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議長努力鎮定,提高聲音叫道:“不要怕,李察只有五百人!五百騎兵而已!”
此時此刻,李察的騎士陣列已經徹底展現在眾人面前,正沿著大道滾滾而來。五百騎士以五騎為一橫列,隊形極為嚴整,殺氣于不經意間已直沖天際。
眼看著熟悉的黑玫瑰古堡大門越來越近,李察心中暗生感慨。
此時身旁的阿西瑞斯忽然說:“李察大人,不能再往前了。這里已經處于迪斯克拉之怒的射程范圍內,再往前的話,就是迪斯克拉之怒威力最大的范圍。如果他們把深海之鋒射過來的話,就是有我在,也難以保證您的安全。”
“迪斯克拉之怒?沒關系,再往前些好了,就在城堡前五百米處列陣!”李察絲毫不以為然的樣子,從容地發布著命令。
此時就連森馬和麗娜的臉色都有些變了,而阿西瑞斯皺眉,繼續說:“李察大人!迪斯克拉之怒是傳奇巨弩,也就意味著它射出的深海之鋒,相當于傳奇強者的全力一擊!”
“我知道。不過你們放心,迪斯克拉之怒已經用不了了。”李察依舊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在他最靠近心臟的口袋中,有一塊拳頭大小的金屬部件正和那塊命運晶板躺在一起。這塊金屬部件極為精巧,里面鐫刻的魔法陣就連李察也只能看明白小半的功用,而復雜的機械結構更是讓李察嘆為觀止。
這塊金屬部件,還有一個名字叫風暴之瞳,是啟動迪斯克拉之怒的鑰匙。
幾百名騎士按照李察的命令,推進到城堡前五百米處才停止前進,并列出橫陣。這個距離,不光城頭可以看到城下,城下也能看清城頭。議員們伏在了望臺的胸墻上,卻出奇的安靜,就連老議長都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似的驚嘆:“天哪,那是…構裝騎士?”
“我的眼睛花了吧,難道這一整排都是構裝騎士?”
在李察陣列的最前排,整整一百五十騎構裝騎士列成橫陣,陣線長得讓人絕望。他們身上都在閃動著魔法陣獨有的光芒,清楚地提醒著城頭的人,他們都是構裝騎士。
老議長已經無法呼吸,他忽然高喊一聲,轉身就沖向旋梯甬道。這條通道盤旋向上,直通古堡最頂端的平臺。在那里擺放著傳奇巨弩迪斯克拉之怒。
平臺很大、也很寬闊。在中央修建著一個可以旋轉的圓臺,迪斯克拉之怒就靜靜地伏在圓臺上。此刻守衛巨弩的戰士正把蓋在巨弩上的罩布拉下,以便讓這臺巨大的兇器進入戰爭狀態。可是戰士的數量既不足,動作也不熟練,甚至還在慌亂中出現了兩名戰士各向相反方向拉罩布的情況。
老議長一沖上平臺,就叫道:“快去把深海之鋒抬出來!快去!別拿其它的駑箭,那根本就沒用。該死的,你們究竟在想些什么。快把罩布去掉!”
老議長沖到迪斯克拉的控制臺前,深呼吸了幾下,準備操縱這臺傳奇的兇器。
罩布終于被掀下,深海之鋒也被抬了出來。老議長深深慶幸自己沒有作手腳,暗中把這枚傳奇弩箭給賣掉,要不然今天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但他卻忘了,沒有把深海之鋒賣掉的原因不在于他不想,而是他根本沒那個權限。這種著名的武器不是說他想賣,就能找到買家的,也不象家具之類的普通物品,壓根不在索倫和哥利亞眼中。
該死的李察!該死的索倫!他們怎么沒說,李察整整帶了一百五十騎構裝騎士來?他哪來那么多的構裝騎士!老議長想著,手在顫抖著,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
此刻在他心中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得殺了李察,只有殺了李察,才能夠逃過今天這一劫。李察已經說過,等他站在黑玫瑰古堡之下時,所有的議員都會被送上絞刑架。
深海之鋒長達五米,要由六位戰士合力才能安放在迪斯卡拉之怒上。可是戰士們登上旋轉圓臺,卻都怔住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安放弩箭。
迪斯卡拉之怒其實是一臺非常精密的煉金機械,它的移動、旋轉、上弩和發射全是依靠機械與魔法的力量推動,根本不需要人力操控。當戰士們踏上圓臺時,這時巨弩就應該打開外層保護用的金屬罩,彈出裝箭匣,戰士們只需要把弩箭放在裝箭匣上就可以了。裝箭匣會自行收回去,然后把弩箭安放在弩機上。
但是現在,迪斯克拉之怒卻安靜地躺著,如冬眠的兇獸,一點應有的反應都沒有。
此刻老議長也發現了不對,操控臺上的魔法陣全都黯淡無光,迪斯克拉之怒根本沒有啟動。沒有機械與魔法的力量,單靠人力,根本無法操縱這臺重達數百噸的龐然大物。
老議長猛然拉開操控臺下方的罩殼,立刻絕望地叫了起來:“風暴之瞳!風暴之瞳到哪去了?”
