際,那位高人卻是突然拂袖而起。于是乎,一行再次啟程  元信子轉過身來,沖著不遠處的那位高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趨前幾步,手撫胡須說道:“才有幾點春色,又是荒漠無邊。這四層禁羨界的景霄天,生機初綻,萬物待發,機緣著實有限吶!”

  林一沒有回頭,也不出聲,兀自沖著遠方眺望。不知為何,他這一趟的冒險之行,少了從前的那種振奮與沖動。或許,只是為了趕路而趕路…

  元信子接著說道:“林尊!您我不妨尋至景霄亭,以便越界而上。那六層龍變界的碧霄天,或有期待…”他伸出手來才要示意,卻又僵住不動。

  林一已然雙腳離地,自顧默默前行,瞬間已去數十丈。

  那位林尊變得有些心不在焉,且又深不莫測的樣子,著實叫人看不懂!元信子甩了下大袖子,頗為無趣地搖了搖頭,動身追了過去。厲粟等人緊隨其后…

  與初臨此界所遇相比,眼前的這片大漠更加的廣袤無際。至少在神識之中,根本看不到盡頭。一行七人不問方向,只管筆直往前。而三日過去,情形如故;十日之后,還是如此。即便那起伏的沙丘與沙坡,也好像在不斷地重復著而沒了變化。

  不知不覺,一月過去。

  前方莫說綠洲,哪怕是山丘荒嶺都不見蹤影。而離地數尺御空而行,終究離不開修為的支撐。七人之間漸漸拉遠,彼此境界高下立見。

  當三個月過去,林一突然從疾行中停了下來,若有所悟中,神色自嘲。

  只當是為了趕路而趕路,卻忽略了途中的風景。這大漠根本就渾然無邊,再稀里糊涂下去,莫說三月,只怕三年都未必能擺脫困境。既然有所蹊蹺,林某人想明白了再走不遲!

  林一緩緩落在一片凸起的沙丘上,回首眺望。

  相距萬里遠處,一道稍顯狼狽的人影正自急急趕來。在其身后的四、五萬里之外,則是余下的五人。不用多想,如此一路疾行且不得歇息,有限的修為已不堪為用。而元信子情形尚可,厲粟等五人卻猶如強弩之末,再強撐下去,便是油盡燈枯的地步!

  林一轉向前方,撩起衣擺,便想著就此歇息等候,卻微微一怔。他沖著右前方稍加凝視,隨即踏空而起奔了過去。

  在十余里外的一小片沙窩里,很不起眼地隆起一道狀如人影的沙堆。若非留意,極難察覺。

  林一到了近前,揮袖卷去一道勁風。

  隨著浮沙掠盡,一具伏地的尸骸呈現出來。那是一位老者,早已死去多時,且渾身上下衣著破碎,且傷痕累累。淺而易見,他不是喪于敵手,便是耗盡修為而重傷難愈所致…

  林一循著那尸骸伏地的方向稍加留意,隨后曲指彈出一縷火焰,而轉身離開之際,卻又反手抓去,一枚小小戒子從灰燼中飛出并落入掌心。他就近尋了一處沙丘,再又放眼四方。

  遠處,黃沙與天光渾然一體。近處,起伏的地勢猶如一道道靜止不動的漣漪。一望無際的空曠之中,盡為荒蕪與沉寂!

  而俗語有句話:無風不起浪。之前所遇的荒漠,倒是不見這般情形…

  林一緩緩盤膝坐下,神色中似有疑惑。少頃,他收回眼光,低頭看向手中的戒子。

  戒子與尋常所見沒有什么不同,數十丈大小的芥子空間內存放著主人的隨身之物,不外乎一些神石、仙晶、丹藥、玉簡、符箓等等罷了。

  林一驅動神識在戒子內查看一遍,暗暗搖了搖頭。

  從瑣碎的雜物看來,這位戒子的主人應該有些經歷。而其中只有百余塊神石,可見身家并不富裕。而林某在峽谷中所殺修士的任何一人與之相比,都要強出十數倍不止。雖說拿出分量最輕的五只戒子賞給了厲粟等人,余下的神石加起來依然足有數萬之多。

