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李察越過日不落之都的城墻,重新沐浴在恒久光輝的光芒下時,不由得松了口氣。他忽然有所察覺,立刻抱著白夜躲進了身邊一間廢棄的房屋里,收斂了全身的氣息。
天空中突然吹起了狂風,陣陣腥臭涌來,又夾雜著聲聲咆哮。在天空中,一隊隊達克索達斯強者正全速飛過,飛向城外的營地。顯然,他們這次的進攻再次被擊退了。
李察暗叫僥幸,如果再晚一步,恐怕就會和撤退的達克索達斯人迎頭撞上了。他靠在墻邊,懷抱著白夜,將她的臉埋在自己的胸膛處,并且用僅存的魔力弄了個簡易的偽裝魔法,以免她的氣息外露,然后就安靜地等著達克索達斯人遠去。
片刻后,遠方突然又傳來幾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如此聲勢,只有傳奇強者才有可能辦到!李察明白,他們一定是發現了營地的慘相,才會如此震怒。
那個營地中留守的強者數量雖然不少,可全都有傷在身,戰力大打折扣。這些強者都是在此前的戰斗受了傷,無力再打一場苦戰,才留在營地內借助仆蟻分泌的營養液幫助治療的,沒想到卻被白夜和李察趁虛而入,幾乎將所有的傷者一網打盡!如此損失,想必在整個圍攻日不落之都的過程中,亦未有過。
想到這里,李察唇角終于浮上一縷久違的微笑。
直到目前為止,達克索達斯人對日不落之都的攻擊都頗為克制。他們會在大量黑魔法師的掩護下攻入城內,尋找諾蘭德強者戰斗。
黑魔法師可以制造濃霧,暫時阻擋和削弱恒久光輝帶來的傷害,讓已方強者可以發揮出接近全部的戰斗力。而當黑魔法師的魔力行將耗盡,達克索達斯人就會撤退,并且盡可能地把一切能夠救回去的傷員帶走。
他們很少選擇硬頂著恒久光輝的照耀戰斗。畢竟在絕域戰場這個特殊的地方,軍團要塞的象征意義大過軍事意義,絕域戰場的本質還是讓對方失血,殺傷對方的圣域強者。
達克索達斯的策略就是在相對有利的環境下盡可能地殺傷日不落之都內的人類強者,如果把強者都殺光了,那么日不落之都也就自然陷落了。
作為圍攻的一方,達克索達斯人可以隨時進入日不落之都,因此不管他們來或者不來,恒久光輝都得維持燃燒。這樣下去,日不落之都堅持不了多久。雖然貌似只要圍而不攻,等日不落之都的祭品燒完,軍團要塞就要易主。不過達克索達斯人同樣也耗不起,他們不可能長時間圍困住日不落之都。
等諾蘭德的強者們反應過來,并且取得了準確的情報,達克索達斯人在日不落之都局部戰場上的絕對優勢就會被打破。現在另外兩大帝國駐守的軍團要塞中,強者數量正在不斷增加,而且出擊頻率也越來越高。達克索達斯人對這兩座軍團要塞的封鎖正在承受越來越大的壓力,封鎖線被擊穿是遲早的事。
雙方都耗不起的情況下,就自然而然在攻防節奏上達成了平衡。
這時李察終于長出一口氣,確定了暫時安全,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居處。這里居然奇跡般依然平靜,比之離開時沒有增減一磚一瓦,看來此次大戰,達克索達斯人果然是有意避開了這塊黑色的領域。
勞倫斯所住小屋的兩扇破門關得死緊,李察敲了半天都沒有人應答,但是老頭的氣息分明清晰地在房間,并且也沒有其它異常情況。最后他終于耐心告罄,一腳踹開了門,這才發現老頭縮在床上,用被子裹著頭,正在瑟瑟發抖。
李察雙眼噴射光芒,在解析能力之下老頭的狀態一目了然,知道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傷勢,一時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氣,叫道:“老頭!快點起來,救人了!”
勞倫斯聽到是李察的聲音,這才敢把頭探出來,說:“又是白夜?”
