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脖頸間的血管還在劇烈脈動著,他劇烈地咳了一陣,才平復了呼吸。
這時傳送廳的門口走進一位高大威嚴的老人,看到雷蒙的樣子,立刻加快腳步走了過來,說:“雷蒙,要不要找個牧師過來?”
雷蒙虛弱地搖了搖頭,說:“不用!這次傳送門波動得格外劇烈了一些,休息一會就好了。牧師的神術….我不能多用。您不用為我擔心,父親!時間有限,我們先去作戰室吧,我先和您說一下這次戰役的進展。”
約瑟夫家族的作戰室寬敞高企,正中的桌子是一件高階煉金器具,可以儲存多達九幅的全息立體魔法地圖。除了諾蘭德大陸地圖外,約瑟夫家族還有五個專屬位面。有朝一日能夠把這座煉金桌的全部潛力都發揮出來,就是所有約瑟夫的夢想。
侍者已經搬來了一個高高的座椅,那是雷蒙專用的,即可以節省體力,又能夠俯視整張魔法地圖。雷蒙并不總是需要這張座椅,但是近來用到它的時候明顯增多了。
兩名家族法師注入魔力后,一幅地圖就開始顯現。他們即刻退了下去,這是約瑟夫家族的最高秘密,他們是不能觀看的。
雷蒙將一塊訊息水晶插入桌邊專用的插槽,魔法地圖上即刻變化,出現了許多城市、據點和有標注的特殊位置。而且上面出現了代表相應兵種的騎士、劍士、魔法師等。
雷蒙用特制的魔銀指示棒,指著一片遼闊的河谷,說:“阿爾法位面的七月戰役已經結束了,我們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在這里,我們重創敵人聯軍的主力,并且占據了激流河谷。這是這場戰役的詳細過程。首先,我讓第六輕騎兵團繞道狼人山谷,插向聯軍背后….”
雷蒙的聲音很輕,間中夾著輕輕的咳嗽,可是就在輕柔和緩的敘述中,一場扣人心弦的大戰在魔法沙盤上展現。雙方一共動員了近五萬兵力,而雷蒙還略處劣勢。但在這場持續了整整一個多月的拉鋸戰中,雷蒙卻以變幻莫測的戰術和不斷的襲擾最終拖垮了對手,并且徹底擊潰了敵軍主力。到戰役結束時,敵方聯軍戰死不過四千多人,被俘卻超過一萬五,其中大部分是在潰退過程中被俘虜的。
這場戰役之后,約瑟夫家族在阿爾法位面的陣線就向前推進了一大片,將一塊生活著超過五十萬本地居民的肥沃土地劃入版圖,并且得到了喀拉山口這個咽喉要地。而能夠取得如此輝煌戰果,雷蒙的指揮當居首功。
約瑟夫公爵只在魔法沙盤上掃了幾眼,就看著雷蒙,眼中飽含著復雜和憂慮。他知道雷蒙的身體狀況,現在連穿越位面傳送門都快成為沉重的負擔了。如果有可能,他寧可以阿爾法位面來交換雷蒙的健康。
好不容易講完了七月戰役,雷蒙抬起頭,自信地說:“父親,現在已經沒什么人能夠把我們從阿爾法位面趕出去了!不過本位面的幾個神還有些麻煩,可能還需要再投入兩次低級獻祭的神恩才能夠防止他們干點什么瘋狂的事出來。”
“祭品不是問題。”約瑟夫公爵先是嘆了口氣,然后緩緩地說:“雷蒙,這次回來,你就不要再去其它位面了。好好休養吧,不要再為這些事情煩心了。我希望,在接下來的這些年,你能夠輕松點,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那些位面,由你的幾個兄弟姐妹去就行了。他們的確不如你,但穩定局面還是辦得到的。實在不行,還有我呢,你不會以為我已經老得去不了專屬位面了吧?”