迪斯卡拉之怒無法使用的消息,立刻如風般傳遍了整個黑玫瑰古堡,讓古堡內的混亂再度上升了一個等級。
議員們,貴族們,以及私軍將領們紛紛往自己的房間跑,有些動作麻利的甚至已經草草收拾好了行李,騎著馬,或者是趕著馬車,急匆匆趕往城堡的后門,想要從那里逃跑。可是狹窄的小道上早就擁塞,到處都是混亂和慌張的人們,宛若末日行將到來。
黑玫瑰城堡內部的空間其實相當的大,在城堡墻邊原本是一片空地,當訓練的旺季,一般用作后備演武場。但現在卻變成了一片貧民窟。各式各樣的簡陋窩棚把這里填得滿滿的,然而卻出奇的干凈,并沒有其它貧民窟污水橫流、臭氣薰天的景象。
在這片窩棚區里,躺著、坐著的都是一些身體強壯、面目猙獰的人,偶爾也可以看到幾個女人,但是她們身邊卻都相對空曠,哪怕其中有幾個眉目清秀神態柔弱,和普通女人沒什么區別。看來就連那些兇猛的男人都對她們心存敬畏。每一個人都有傷疤和殺氣,就連那些囂張跋扈的議員私軍兵油們,在經過這片窩棚區時也都會變得小心翼翼。
在窩棚區邊緣,一名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看著慌張失措的議員和貴族們,不由得吐了口唾沫,罵道:“一群賣屁股的兔子!”
他的聲音很大,肯定傳入不少議員們的耳朵,卻沒有人敢來找他的岔。因為在這片窩棚區里呆著的都是等候招募的自由阿克蒙德戰士,起碼都達到了步戰騎士的標準,而且全都是從各種戰場上回來的狠角色。
就連守衛將軍都不愿意招惹這些戰士,而他們肯聽從議會征召只是少數,還是被騙過去的。當李察的新消息傳來,就連那些已經加入了議會軍的戰士也都回到了窩棚區。
守衛將軍知道,他們就是一個隨時可以噴發的火山,但卻束手無策。步戰騎士太多了,一旦他們要真正爆發起來,完全可以淹沒他那只千人左右的守軍。而且在這些自由阿克蒙德戰士中間,還隱藏著許多候選構裝騎士。將軍不知道數量有多少,只知道一定很多。
而在黑玫瑰古堡城外,李察看著城頭上的議員、貴族以及普通的戰士們,緩緩地說:“我是李察,李察.阿克蒙德。你們都應該知道我和歌頓的關系。現在,我來了。在我過來的路上,曾經有門薩、索倫和哥利亞想要阻止我,但是我還是來了,而且是在預定的時間站在了這里!”
魔法的力量將李察的聲音擴散開去,在黑玫瑰古堡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黑玫瑰古堡是阿克蒙德的象征。它有輝煌的過去,在歌頓手中更加燦爛奪目。但是現在,它卻掌握在一群無能且懦弱的家伙手里!這些家伙,稱自己為議員。但是!我們阿克蒙德的王座從來都是用烈火與鋼鐵鑄就,何時能夠忍受一群連戰場都沒有上過的廢物盤踞在上面?”
