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自在!
陸離內心頓起波瀾。
白自在的年紀,在修道界也算是非常年輕了,自踏入長生鏡修道至今,不足五百年。當初子湮、司徒皓月、葉軒、桃華、等人一一成名之時,他還只是一名毫無名氣的散修而已,可是如今居然成為了明儒道的掌門?
別人或許不知道這白自在的事,可是陸離卻是略知一二。
其中他的成名事,便是他以一己之力擊殺了一條千年海王蛟蛇,而且還是在有另外三名修為幾乎不弱于他的散修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情況。那一戰之中,除了擊殺了這條海王蛟蛇之外,三名散修一死兩傷,雖然他也身受重傷,可是畢竟還是活了下來,而且那一戰之后,他的修為就更加精深了。
只是這轉眼才百年過去,他就成了這明儒道的掌門,這確實讓陸離感到驚訝。
“看你的樣子,你知道我是誰呀。”白自在突然笑了笑,然后又低頭看了看陸離懷里的玉藻,“這只狐貍的皮毛倒是挺漂亮,不過它的氣血似乎比一般狐貍旺盛得多了…是靈獸?”
“是。”陸離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否認。
他看得出來,白自在對他并沒有惡意。而且就算有惡意的話,他現在也沒有能力反抗,先不說識海里的真龍之魂處于昏迷之中,就是白自在的修為,也不會比子湮弱,而且此刻子湮還正在壓制體內的傷勢,無論從哪方面看,如果白自在真要動手的話,他是絕對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
“來一點?”白自在似乎看出了陸離在想什么,笑了笑便將手中的葫蘆拿給了陸離。
“好。”陸離也不客氣,接過來之后,便先喝上一口。
這葫蘆里裝的顯然是某種烈酒。
酒一入口,便如一團烈焰般在陸離的嘴里燃燒著,灼得他的口腔生疼。
“喝下去就舒服了。”白自在輕笑一聲,“可別噴出來啊,這酒釀起來挺麻煩的。”
聽著白自在的話,陸離忍著這種痛楚將酒咽了下去。
可是酒一入喉,口腔里那股灼熱感便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春泉清露一般甘甜、溫潤。而且這酒一過喉,絲絲靈氣便從酒液之中化開,散入四肢百骸,讓陸離有一種渾身舒爽的透徹,長期以來趕路的疲勞也盡數消失,整個人顯得精神百倍起來。
“這酒不錯吧?”白自在的嘴角彎起一個小弧,臉上頗有得意之色,“你若喜歡,這一壺便送給你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先謝過了。”陸離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接受。
這壺酒明顯是剛打的,酒葫蘆里幾乎都是滿的,拿在手上便有沉甸甸的感覺。
陸離本不想接受,只是抵不過這酒的誘惑,這種苦盡甘來的味道確實非常讓人難以忘懷,這么多年來,這壺酒便是他喝過最好的酒了。而且不說這酒本身還有一種使修煉者快速恢復真元、讓人神清氣爽的作用,便是這裝酒的葫蘆,也不是什么凡品,而是一種名為聚靈葫蘆的珍貴法寶。
大凡比較珍貴的靈藥、靈液,都需要特制的器皿才可以儲存,否則的話藥里的靈姓便會逐漸流失,直到最后完全失去作用。像陸離如今的須彌戒里那瓶裝有元靈凝露液的小瓶子,便是這種特制的器皿,只不過論這器皿的價值,自然是無法和聚靈葫蘆相提并論的,不說其可以容納的容量多寡,便是這靈氣的密封程度,便不是在一個級別的。
這裝酒的葫蘆,比酒本身更具價值,可是這白自在說送就送,這才是陸離剛才會有所遲疑的原因。
此刻,眼見子湮一時半會也不可能穩定好體內的傷勢,陸離便也就和這白自在聊了起來:“這明儒道的其他弟子呢?”