  不過片刻,林一已是興致索然。自身所修無論是丹藥、煉器,還是符陣、功法等等,皆為不凡的存在,倒也無須涉獵太多。此外,這位戒子主人的隨身所藏也不見有何珍稀之處。

  林一雙目微闔,輕輕緩了口氣。

  接連趕路三月,是誰都會疲倦。所幸林某人一體三修,且肉身強悍,一時并無大礙…

  林一調息片刻,再次看向手上的戒子。在將其收起之前,他隨意取出一枚玉簡。元信子等人距此尚遠,不妨接著閑看一二。

  玉簡并非功法,而是戒子主人的修行手札。其中繁多,且極為詳細。開篇曰:本人子,幼年向道,苦修十萬余載…

  林一忽而有了興致。修行之人的道號,多有講究。譬如師父的道號,便有長空凌云之意;老兄長的真元子,則有本元真修之意。哪怕是胖子出云子,也要標榜一下自己飄逸不凡的品味。

  而這戒子的主人卻取名子,很有些不倫不類,卻也值得玩味。而其聲稱苦修十萬余載,竟然活了如此之久…?

  林一微微瞠目,繼續手握玉簡看了下去。

  子,出生于八荒之千荒的一個海邊漁村。因幼年目睹過仙人渡海的情形,便心生神往,并由此一發不可收拾。他從村里長輩的手中獲得繪有圖文的獸皮,又意外吞服了幾株異草靈藥,便嘗試著獨自修行,卻遲遲不見進展。當其餓得頭暈眼花爬出藏身的山洞,漁村的數十老幼皆已葬身于海嘯之中…

  此后,子漂泊四方,吃盡了苦頭。十六歲那年,他被狼群圍攻而危在旦夕,恰逢有狩獵的族群經過,這才撿回一條性命。而其重傷初愈,便被族中長老看中,并以孫女相許。

  于是乎,孤苦無依的子在感恩之下,漸漸熄了修道成仙的念頭,老老實實地過起了凡人的日子。誰料家中才將添了個胖小子,恰逢族群相爭,婆娘與尚在襁褓中的兒子雙雙無辜慘死。當僥幸活下來的他面對遭致血洗的山村,幾度痛不欲生。他用獵刀斬下自己一根手指,立誓報仇,為了恩情深重的族人,為了可憐的婆娘、幼子…

  二十歲那年,子只身逃出大山,終于尋到了有修士出沒的集鎮。他見人便拜師,逢人便磕頭。他早已忘了當年的夙愿,他修道成仙只是為了報仇。在遭受了無數冷落與嘲諷之后,蓬頭垢面、狀如乞丐的他,總算被一位金丹修士收歸門下…

  一番練氣筑基,子終于越過修士必經的門檻。當其年過百歲而尚不及體會苦盡甘來的收獲,卻被師父強命下山。接著燒殺劫掠,稍有不從便遭致同門的恫嚇與欺辱。迫不得已,他趁機逃了出去,還背負了一個欺師滅祖的罪名…

  當子返回大山深處,曾殺了自己婆娘幼子的族群卻沒了下落。且蠻荒之中遷徙頻繁隨意,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既然報仇無門,又修仙何用?這世上好人沒好報,壞人盡逍遙。所謂的得道成仙,不過是膨脹了獸欲,顛倒了人性。他跪在婆娘幼子的孤墳前,瘋了般地大叫自責,嚎哭痛罵…

  子返回師門,一邊強忍責罰,一邊拼命苦修。百年之后,他親手除去了師父,從此狡詐殘忍、且殺戮成性!他不想被人擺布,他要成為仙道強者,將命運攥在自己的手中…

  殺!不停地殺!只有殺了所有擋路的人,吞噬更多的性命,方能在血雨腥風中活得更久…

  如此這般,子從金丹的修為,殺到了元嬰,再又化神,殺到了煉虛合體。其間他走火入魔,九死一生。而他心智堅韌,最終淬體成仙。接著爾虞我詐,你爭我奪。年年如此,歲歲亦然…

  子漸漸修至仙君中期,卻再無進境。誰說仙人長生永存,即便仙君修士也有壽元大限。當其回頭看去,不由心生茫然。那個海邊的少年,以及他逍遙于云天之外的初衷,早已消失不見…

  子再次尋到婆娘幼子的墳前。枯草萋萋,往昔成風。已是銀發蒼蒼的他,哈哈笑著,老淚縱橫…

  再之后,子將十余萬年的一生,盡數拓印在玉簡之中,帶著他當年海邊的夢,

再次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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