“不是她還有誰?”李察沒好氣地說,他現在算是領教了白夜的瘋狂。
明明可以慢慢和那傳奇磨一下,她非要在最后時刻突然死拼一把。就算那傳奇傷得比白夜還重,又能怎么樣?達克索達斯人出了名的生命力強盛,剛才那個明顯屬于稀有魔物一類的強者就更是如此。白夜可沒這種恢復力,她只是靠著勞倫斯的醫術才得以快速恢復,然后再出去打個半死回來。
李察現在多少有點理解老頭偶爾暴走時的心情了。
勞倫斯果然熟練地吐出一連串粗口,同時飛快地準備好了治療的一應器具,指揮李察把白夜放平,直接把幾大桶水倒在她身上,將血跡沖洗干凈,這才開始檢視一個個傷口。
看到勞倫斯聚精會神的樣子,李察忍不住道:“她沒事吧,先幫她處理一下,然后再來看看我的傷。”
“去去,一邊呆著去!你的恢復力又不比達克索達斯人差多少,跟頭熊首督軍似的,不!你簡直就是一頭熊首督軍!另外你不是號稱把我的治療醫術學去了一小半嗎,那還治不了你自己?你能夠拖著白夜跑回來,就沒什么大事,別在那里裝傷!”勞倫斯一邊下刀如飛,一邊如連珠炮般數落著李察。
李察無奈,只得自行拿了一套工具,脫了衣服,洗凈身上血痕,開始處理傷口。他一放松下來,胸肋上立刻張開了一道恐怖傷口。這道傷口足有半米長,橫切開了李察的胸腹,連里面內臟都傷了不少。李察深吸了口氣,結果傷口中立刻噴出一道血水。
勞倫斯在旁邊罵道:“呼吸放緩!你在找死嗎,小子!”
李察立刻穩定住情緒,緩緩呼吸,一邊檢查傷勢,一邊慢慢思考處理方案。反復思考無誤后,他才開始動手。
達克索達斯人的攻擊往往都帶有混亂和黑暗屬性,對諾蘭德人類而言與劇毒無異。治療處理的第一步,往往就是把沾染了最多黑暗混亂力量的腐肉去掉,并且在這個過程中盡可能多地把絲絲縷縷的負面力量抽出來,然后才能靠強者們比普通人強悍數十倍的生命力恢復。
李察還是第一次切削自己的臟器,那是一種根本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滋味。就算他意志再怎么堅定,第一次做這種事,總還有些惴惴不安,索性他的雙手還是穩定的,穩定得似乎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但是一刀兩刀下去之后,李察就漸漸寧定下來,開始細致而認真地處理傷勢,雙手格外的穩定,就象切割的是別人的身體。
腐爛部分一去除,肉眼可見的縷縷黑煙也被抽掉大部分,剩下的鮮活肌體就開始快速蠕動,然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出肉芽,填補被切除的部分。
李察親眼看著這個過程,心中已是一片平靜。
房間里一片靜謐,只有偶爾刀具碰撞的聲音,以及鋒刃劃過大面積皮膚或臟器的微響。李察終于處理完了自己的傷口,隨手拿過一片勞倫斯特別處理過的獸皮,貼在傷口上,將它封住。
“小子,你看,這不是做得很好嗎?把那急救包帶一個在身上,今后說不定哪一天就能救你的命。千萬不要什么都靠著神官,你身邊可不一定時刻都能找到他們。而且神官說白了就是神的傀儡和傳聲筒,說不定你哪天得罪了神,就會發現沒有任何神官肯給你治療,就算他們肯也放不出神術在你身上。”勞倫斯嘮嘮叨叨地說。
李察卻是有些不服,他第一反應就想到了流砂,而和流砂之間的關系,又豈是一般的密切緊密?于是忍不住說:“那我還可以找永恒龍殿的神官們…”
“你怎么知道不會獲罪于永恒與時光之龍?那頭老龍確實高高在上,但它難道就不是神了?”勞倫斯冷冷地說。
李察一時語塞,想不出什么來反駁。他自己獻祭無數,以至于都弄到了一個時光旅者的稱號,怎么會獲罪于永恒與時光之龍?而且他所獲得的神恩之多,多到了可以替流砂還債的地步。只要他還能驅動魔法筆,祭品和金幣就是源源不絕。
不過李察早就領教過勞倫斯的固執,老頭似乎天然就對永恒與時光之龍有強烈的偏見,光看他空有一箱子頂級祭品卻不肯去獻祭就知道了。雖然生命激流類的神恩出現機率較少,可畢竟不是沒有,圣勞倫斯現在卻連碰碰運氣都不肯了。所以李察明智地選擇了不去反駁,不然的話又是一場沒完沒了的辯論。雖然他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但是剛才那場鏖戰透支了太多體力,現在疲勞開始纏上了他。
此時勞倫斯已經穩定住了白夜的傷勢,用一襲白布蓋住了她的身體,不知道是用了藥,還是白夜也太過疲勞,她的呼吸平穩細微,陷入了沉睡。
老頭仔細地擦干凈手,回頭看到已經拿著一個酒瓶開喝的李察,皺眉道:“這個時候喝酒對你的身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