李察此時更是緩緩升空,聲音也越來越大:“戰士們,法師們,強者們,每一個姓阿克蒙德的人,你們的勇氣到哪里去了?那些為了我而聚集在這里的戰士們,你們現在又在哪里?讓我看看你們的勇氣!如果索倫真敢登上阿克蒙德的王座,他就應該出現在這里,和我決一死戰!但是現在,索倫又在哪里?!”
李察的聲音如雷鳴般回蕩在黑玫瑰城堡的上空,更激蕩在每個阿克蒙德的心底!在窩棚區,一個個自由阿克蒙德戰士紛紛站起,仰望著天空。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李察的聲音。
李察此刻已升上高空,就連黑玫瑰古堡最高的迪斯克拉之怒都已在他的腳下。而他的聲音更是此刻城堡世界里惟一的聲音。
“阿克蒙德們,歌頓走了,但沒關系,因為我來了。我將帶領你們將阿克蒙德的燃燒戰旗插遍無數位面!”
李察的手指向前方,在他手指的方向上,不光有黑玫瑰古堡,還有大海,天空,以及天空之外的無窮位面。
“從今天起,我,李察,就是阿克蒙德之王。”
黑玫瑰古堡中驟然燃起烈火,騷亂四起,自由阿克蒙德戰士們如潮水般從窩棚區涌出,沖向古堡各處要害。而原本隸屬于歌頓的守衛戰士也紛紛倒戈,撲向平時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私軍戰士。那些在酒桌上可以屠龍弒神的私軍戰士們,此刻卻紛紛跪在地上,哭號著乞求饒命。
從李察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黑玫瑰古堡內的混亂,于是他知道,收復古堡的戰爭已經結束了。其實這場戰爭,從他率領著規模空前的構裝騎士團從位面傳送門中走出時,就已經結束了。他無需與城堡堅固的防御搏斗,永不陷落的黑玫瑰會從里面為他盛開。
在黑玫瑰古堡內的一處空地上,守衛將軍全身浴血,已經被逼到了死角里。他握緊了長劍,背靠著巖石砌成的墻壁,已經無路可逃。
在他面前,是四五個形態各異,氣勢卻都凌厲逼人的阿克蒙德。他們都有著接近圣域的戰力,顯然是候選構裝騎士中的領袖人物。將軍雖然本身是圣域強者,可是以一敵眾,對手又全是經年在各處戰場上廝殺的強者,他早被壓制得沒有還手之力。
看著步步緊逼,但全然不露絲毫破綻的對手,將軍臉上露出慘淡的苦笑。他忽然說:“我可以拉你們中的一個人一起走,但是我現在不想這么做。去告訴李察,如果他愿意,就…”
將軍話說了一半,卻沒有把最后的要求說出口,而是長嘆一聲,倒轉長劍,一劍刺入自己的心口!
對面的阿克蒙德們盡皆愕然。他們和將軍纏戰了許久,深知將軍所說的話沒有虛假。只不過在漫長的冒險和征戰之后,他們早就把生死看得很淡,相互之間只是想看看誰會那么倒霉,被將軍選中了墊背而已。
倒霉的人也不會覺得委屈,因為其它人一定會為自己報仇的。而戰死,是每一個選擇了血與火之路的阿克蒙德最合適的歸宿。
李察已經從空中落下,負手站著,靜靜地看著黑玫瑰古堡。他沒有等多久,古堡的吊橋就緩緩放下,城門洞開。
李察沒有急于進入黑玫瑰古堡,而是回頭看了看。在大道的盡頭,是一片翠綠的平原,更遠處的城市升騰著裊裊青煙,一片安寧平靜,看不到半點軍隊的影子。
李察搖了搖頭,淡淡地道:“索倫,你真讓我失望。”
“騎士們,前進!”