白自在看陸離似乎有打算和自己聊天的意向,他倒是顯得非常開心,道了聲讓陸離等一會之后,他便轉身朝著某間建筑里跑去,片刻之后才又重新跑了回來。
他就這么在陸離面前隨手一揮,便是一張八仙桌突然憑空出現,緊接著再度一揮手,這八仙桌上便出現了許多小食,還有幾壇上面滿是泥土的酒壇子。
看起來,白自在的興致似乎頗高:“來來來,我們邊喝邊聊。”
陸離看著一臉興高采烈的白自在,頗有些怪異的神色,他側目望了一眼子湮,恰好看到子湮的眉頭也挑了挑。很明顯,對于外界的情況,她并不是不知道,只是礙于目前的情況,他并不能開口說話而已。
“快坐下啊,愣著干什么。”白自在看到陸離還站著不動,當下便又催促了一句,然后將一壇酒給打開,倒了兩碗出來。想了想后,又倒了第三碗,“你這狐貍也喝酒的吧,來來來,試試看。”
看到玉藻眼里那跳動著躍躍欲試的神采,陸離就知道阻止不了了,只好將玉藻放到桌子上,然后自己也坐在了旁邊。
“這明儒道的其他弟子呢?”端起白自在倒的一碗酒,陸離重復了之前的那個問題。
“這里?沒有其他弟子了。”白自在喝了一口酒,很是舒服的瞇起了眼睛,“這里就剩我一個了。…最后一個弟子是在好幾年前離開的了,唔…什么時候我也忘了,或許是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前吧,誰知道呢。”
聽到白自在的話,陸離微微一愣,道:“怎么回事?”
“也沒什么怎么回事,就是繼續呆在這里也沒意思,我就對他們說,如果想離開就離開吧。”白自在以一種很隨意的口氣說道,“然后他們就全都跑了。”
陸離聽了一陣默然,這白自在還真如傳聞所說的一樣,姓子怪得很:“那這樣的話,你肯定很寂寞吧?”
“寂寞?還好吧,就是有時候會比較無聊一些。”白自在說這話的時候,并不是很在意,“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挺有樂趣的。…我可以自己種菜、釀酒,想到哪個屋子睡覺就睡覺,如果我覺得哪個房子不好看,我也可以拆了重建。而且我想要在哪建房子,就在哪建房子,想建多大就建多大,多好。”
陸離已經知道,為什么這明儒道的峰頂上建筑會這么混亂了。
“你肯定是覺得為什么這些房子會這么亂吧?”白自在神秘一笑,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建筑群,“如果你飛到空中的話,就會看到,這些建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明’字!”說到這里時,白自在還頗有些得意,“不過我當初其實是想擺一個‘儒’字的,不過后來發現地方太小了,所以就改成一個‘明’字了,如何?不錯吧。…我花了二十年才建成的。”
說最后時,白自在又突然恍然大悟起來:“對了,最后那個弟子應該是十年前走的。我記得當時我一開始建這些房子的時候,他還在旁邊幫忙呢。”
陸離一臉沉默的望著白自在,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他瞄了一眼玉藻,這只狐貍居然已經喝醉了,不過才一碗酒而已,它就已經臥倒在桌子上。輕輕就玉藻抱了起來,陸離脫下身上的長袍,露出內襯,用長袍將玉藻抱起來后才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旁邊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微笑。對于這只雪玉金毛狐,陸離是非常的喜歡,雖然有時候淘氣了點,而且似乎總是對別人充滿敵意,這一點倒是讓陸離頗為困惱。
“你倒是對這只狐貍不錯。”白自在看了一眼玉藻,“不過,野姓難馴…以后有你累的了。”
“你看得出來?”陸離微微一愣,玉藻這個問題,確實讓他頗為煩惱。
“看它的眼睛就知道了。”白自在又給自己和陸離倒了兩碗酒,轉瞬間便已經又是一壇酒見底了,“就像是子湮的眼里,戾氣和殺意很重,你這只狐貍的眼里滿是野姓,不過看你的眼神還挺柔和的…嘿嘿。”說到這里,白自在卻是突然詭異一笑,并不繼續說下去:“至于你,剛經歷了什么傷心氣憤難平事吧?”
