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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憲陽宮、老皇帝

  李亨笑了起來,心滿意足地揮了揮手。

  棗兒盈盈起身來向張瑄斂衽施禮道,“奴家謝永寧王吉言了!”

  她明眸皓齒地站在那里,氣質略帶幾分青澀,卻別有一番勾人的風情。其實,以張瑄穿越者的眼光來看,棗兒臉微圓,腰身稍顯豐腴,少了幾分曲線玲瓏的動態美感,雖也是美女,但還談不上傾國傾城。

  只是豐腴才是這個時代的審美觀,張瑄所秉持的骨感美女,在大唐沒有市場。

  張瑄笑了笑,避了開去,沒有生生承受棗兒的禮。

  棗兒雖是晚輩,但如今卻是李亨的女人,幾天后的薛淑妃。張瑄不會在這種小事情上失儀,與李亨產生不必要的嫌隙。

  棗兒水汪汪的仿佛會說話一般的大眼睛眨了眨,又笑吟吟地坐了下去。她乖巧地依偎在李亨身邊,長袖飄飄,極盡柔媚。

  張瑄抬頭向坐在他斜對面的楊玉環和萬春望去,與兩女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兩女目前的精力都不放在宮里,一縷情絲都寄托在張瑄身上,因此這宮里哪個女人掌權受寵,對她們來說,也無所謂。

  楊玉環畢竟是玄宗皇帝貴妃,一朝后宮之主。縱然李亨當了皇帝,她也能高高在上超脫事外,如果不介入后宮權力紛爭的漩渦,自保是沒有問題的。

  而萬春與張瑄大婚在即,她的一顆心早就飛到了永寧王府里,這皇宮里…對她來說,其實也沒有啥好留戀的。

  楊國忠心頭微微有些振奮。

  在他看來,如果薛香云能像楊玉環一樣受寵,那么,楊家就又有了再次崛起的機會。最起碼,是倒不了了。至于張家…楊國忠心下冷笑著,暗暗掃了一眼神色郁悶的張繼勇,嘴角浮起一抹嘲諷來。

  張繼勇抬頭望著楊國忠,目光相接間,張繼勇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變得很難看。

  世事多變,就在張繼勇以為張家能趁勢而起取楊家而代之的時候,突然又冒出一個薛淑妃來…真是讓他恨得牙癢癢!

  只是這不是他以及張家能控制的。

  霖德殿這邊飲宴的時候,張家的竇氏老太君坐車悄然進了宮。李亨沒有準備封后,只把張良娣封為貴妃的消息,很快就從宮里傳了出去,傳到了非常敏感的張府去。

  竇氏老太太聽到這個消息,當即就進宮來了。

  她來不為別的,只為安撫張良娣的情緒。

  作為張家目前碩果僅存的老祖母,竇氏老太太太了解自己這些孫子輩了。尤其是張良娣,更是她從小帶大的寶貝疙瘩。張良娣是個什么性情,她心里比誰都清楚。

  她擔心張良娣會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在宮里鬧出什么事端來,導致不可收拾,最終也連累整個家族。

  老太太很快就進了張良娣的寢宮。聽說老祖宗來了,張良娣哪怕是心情再惡劣,也只能迎出殿來。

  進了殿,將所有宮女侍女太監神馬的下人全部屏退,竇氏凝視著張良娣有些憔悴的神色,憐惜道,“乖孫女,凡事看開些,不能鉆牛角尖…”

  “況且,這后宮里還是以你為主…也沒啥,殿下這么安排必然有他的想法,等過上兩年,皇后的位子還是你的!你們夫妻一場,李亨不會虧了你的!”竇氏拉著張良娣的手安慰道。

  張良娣勉強一笑道,“孫女兒沒事的,老祖宗不要為我擔心。孫女只是有些想不通——這后宮里除了我,還有誰更適合皇后之位?而殿下為什么不肯冊封皇后?”

  “難道就因為我沒有生出皇子嗎?”張良娣有些恨恨道,“奴家這些年跟他的感情,竟然還不如一個剛剛進宮幾天的小丫頭片子。韓國夫人忒不要臉,把她的女兒薛香云送進宮來,他——他竟然封她淑妃,幾乎跟奴家平起平坐,為什么?憑什么呀!”