雷蒙咳嗽了幾聲,才說:“父親,我們的處境并不好。這些年….咳,和阿克蒙德的戰爭消耗了太多的資源。現在我們完全是外強中干,隨時有可能支撐不住。我不能…看著家族這樣。位面戰爭的進展至關重要,我們的資源實在是太少了,尤其是祭品。雖然我從來沒問過您,但是我很清楚,我們的祭品儲備也見底了吧?而且…我們的對手是歌頓,未來還有可能是李察,和這些瘋子戰爭…慢就是死。”
約瑟夫公爵嘴角動了動,背手在房間內來回走了幾圈,終于下定決心,說:“雷蒙!祭品的事你不用擔心。我這張老臉還值點錢,幾位老朋友已經答應我,會幫我出點祭品。這樣加上我們自己的庫存,就足夠做兩次中級獻祭了!這兩次獻祭都由你去,如果出現時光類的神恩,你就都用在自己身上!如果運氣夠好的話,說不定能夠有十幾年的額外生命呢!”
雷蒙微笑著搖了搖頭,說:“父親,您又糊涂了。我身體的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生命激流對我的效果并不大,它只是阻止身體老化,卻不能治愈那種病。何必在我身上浪費神恩呢?我們好不容易在阿爾法位面打開了局面,必須設法避免位面諸神的直接干預。一旦諸神不惜代價,大好局面豈不是會毀于一旦?難道又要重新建立位面通道嗎?至于我…早幾年晚幾年根本沒關系。作為約瑟夫的一員,我愿意為家族奉獻。何況我獻出的,只不過是風雨飄搖的一個身軀而已。不管您怎么說,我都不會去獻祭的。”
說到這里,雷蒙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臉脹得通紅,身體更是弓得象是離水的蝦。
約瑟夫公爵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怒道:“想要治好你的病,不就是一次高級獻祭的祭品嗎?難道我就弄不到?!”
雷蒙苦笑,說:“一次?父親,您沖動了。您應該知道,就算我們有了一次高級獻祭的祭品,就能夠得到所需要的神恩嗎?”
約瑟夫公爵怔了怔,最后只是無比沉重地嘆了口氣。
永恒與時光之龍賜與的神恩會限定在一定范圍內,在高級獻祭中,這個范圍確實可以縮小到獻祭人最迫切的愿望的范圍,但往往還是會包含上百種選擇。具體賜下的神恩仍然會從這上百種神恩中隨機抽選的。哪怕最幸運地會出現二選一或者是三選一的選項,但在上百項神恩中,想要抽出需要的那幾項神恩,依然需要運氣彪悍。
要么實力彪悍,要么運氣彪悍,要么能讓老龍特別喜歡,這是通向特定神恩的全部路徑。
無論約瑟夫公爵,還是雷蒙,似乎運氣都距離彪悍有些遙遠,不然的話,如何會惹上歌頓這樣的敵人?在一代梟雄崛起時,總會需要為數眾多的墊腳石。
“試試總沒有壞處。”公爵苦笑著說,隨后,他又下意識地說:“也許我應該去求一下蘇海倫殿下,她手上肯定有足夠多的祭品。只不過利息高些而已!”
雷蒙哭笑不得,說:“父親,您真是糊涂了!難道您忘記李察是出自深藍了?聽說蘇海倫殿下對這個學生非常關注,賜下的喜悅創造了紀錄。而且如果不是殿下在背后支持,阿克蒙德家族或者說歌頓哪來那么多,那么強大的祭品?我們過去所作所為,等如是把李察這個殿下最得意的學生往絕境里推啊!您別忘了,我們不光改變了李察原定要去的低級位面座標,還連續兩次干擾了歌頓尋找李察的獻祭!”
約瑟夫公爵只有深深地嘆了口氣,苦澀地說:“其實說起來,假如我們當初不去動李察的話,說不定會更好些。付出了這么多的代價,卻還沒能確定李察是不是死了。”
“不!李察必須死!”雷蒙卻是出人意料的堅決。“他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天才,而是能夠改變整個戰爭局勢的人物!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構裝師,根本不值得我們付出這么大的代價。但他不是!我看過他的作品,那是無法形容的感覺!他的構裝難以想象的精準、充滿了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打破常規,卻又符合規則。總而言之,他的構裝是有靈魂的,而他自己的靈魂,則是冰封中的火山!”