沿著李察手指的方向,一隊隊精英黯鋒騎士踏上了城堡的吊橋,進入黑玫瑰古堡。在黯鋒騎士之后,則是數量驚人的構裝騎士。
許多自由阿克蒙德戰士涌到道路兩邊,在箭塔、城墻、和門樓之類的要害地方,也都有自由阿克蒙德戰士占據著。但他們知道自己的職責,只是趴在箭墻上向下看著。看到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構裝騎士,所有阿克蒙德的眼中都燃起了熾烈的火。
這些構裝騎士,或許就是他們的明天。至少在這一刻,李察已經在他們眼前展示了一幅神奇的畫卷。
在城堡主樓前的廣場上,所有的議員、擔任各種職務的貴族,以及私軍將領們都被抓了起來,沒在反抗中被殺死的都集中在廣場上,等候李察的處置。
自由阿克蒙德戰士在哪里都是受歡迎的戰士,他們中許多人在戰場上已經擔任了高級的軍官,此時這些軍官都自發地站了出來,將整個行動組織得迅猛而又有序。
李察走上了廣場,目光在十幾位議員身上掃過。這些人同樣讓他失望,里面沒有一個可以讓人覺得看得過去的人物,甚至沒有一個敢和他視線對碰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都是必死無疑,難道還不敢展現一些勇氣嗎?
不過李察也知道這其實是正常的,因為索倫只想把家族議會作為一個工具,一個操控整個阿克蒙德,蠶食歌頓留下的遺產的工具。工具不需要有智慧,更不需要有勇氣。
而索倫,即使在歌頓失蹤,李察又還稚嫩的時候,也沒有挺身而出,坐上阿克蒙德族長的位置。說到底,他究竟還是不敢承擔那份責任。
阿克蒙德之王,這是一個非常響亮的名號,但在王座之下,卻是一座時刻會噴涌的火山。
就在這時,從跪在地上的人群中突然沖出一個年輕人!他向著李察狂奔數步,然后就在衛兵的刀劍揮來前撲地伏在地上,大叫道:“李察大人,您還記得我嗎?”
李察揮了揮手,讓衛兵們放下刀劍,微笑著說:“我當然記得你,貝當。如果不是你把風暴之瞳交給我,我恐怕不會如此順利地收回黑玫瑰城堡。好了,起來吧,回頭我會仔細考慮如何來獎賞你的貢獻。”
阿西瑞斯、麗娜和森馬這時才恍然,為何李察會如此肯定迪斯克拉之怒根本用不了。原來李察回到浮島后按兵不動的那幾天,并非無所事事,而是在暗中有了許多安排。這位剛剛達到成人禮年齡的幼主,不僅是一名位面戰爭的領袖,更在日益成長為合格的領主。
老議長也在人群中,他看到那個名叫貝當的年輕人,眼前一黑,差點昏了過去。他從沒想過,這個喜歡穿貴族衣服,虛榮浮夸,除了拍馬屁之外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居然會做出這種大事。
當這個年輕人殷勤無比地端來那杯無比難喝的紅茶時,誰也看不出他會是盜竊了風暴之瞳,并且把它賣給了李察的人。
迪斯克拉之怒一旦運轉,就需要消耗價值不菲的魔晶。議員們沒事哪肯輕易啟動這具戰爭利器?而且他們看到傳奇巨弩時,心里想到的只是如何把它賣了換錢,誰也沒有那個耐心去保養和檢查。如果不是歌頓留下的備用魔晶早就內置在弩座里,取出來需要專業的煉金師,說不定就算風暴之瞳還在原處,迪斯克拉之怒依然無法啟動。
安置了貝當后,李察看都懶得看廣場上的議員,而是登上了黑玫瑰古堡的頂部平臺,將風暴之瞳安放在迪斯克拉之怒上。隨后,他走到平臺邊緣,微瞇雙眼,眺望著遠方。
李察望著的方向,是大海與天空。
第二天,在通向黑玫瑰古堡的道路上,豎起了幾十個絞架,上面吊著阿克蒙德家族議會的議員,一些擔任重要職務的貴族,以及幾個私軍的頭目。但是另一個比老議長更加讓人矚目的人物,守衛將軍,卻在城堡后山的墓地上得到了一塊普通的墓地,象個普通阿克蒙德戰士一樣埋葬在這里。
而李察則第一次沒能兌現自己公開的承諾,他放過了守衛將軍的家人。
這一天,也算是一個頗為特殊的紀念日。正是在一年前的這一天,歌頓率領著大軍開進了珞琪位面。一年后,李察收回了黑玫瑰古堡,并自任阿克蒙德之主。而公認的阿克蒙德三巨頭,索倫、哥利亞和艾莉婕,都對李察的宣言保持了緘默。
那是對新王的敬畏。
卷四擁抱廣闊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