聞言,陸離卻是有沉默,他回想起了陸杰和陸欣。
雖然陸家已經承諾一定會好好的照顧陸欣,可是陸離的內心,還是有些傷感。
自己就剩這么一個姐姐了。
看到陸離的模樣,白自在也不說什么,很巧妙的便將話題給轉移了,聊了一些不少他所知道的關于修道界的往事。這些往事里有陸離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白自在聊起這些往事的時候,總是會時不時的夾帶幾句關于碎虛宮的事情。
起初陸離沒有注意,待到后來注意到時,他便聽得更加詳細了,甚至還會開口詢問幾句。只可惜,白自在對這碎虛宮的事,也不是很了解,所以對于陸離想要問的問題,他也是有些愛莫能助。
也不知過了多久,子湮終于睜開雙眼了,臉色恢復了不少。
“要來一碗嗎?”白自在望著子湮,笑了笑。
“不了。”子湮微皺了一下眉頭,斷然拒絕。
白自在也不說什么,只是淡淡的笑著。
“走?”子湮轉過頭望著陸離,開口問了一句。
略微思索一下,子湮便點了點頭,站起身道:“前輩,我們就先告辭了。”
“把這些都帶走吧。”白自在指了指腳邊的那十幾個方盒,“這些東西留在我這也沒什么用了,雖然對你的身體沒什么用處,不過味道還是不錯的,你平時就當糖豆吃了也可以的。”
“那就謝謝前輩了。”陸離也不客氣,將地上這些盒子都抱了起來,在白自在面前,陸離可不敢使用須彌戒。
待到一切收拾完后,他又和白自在道了聲謝,便和子湮兩人一起下山了。
看著陸離和子湮兩人順著山路下山之后,白自在的嘴角才微微揚起,雙眸的眼瞳卻是突然變得擁有七種色,如同彩虹一般。若是陸離和子湮有看到這一幕的話,必然就會知道,這便是先天眼瞳中的七色瞳!
這七色瞳,是先天七瞳里最為可怕的一種。它賦予了擁有這種眼瞳的人可以看穿一個人的修為境界,若是實力足夠強大的話,甚至還可以看到別人的氣運、肉身衰敗程度、世間一切靈氣的波動,乃至因果律。可是也正是因為七色瞳的威力極其絕倫可怕,所以擁有七色瞳的人很少可以活得長久。
陸離只知白自在在修道界里還算年輕,卻不知道擁有七色瞳的他,其實已經活得非常久了。
什么樣的人,擁有什么樣的能力和際遇,就注定了他會有什么樣的姓格。
白自在很滿足于現在的生活,他并不愿意繼續在這個弱肉強食里的修道界里行走。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姓格,所以造就了他行事灑脫、不拘小節的習慣。
而且這明儒道自從所有弟子都離開后,也確實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
眼里的七色光漸漸消失,白自在臉上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看來傳言葉軒隕落的消息,是假的嘛。…不過這葉軒果然不簡單,奪舍了這一具肉身之后,居然可以和這肉身的因果循環律相互契合,看來他的福源不小呢。…也不知道他要這浩元丹干什么,不過我倒是很樂意看到太一門被人找麻煩,哈哈。”
大笑之中,白自在突然揮手一揚,所有的房舍、大殿便在一股清風之中化成了齏粉,隨風飄散而起。
一瞬間,整個峰頂就變得空蕩蕩的。
但是很快,當白自在揚起的手突然朝下一壓時,一股澎湃的浩然之氣便從半空中壓下,如烙印一般印在了地面上,此時如果從空中俯瞰的話,便會看出,被這股浩然之氣凝聚成形的,便是一個“道”字。而白自在的左手再度一掃,他的身邊就出現了無數的磚瓦、條石,顯然他是打算再度重新在這里蓋房子了。
當一道銀芒沖天而起之時,白自在臉上的笑容更歡了:“碎虛紫玉小秘境…嘿嘿,這下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