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忽然響起一聲無比凄厲的慘叫,明顯是瀕死前的慘呼。慘叫刺激了子爵的神經,讓他雙腿終于支撐不住身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親兵們連忙搶上,護住了子爵。對面的帝國老兵一臉譏笑,呸的一聲,重重一口痰吐在了地上。
不知為何,老兵的譏嘲在希姆眼中顯得無比刺眼,而子爵眼前又浮現出昨夜李察帶著深深的傷口,若無其事從他面前走過,去夜襲要強大得多的帝國軍的場景。兩個影像交織在一起,如火,不知不覺間徹底點燃了希姆的神經!
希姆忽然覺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紅,他猛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不知哪來的巨大力量,一把推開親兵,挺劍沖向了對面的帝國老兵!
一時間,那把本是裝飾作用更多的刺劍竟也劍光如虹!
撲的一聲,刺劍深深沒入老兵的心臟。
那名老兵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愕然,緩緩倒下。而希姆呆呆地看著這個與自己惡斗了幾個回合的對手,一時沒有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直到親兵一聲驚呼“您受傷了!”,希姆才感覺到肩上陣陣火辣辣的痛。他低頭一看,見肩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足有十幾厘米的傷口,血正向外涌著。
希姆忽然又想起了李察,想起了李察身上那道翻卷的傷口。于是本已到了喉嚨口處的慘叫又咽了回去。在親兵們驚愕的眼神中,子爵一把撕開了上衣,拋在地上,露出整個上身,然后大模大樣地往凳子上一坐,對親兵們沉聲喝道:“慌什么!過來,幫我包上!仗還沒打完呢!”
恍然間,希姆覺得自己已有幾分李察的氣勢。只不過李察露出的是塊塊肌肉、棱角分明的身體,而希姆的上身則是白嫩細膩得耀眼。子爵的上身,只有曲線,沒有棱角。
親兵們很快為子爵包好了傷口,希姆不顧勸阻,提劍離開了民宅,走上街頭。
既然開了頭,子爵居然一發不可收拾,到了夜幕再次降臨時,他劍下已有四個亡魂。
在城市一角,李察左手提著命運雙子,右手則是長刀滅絕,正帶著一隊人形戰士,殺氣騰騰地穿過兩道橫街,堵住了上百名帝國步兵的后路。
片刻之后,李察又從另一個街口轉出。在他對面,涌出數十個帝國步兵。
李察一言不發,長刀滅絕刀尖點地,腳下步伐越來越快,迎頭沖去!
只有三十多名人形戰士跟在李察身后,他們從來不知道什么是畏懼,只要有命令,即使對面是成百上千的敵人,也照沖不誤。
當李察無比兇狠地撞入帝國步兵陣內時,忽然一群數百名奴隸從對面涌出。除了手中一把刀劍之外,他們沒有任何其它裝備。但是看到帝國步兵,這些奴隸卻發瘋了一樣沖了上去,絲毫不顧雙方巨大的裝備和實力差距,嚎叫著試圖把武器刺入敵人的身體里!
一場慘烈的肉搏戰,近百名帝國步兵只有十幾個人突圍,逃進旁邊的一條小巷,百余名奴隸則緊緊追了下去。殺死了帝國士兵的奴隸們則把自己的戰果耳朵割下,掛在腰間,以作為軍功證明。
李察長出了一口氣,無法形容的疲憊從身體各處涌了出來,讓他只想倒下去,找個地方好好地睡一覺。他的頭也如裂開般痛,長時間指揮數十個目標已經讓李察的大腦瀕于透支,第二意識也早就加入戰斗指揮,因此負擔和消耗是雙倍的。整個城市都是戰場,雙方的戰士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隨時都有可能在下一個路口遇到敵人和友軍。李察勉強指揮著自己的戰士和追隨者,時分時合,化為最為堅固的幾顆磨齒,在這場絞肉機般的戰役中不斷磨蝕收割著敵人的血肉。
李察的魔力已經干涸,卷軸也已用光,就連體力也消耗見底。他闖進路邊的一座破爛民宅,靠著墻壁坐下,如上岸的魚那樣拼命喘息著。人形戰士們已經結隊離開,走向下一處戰場。如果從空中俯瞰,可以看出他們的目的地正是一座不大的小廣場,那里集結著上百名帝國步兵,他們簇擁著一位大魔法師。這位魔法師正吟唱著咒語,華麗的法杖不斷揮動,把一顆顆火球射入周圍的房間廢墟中。不時響起的慘叫,則驗證著魔法的恐怖威力。
然而已經有四隊合計百余名人形戰士正從各個方向沖向小廣場,而在一座二層小樓后面,則集結起二十多個拋擲兵。現在拋擲兵手中握的都是五花八門的兵器,他們的投斧和骨刃早就用光了。
李察松了口氣,繼續積蓄著體力。不用看,他就知道那個大魔法師已經完了。因為緋色就在不到二十米的一處廢墟中伏著。
屋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人探頭向屋里看了一眼,然后驚呼一聲,就沖進房內,滿臉驚喜地盯著李察手中的命運雙手。這是一個帝國老兵,而且是七級實力,應該是一名下級軍官。他看著李察,露出獰笑:“原來是個魔法師!殺了你的功勞可不小。”
李察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左手提著命運雙子,右手則是長刀滅絕。但是帝國士官卻松了口氣,對面的魔法師明顯法力枯竭了,而且一看就是近身戰的菜鳥,居然法杖長刀一起拿。沒有魔力的法師老爺,他可以輕松放翻一打。
李察忽然快行幾步,一聲怒吼,滅絕就當頭向士官斬下!士官一臉冷笑,佩刀狠狠迎上滅絕。雙刀相交,當的一聲,滅絕忽然脫手飛出,直接釘在了屋頂。滅絕來勢洶洶,卻是一碰就飛。士官驟然用錯了力,身不由已地向前跨了一大步,而李察同時向前一步,輕飄飄的與士官擦身而過。
撲的一聲悶響,沉重的命運雙子狠狠砸在士官的后腦上,雕工無比精美的墮落天使像上立刻沾滿了鮮血和!