雷蒙越說越是激動,臉再次脹得通紅,最后劇烈地咳嗽起來,不得不中斷了話語。好不容易,他才恢復過來,說:“如果讓他成長起來,我們甚至有可能被逐出浮世德。在整個諾蘭德的歷史上,和圣構裝師作對的人,哪個有好下場?”
約瑟夫公爵皺眉說:“李察應該回不來了,我們雖然快耗光了祭品庫存。但是還有門薩…”
說到這里,約瑟夫公爵想起了什么,忽然住口不言。
“門薩…”雷蒙沉吟著,半天才說:“父親,我們對門薩要小心。門薩公爵是少數我難以看透的人之一,但我知道,他的野心非常大!如果我們以為他的年紀大了,野心就會有所收斂,那就是大錯特錯。所以和阿克蒙德的戰爭也需要有所節制,以免被門薩公爵趁虛而入。他…他是一頭最狡猾的惡狼。”
約瑟夫公爵點了點頭。
雷蒙忽然想起一事,說:“對了,我差點忘記,給歌頓預備的陷阱怎么樣了?他的大軍有沒有出發?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約瑟夫公爵猶豫了一下,才說:“就在昨天,歌頓率領著八個騎士,帶著構裝騎士主力以及四萬大軍,進入了珞琪位面。”
雷蒙又驚又喜:“那他的傳送門?”
“徹底炸毀。和你構思的方案一樣。”公爵平靜地說,但是卻看不出多少欣喜。
“太好了!”雷蒙激動得跳了起來,大聲說:“就算歌頓再厲害,再能創造奇跡,想要回來至少需要十年!這十年對我們可是至關重要的十年!希望我可以堅持到那么久。當然,更大的可能是他永遠都回不來,從此在異位面消亡,畢竟珞琪現在已經相當于一個沒有永恒龍殿、又沒有被諾蘭德發現過的位面。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急于回去了。阿克蒙德中還有不少難纏的家伙,我留下來對付他們,免得他們狗急跳墻。”
約瑟夫公爵看了雷蒙一眼,再次嘆了口氣,說:“就在今天,門薩公爵在上議院里公布了珞琪位面的消息。他還宣布了第二個消息,那就是,珞琪將會和達里奧.熊彼德訂婚。”
“什么!?”雷蒙明顯呆住。他站了片刻,忽然臉色一陣蒼白,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約瑟夫公爵不知道該說什么,能夠做的只是輕拍著雷蒙的后背,以自身深厚的斗氣安撫著他紊亂的氣血。
再吐出一口鮮血后,雷蒙取出方巾,拭去了嘴邊的血跡,臉色漸漸平靜下來,然后苦澀一笑,說:“這就是政治…嗎?”
第二天清晨,高高在上的5-4號浮島上,同盟皇帝邁著和魔法鐘同樣精準的腳步走進了早餐廳,在可以俯瞰浮世德的落地窗前站定,再把龐大的身軀吃力地擠進了椅子。
座椅早已換過了,這把由墨楒打制的寶座之所以沒有做得更大,完全是因為材料太過珍稀的緣故。哪怕是同盟皇帝,想要用四階構裝主材料做把椅子的話,也做不了太大。
開胃酒過后,今天早餐的主菜是烤龍尾,同樣是半分熟,甚至上面偶爾還會殘留一片龍鱗。這也是皇帝獨特的口味需求,在某些時刻,咬嚼香脆可口的龍鱗完全是一種享受。在皇帝開始用主菜的時候,侍臣照例開始宣讀前一天大陸上發生的重大事件。其中歌頓的大軍失陷在珞琪位面一事,被當作頭條宣讀。
菲利浦忽然停下了進餐的動作,整個人如石像般凝滯了。侍臣知道這是皇帝開始沉思的標志,于是知趣地沒有再讀下去,而是靜靜等著皇帝陛下思考。
菲利浦身體的溫度越來越高,整整三分鐘后,他呆滯的面容忽然活動了一下,然后從口中噴出一股高熱的烈焰,將還咬在牙齒間半分熟的龍尾一下烤成全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