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第146章金鯽數尾戲三癡(上)
第146章金鯽數尾戲三癡(上)
封常清和顏真卿走后,張瑄獨自一人站在后庭的院中,站在那棵蒼勁的古槐樹下,凝視著繁星點點的浩淼夜空,想起前世種種,又念及如今種種,感慨萬千,感覺恍若一夢。
蕭十三郎和李蘇蘇并肩行來,大老遠就招呼道,“兄弟真是好雅興,這寒風吹著,倒是在院中觀賞夜景!”
張瑄回頭一瞥,見蕭十三郎笑吟吟地扶著李蘇蘇走過來,而李蘇蘇的小腹微凸,已經明顯有了孕狀。
張瑄哈哈一笑,“兄長,小弟今日喝多了酒,頭昏腦脹的,就站在這里吹吹風,清醒清醒!”
李蘇蘇走到近前,撇開蕭十三郎的攙扶,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奴家見過大將軍!”
張瑄悄然一避,笑道,“嫂嫂不要如此——院中風寒,嫂嫂有孕在身,且請進廳說話。”
說完,張瑄也不客氣,率先進了廳。
他心里明白,蕭十三郎兩口子過來,肯定是有事要找他,要不然,李蘇蘇斷然不會出面。
果然,進了廳,蕭十三郎就按捺不住,不顧李蘇蘇的眼色阻攔,直接說道,“兄弟,此刻沒有外人,為兄有一事相求。”
張瑄笑了笑,“兄長,你我兄弟相交貴在知心、坦誠相待,有事請直言,只要兄弟能做到,一定竭盡全力。”
“好。”蕭十三郎的神色微微有些動容。
雖說他跟張瑄建交于張瑄起家之前,但隨著張瑄地位權勢的暴漲,尤其是蕭十三郎又在了他麾下做校尉,張瑄會不會慢慢淡了這點情分,蕭十三郎其實自己也拿不準。
見張瑄態度仍然不變,仍與往昔一般真誠,不摻雜一點水分,蕭十三郎心頭大是感動。
“兄弟,是秀秀妹子的事兒。”蕭十三郎輕輕道。
張瑄一怔,心頭一動。心道:難道是李秀秀跟崔煥之間的事兒?這一段日子,聽說崔煥經常出入張府,打著拜望柳氏夫人的旗號,以求于李秀秀相見。
之后,兩人就有了一些往來,似乎也互相有了情意。
“兄弟,秀秀妹子如今年歲漸長,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可為兄夫妻在長安城沒有根基——是故,想要拜托兄弟出面為秀秀妹子擇一佳偶…”
蕭十三郎的話還沒有說完,張瑄就皺了皺眉打斷了他的話,“等等,兄長——秀秀妹妹不是與崔家的崔煥——?”
蕭十三郎聞言嘆息了一聲,卻是無語。
李蘇蘇勉強笑了笑,“大將軍,秀秀出身卑微,怎么能配得上崔家這種高門大戶家的少爺公子哥兒。但求大將軍為秀秀做主,擇一良配,也好去了奴家的一樁心事。”
張瑄心里暗嘆,心道果然是如此…
他沉吟了一下,輕輕笑道,“嫂嫂莫要擔心。秀秀也是小弟的妹妹,秀秀在家母跟前盡孝,家母甚是歡喜,那日家母曾與小弟說了——日后,秀秀便是張府的四小姐。”
李蘇蘇感激涕零,起身福了一福,“謝謝大將軍提攜,奴家替秀秀謝謝大將軍和老夫人。”
張瑄皺眉沉聲道,“嫂嫂,我們乃是一家人,以后嫂嫂如果還是這么見外,休怪小弟翻臉了。”
蕭十三郎咳咳兩聲,嘿嘿笑道,“好了,蘇兒,你就不要再謝來謝去了——某就說了嘛,秀秀如今是老夫人的女兒,誰敢小覷了她?”
“嫂嫂,請跟小弟說句實誠話——秀秀妹妹與崔煥,是不是互有情意?而此事是不是得到了崔家的反對?”張瑄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問道。
李蘇蘇幽幽嘆息一聲,沒有回答,但神態已經說明了一切。
“好了,嫂嫂,小弟知道了。”張瑄擺了擺手道,“男歡女愛,本應拋開那些門第世俗之見,什么門當戶對,都是扯淡!只要秀秀妹妹與崔煥情意真誠,張瑄定然竭盡全力玉成這樁姻緣。”
“好,果然是某的兄弟,這等心胸怕是當世豪杰也難望項背。”蕭十三郎眼前一亮,拍手叫好。
李蘇蘇嗔怪地掃了蕭十三郎一眼,搖搖頭輕輕道,“大將軍,秀秀姿色淺陋,出身卑微,確實配不上崔公子。”
“什么出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張家現為大唐名門,可吾父吾祖之前,不過是江南一商賈爾。家門因人而興,其實說穿了一文不值。”張瑄不以為然地揮揮手,“縱然要論出身,某這個輔國忠勇侯、兩衛大將軍、京兆府尹的妹妹,難道還配不上崔家一個白衣公子?我張瑄的妹妹,誰敢小覷?”