“呸!一只菜鳥!還真好騙。”李察看都沒看倒下的士官,而是用衣襟在杖頭的墮落天使像上擦了擦,把沾在上面的東西草草清理了一下,然后才有些歉意地對它說:“抱歉了,伙計!”
傳奇級別的命運雙子已經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
夜幕終于降臨,帝國戰士也如潮水般退出了綠洲城。城內已經找不到完好無損的建筑,到處都是硝煙與烈火。此時若從遠處看,時光燈塔已經變得十分醒目。就在不久之間,這座外形和鐘樓類似的建筑周圍,還有不少比它更高的建筑。被烈火燒了一遍,再被魔法火焰燒了一遍,整個藍水綠洲城完全變成了廢墟。城墻多處倒塌,早就成了擺設。按理說,藍水綠洲城已經變成一座不設房的城市,然而現在,這里卻又象處處都是城墻和堡壘。在每一座廢屋中,每一堵斷墻后,都有可能隱藏著數目不明的敵人。
撒倫威爾遙望著綠洲城,雙眉鎖得象是永遠都無法分開。今天他又損失了近四千名戰士,而且六名大魔法師中的兩位戰死在城內。巷戰一向是魔法師的墳場,明天的戰斗,可不要指望余下的三名大魔法師肯入城作戰了。
按照各部匯總上來的戰報,憑經驗判斷,撒倫威爾知道李察的部隊可能已經損折過半。而且本應已方的數量優勢越來越大,李察應該絕無可能守得住今天才對。然而,李察就是守住了。而且藍水綠洲城內的敵人似乎越戰越多,殺之不盡。
藍水綠洲城總共居民也沒有超過兩萬人,加上李察的部隊,也就三萬人。怎么可能抵抗這么久?
“難道…”撒倫威爾意識中忽然掠過一片陰影,他也想到了奴隸。
但是這個答案并沒有解開他的疑惑,奴隸兵的戰斗力如何,在大陸上早有公論。千人的帝國正規軍,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潰十倍于已的奴隸兵。所以在戰爭中,奴隸兵大多用來運送物資,修建工事,以及在關鍵時刻當成炮灰消耗。
今天惟一的好消息是,李察一方的損失數字比帝國軍要多不少。
明天呢?
撒倫威爾忽然有些動搖,他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擊潰李察的部隊。今天已經有好幾次,他明明感覺敵人隨時都會崩潰,但每次都奇跡般地堅持了下來。撒倫威爾甚至想抓幾個李察的戰士,把他們的腦袋剖開好好看看,他們是不是不知生死,不懂畏懼的傀儡。
只有這樣的戰士,才能夠支撐到現在吧?
撒倫威爾的心底悄然間浮上一縷不安。時間對他來說同樣是個巨大的限制,他不能在這里呆得太久。綠洲城內有許多紅杉王國的貴族,最要命的是聽說里面還有一個名叫希姆的家伙,這個不學無術的家伙和王室及格拉斯堡公爵的關系非常緊密。所以撒倫威爾敢打賭,紅杉王國的援軍一定已經在路上了。
而此時在綠洲城內,李察的追隨者們又聚集在一起,正聽李察布置明天的戰術。房間中除了追隨者,還有貴族將領,以及三女神的神官。房間里彌漫著血腥和汗臭,所有人看起來都是狼狽不堪,就連神官們華美的長袍上都沾滿了血跡和泥土。幾乎人人帶傷,可見白天戰斗的艱苦,然而從他們的眼中卻看不到絕望和畏懼,有的只是斗志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