  張良娣的話里滿是羞憤和嫉妒的情緒。

  竇氏長嘆一聲,“乖孫女呀,這世間男子皆喜新厭舊好色貪花,沒啥好抱怨的。殿下即將登基稱帝,納幾個新妃,也是正常的,你要想開些才是。”

  “以老身看來,殿下之所以不肯冊封皇后,歸根結底是因為難立儲君。不管立哪個皇子當太子,都不好冊封你為皇后。而若要冊封了你為皇后,誰入東宮心里也不安穩。”

  “因此,乖孫女,聽老身一句勸,忍辱負重寬宏大量,不要跟李亨疏遠了關系,只要你能誕下皇子,老身敢保證,皇后位置還是你的!若是你鬧情緒,讓李亨越來越厭煩于你,將來…恐怕你的貴妃位子也難保全。”

  竇氏老太太嘆息著又追加了一句,“就算是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想想咱們這一大家子!若是你在宮里生出事端來,張家的日子就難過了。”

  張良娣聞言,心里一沉,臉色就微微變得有些不忿。

  她本來對老太太偌大年紀得到消息立即進宮來安慰自己頗有些感動,但聽老太太這話,根本就不是關心她,而是生怕她失了寵導致張家失勢。

  心里這樣想著,她的態度也就漸漸變得冷了下來。

  可惜老太太畢竟是年紀大了,她只顧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張良娣神情的微妙變化。

  老太太越說越多,張良娣就有些不太耐煩了。只是她不敢對老祖母不敬,只得耐著性子坐在那里,卻沒有往耳朵里進。

  直到老太太說得有些累了,要告辭出宮回府歇息,她才如釋重負帶著宮女太監一路將老太太送出了宮苑。

  夜幕低沉,北風呼嘯。雪后的長安,天氣更加嚴寒難耐。

  除了一些特殊的宮苑之外,這偌大的宮闕三千其實多半沉寂在夜幕中,清冷而又孤寂。

  很多不長走的宮徑上,仍然是積雪重重。西南角的憲陽宮前積雪掩埋路徑,而夜幕中,一行數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從遠處走來。

  憲陽宮前,幾個宮禁宿衛正擁擠在宮門之內烤火取暖。老皇帝自打被李亨從驪山別宮接回之后,就一直打著養病的名義居住在這里。

  因為老皇帝大部分時間都處在昏昏欲睡的狀態中,清醒幾無可能,因此李亨也沒有再放在心上,守衛也就不嚴,而也不再禁止皇子和老皇帝嬪妃探視。只是除了有個別的老皇帝的嬪妃會來抽空探視一眼之外,宮里很少有人踏足此地了。

  皇子皇女中,幾乎無人來。

  所以冷不丁有人來,宮禁宿衛們倒是吃了一驚。

  盛王李琦大步走上臺階,隨行的一個太監壓低聲音呼道——“盛王殿下駕到!”

  “拜見盛王殿下!”宮禁宿衛們手忙角落地踢開攔路的火盆,呼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地。

  李琦皺了皺眉,淡淡道,“本宮來探望父皇,爾等且讓開道路!”

  李琦說完,帶人就往里大步走進。

  宮苑里非常冷清,聽到有人來的動靜,一側的偏殿里幾個太監和宮女涌出來,還沒有來得及施禮拜見,李琦就一陣風似地走了過去。

  殿中倒是溫暖如春,十幾個宮女太監正侍候在老皇帝的病榻前。還有兩個御醫隨時在憲陽宮里待命,以備不測。

  從這一點上看,李亨倒是做得仁至義盡,對老皇帝的安置還是頗為妥當的。

  李琦這是頭一次來。

  他冷冷地揮手屏退宮女太監,幾步走到老皇帝的病榻前,見老皇帝形容憔悴面色枯鎬,瘦的皮包骨頭,心下一陣酸楚,忍不住叩拜在地,哽咽道,“父皇!”

  “父皇啊…”李琦想起自己的境遇,想起如今即將登基稱帝的李亨,又想起諸多被李亨打壓而漸漸沉淪了下去的皇子皇女們,悲從中來,跪在李隆基病榻前哭號了起來。

  侍候老皇帝的宮女太監們麻木地站在不遠處,無動于衷。

  李琦手抓住李隆基的病榻,涕淚交加。突然,李琦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捏了一下,他心神巨震,猛然抬頭來。

  見李隆基渾濁的眼眸微微睜開了一條縫,投射出一絲異樣的光彩來。

  興慶宮霖德殿那邊的飲宴盡歡而散。張繼勇乘車出了宮回府,剛下了車,就見府門前的陰影中走出一個身影來,輕輕呼道,“張尚書!”

  張繼勇一怔,緩緩回頭來望去,借著清冷的星光和雪地的反光,見是盛王李琦,不由皺了皺眉。

  這盛王李琦夤夜來訪,必有所圖。可惜,對李琦的那點心思,張繼勇心知肚明,卻不想摻和進去。

  張繼勇并不覺得李琦比李亨強。如果非要選擇,張繼勇也覺得李亨還是比李琦更適合做皇帝。

  李琦雖是皇子,但一直不顯山露水,朝中大臣們其實對他缺乏了解,張繼勇也不能例外。

  只是在面上,也不能失了禮。張繼勇草草拱手朗聲道,“原來是盛王殿下,不知殿下此來…”

  李琦淡淡笑了笑,拱手道,“張尚書,本宮此來有重大機密事相告,不知尚書大人可有興趣?”

  張繼勇心頭一動,笑道,“殿下請進府敘話!請!”

  李琦笑了笑,也沒有客氣,徑自向張府之內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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