張瑄話語間豪情外放,那種無形的自信和傲然,讓蕭十三郎看了暗暗點頭。
“嫂嫂,這事兒你就不要管了,一切讓我來做主。過幾日,我便讓穎兒回去跟崔家去說,如果說不通,我親自上門去說!”張瑄淡然一笑,“如果我的妹妹配不上崔家的人,這長安城里還有誰配得上?”
第二日早朝會后,張瑄回府,沒有去玉真觀。
揭破三癡賊道煉丹術騙局的事兒,他本來想興師動眾在玉真觀搞一次“現場觀摩大會”,借此匡正一下長安城里社會風氣。可他轉念一想,覺得沒有必要,就改了主意。
決定在小范圍內做一做這事兒,給萬春公主一個交代是一個方面,另外他還有深層次的考慮。
大將軍前院花廳。
張瑄吩咐幾個下人在地上擺上了一個彩陶大盆,盆中盛水,盆底鋪設了一層光潔的鵝卵石,放入了十數條從玉真觀放生池里取來的紅色小鯽魚苗。
然后又讓人抬進一個漆制精美的木架,將陶盆置于其上。
花廳四周擺設著四個大火盆,室內溫度甚高,溫暖如春。不多時,魚就活潑地在盆中游來游去。
張瑄微微一笑,吩咐下人去廚房取來一些胡餅,隨手拈了一塊碾碎,然后灑入盆中。
十數條紅色的小魚爭相搶食,在盆中來回游動,有的甚至竄起濺起輕輕的水花聲。
幾個婢女好奇地圍觀著,在她們的認知中沒有這種概念——這河里池中養的魚,還能養在盆中室內?
如玉調皮地試探著將手伸入盆中,旋即發出輕輕的一聲尖叫,“呀,公子,它咬奴婢的手指頭吶!”
如煙也是好奇地問道,“公子,盆中養魚能養得住嗎?”
張瑄哈哈一笑,“如煙啊,養得住。養得好的,能活很多年。”
他心卻說,養是養得住的,只是不能養太多,像這十數尾就顯然多了,時間長了肯定要缺氧而死。
其實張瑄本來想弄幾條金魚來做道具的,但這個時代還沒有金魚,金魚要在宋時才培育出來,無奈何,只得找了紅鯽魚苗來替代。
不過,只是道具而已,足以達到效果,也就不那么較真了。
“大將軍,萬春公主殿下到了!”張力匆匆跑進來稟報。
張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來,他揚了揚手,飄然而出,親自去迎接萬春公主。
一直迎出府去,萬春正下了車駕,帶著十幾個宮女盈盈走了進來,隨從的太監和護衛則留在了府門之外待命。
而那三癡道人,則昂首挺胸跟隨在宮女之后,只是望見張瑄淡然而冷厲的目光,他立即有些心虛地垂下了頭去。
“萬春殿下駕到,臣張瑄有失遠迎,還請殿下莫怪!”張瑄笑著拜了下去。
“張大將軍,你這大將軍府還不錯嘛,好在一座宅院,清靜幽深,不錯不錯,是父皇賜予你的嗎?”萬春笑顏如花,眼珠子滴溜溜只轉,挽著袖口左右四顧,根本不顧什么公主的儀態端莊。
張瑄一陣汗顏,心道你難道不知這是以前的榮王府?
轉念又想,這老皇帝的子女眾多,加起來近百,人多了,感情就淡,其中有些互不往來也是正常的。萬春不太跟其他皇子皇女往來,沒有來過榮王府也不奇怪。
但張瑄卻不能去解釋,只笑而不語。
張瑄陪著萬春往前院的花廳行去,花廳前面有一塊門前石,露出地面約有三寸許,張瑄側身想讓,卻不料萬春陡然提留著自己的宮裙,輕輕一縱就跳了過去。
胸前一抹雪白綻放,波濤起伏,香艷之極。
張瑄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卻立即撇過頭去。
萬春撫著胸口突然俏臉一紅,回頭來狠狠地瞪了張瑄一眼。
進得廳去,萬春稍一打量廳中的擺設,水汪汪靈動的一雙大眼睛就落在了那蓄養著十幾尾金鯽魚苗的彩陶盆上,好奇地頓了頓,然后一溜煙跑了去,俯身一看,訝然歡喜道,“呀,張瑄,你竟在盆中養魚,這,這魚能在盆中養得住?”
“養得住,殿下。只是這魚苗大了,就必須要放生,然后換小魚苗。”張瑄走過去笑道。
“盆中養魚,水要勤換,一般三天更換一次,要用同類之水;而喂食要少,兩日少量喂食一次便足矣。”張瑄隨口道。
萬春眨動著眼睛,聚精會神地聽著張瑄的話,顯然對這盆中養魚的事兒很是感興趣。
“好呀,宮里放生池里有金鯽,我回去也弄個陶盆養魚——果然是長安第一才子,這等風雅之事也能想得出來…好了,看在這盆中養魚的份上,今日你就是拿不出丹藥有毒的憑據來,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萬春嘻嘻笑著,立即又低頭去看著盆中游來游去的紅鯽,早就將此番出宮來的目的放在一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