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翰心中頓時一凜,知道這位大理段氏的前任族長肯定是知曉了昨天下午的真相。
但那又如何,沒被抓著個現行,他就不怕。
而且,他也懷疑,應該不是段昭風和段昭虎主動說的,而是這位段昭龍太上長老自己猜的。
段昭風和段昭虎被自己一個曾徒孫輩的晚輩偷襲成功,是一件很丟面子的事情,怎么可能向外宣揚?
“昭風曾師祖和昭虎曾師祖不過是覺得弟子的修煉速度異于常人,才會關注一二。其實弟子除了修煉的速度比較快、記憶力比正常人強一點以外,也沒有其他的出奇之處。”羅翰從容地回答,避重就輕。
段昭龍眼中異采一閃,然后微微一笑,也沒去點破:“你已是先天境界,何必妄自菲薄?老夫還聽聞,一個月前,你曾經和齊梁賢侄對戰數指,不落下風?”
“這是齊梁師叔祖厚讓。若非齊梁師叔祖端坐在觀禮臺上不肯避讓,弟子的指氣肯定是擊不中齊梁師叔祖。”不明白這位大理段氏前任的族長心里倒底是什么想法,羅翰的回答相當謹慎。
這也是大實話。如果允許段齊梁避讓,又或者,段齊梁肯不顧顏面地避讓,他和段齊梁對戰,誰贏誰輸,很難說。
段昭龍雙眉一軒:“你倒是小心!不過你放心,雖然老夫對你這身修為很感興趣,但老夫還不至于和你一個晚輩來動手。會下圍棋么?”
羅翰意外地抬眼,隨后坦承:“會一點,知道規則,但不精。”他也就是個初學者。
“那好,眼下無事,陪老夫下一局,如何?”段昭龍滿意地看他。
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顯然是不容羅翰拒絕。
下就下唄!
羅翰點點頭。
正好這院子里就有一個現成的石桌,段昭龍率先走過去。在那冰涼堅硬的石凳上坐下。
隨段昭龍而來,站在院子門口侍候的一位段氏子弟立刻知趣地奉上手里一直捧著的檀木棋盒。
段昭龍打開那圓圓的盒蓋,現出里面的棋子。
羅翰不經意的一瞥,目光頓時一凝。
白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黑的是通透得看不到半點雜質的上好墨玉。
個個都雕琢得珠圓玉潤,光澤極好。
而且,眼下已是中秋,但這兩色棋子的表面卻不斷散發出絲絲暖意。
竟全部都是暖玉!
“果然是幾百年的世家啊,單單這暖玉的羊脂白玉棋子,便至少值幾千萬。更別提這暖墨玉了!”羅翰不由暗中嗟舌。
如果他找玉雪幫忙,應該也能湊齊這樣的材料。但玉雪是山靈,自有神通,大理段氏卻是全憑幾百年來的人脈積累哦!
那名段氏子弟正準備將棋盒里壓著的棋盤紙取出,段昭龍卻擺擺手:“不用這個!”
不用這個?
那怎么下?
羅翰正嘀咕,段昭龍卻已運勁于指,直接在光滑的石桌表面劃出一道長而筆直的棋線,一邊劃,一邊道:“小羅。老夫劃老夫的,你劃你的!”
羅翰頓時了然。
考指力?
對于一個先天境界的武者來說,這似乎沒有什么難度啊!
他依樣畫葫蘆地跟著段昭龍學。同樣運指如飛,石桌面上頓時石穴紛飛。
那名段氏子弟目光一閃,微現異色,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不過幾分鐘,這簡陋的石頭棋盤就已制成,縱橫的線條根根深淺一致,只是那粗細略有不同,顯然,羅翰在力度的控制上,和段昭龍不相上下。
段昭風看了看。不置可否,又問:“你要白子還是黑子?”
羅翰謙虛道:“請大太上長老先選!”
“好!那老夫選黑子!”段昭龍毫不客氣。
羅翰眼角微跳。選黑子,即是段昭龍要先走嘍?
走就走唄,反正自己是初學,輸了也沒有關系。
“大太上長老請!”
段昭龍微微點頭,卻又道:“聽說。你在玉龍段氏的入門禮上,測試第六關,對突發情況下的應急反應,成績也是‘優’?”
羅翰謹慎地點頭:“是長老們關愛。”
段昭龍淡淡一笑:“你不必謙虛,這種測試做不得假。老夫今天想和你下一盤比較特殊的棋,你可敢?”
羅翰心中暗暗撇嘴。都逼上門來了,自己難道能不應戰?
“一切聽大太上長老的吩咐。”他平靜地道。
“好!”段昭龍滿意地點頭,然后道:“老夫的要求很簡單,這下棋么,不能多想,老夫這名隨侍弟子在一旁報數,十秒之內,必須落子。以四十分鐘小時為限,看誰贏,如何?”
十秒么?
無所謂了,輸就輸唄,自己本來就不是很懂,對方又一大把年紀了,輸了也不丟臉!
羅翰便點點頭。
段昭龍微微一笑,不再說話,掂起一枚光潤溫暖的黑玉棋子,就朝棋盤上一放。
只是這一放,羅翰的瞳孔猛地一縮。
“叭”地一聲,那枚黑暖玉棋子已深深地嵌入石盤之中,絲毫無損,頂部與石面剛好齊平。
不僅這軟玉棋子玉面無損,就連這石桌凹進去的洞,也是相當光滑,平整,不是那種被崩壞的粗陋的洞,而像是被鉆頭好生磨平了一般,圓潤得很。
“原來他是想借這種方法考究我的功力!”羅翰這下徹底明白了。
黑玉也是軟玉的一種,若是和石頭硬磕,一般情況下,只會玉質破損。除非是有功力深厚者,可以力透玉面,保護其不受傷害。
而且,這下圍棋,還有一個眼的講究。若是圍空,就必須將這軟玉棋子從深嵌的石頭里震出來,或者是吸出來,不管是哪一樣,都很考驗出手人的內力。
更何況,段昭龍還規定了10秒之內必須落子,這就只給了羅翰每一次出手,僅有幾秒的時間來恢復功力。
短時間內,或許沒問題,但時間長了,對真氣的把握難免會有所降低。
“得了,昨天才為難了兩個弱的,今天就來了一個強的。”羅翰有理由相信,正是因為自己讓段昭風和段昭虎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所以,今日段昭龍才會找上門來。
“無所謂了,下就下唄,我棋藝很可能不如你,但我的真元卻未必就不如你!”羅翰也被激起了好勝心。
耳聽著一旁的那個年輕段氏子弟開始報數,羅翰也集中心神,開始下棋。
羅翰這邊方一開始,便有在一旁服務的段氏子弟迅速將這個消息通知了段承先。
段承先剛為把段海冥送進藏經閣而輕吁口氣,聞言頓時眉頭一皺:“什么?爹去找那個羅翰下棋?”
“是的!大太上長老帶的是那副暖玉棋,還是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以指力現刻的棋盤,那棋子要全部陷入石桌內才算落定,大太上長老還規定了思索的時間不可長于10秒。”這名段氏子弟也是個聰明的,雖然是恭敬地匯報,但嘴角和眼里都流露出幾分笑意。
有大太上長老出面,羅翰肯定是輸得灰頭撲臉的。
但是段承先卻不是這樣看。
“奇怪,父親自從卸任族長之后,便只在院子里專心修煉《周天星訣》,以圖早點突破,滑大事,極少出來,怎么會突然找上羅翰這個外來的玉龍段氏弟子?就算是羅翰已達先天境界,那也是隔了幾代的小輩啊?而且還是用的這種限時的方式,分明就是在試探羅翰的功力。”
“那你可知道大太上長老去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思索了一下,段承先又問。
這位段氏子弟頓時有些茫然:“之前?之前就呆在攬翠閣啊!噢,對了,”他突然想起一事:“今日本是大太上長老和昭風、昭虎兩位太上長老共同品茶的日子,不過昭風和昭虎兩位太上長老都沒有來。”
段承先頓時明白了。
段昭風和段昭虎,昨天下午被段海冥折騰了好一陣子,他是親眼目睹的。兩位太上長老大意失荊州,被段海冥暗算成功,點住了穴道動彈不得,到了后面,臉色都又惱又氣,成了醬紫色,一直到昨晚十一點多鐘,才恢復正常行動,搞不好,就是想借著這種缺席的行為,向父親告狀。
畢竟,如今的大理段氏,先天境界的強者,也就段昭龍還可以再和段海冥過招,其他和段海冥同一輩的人都未達先天。
“可是父親也沒有必要去為難一個小輩啊?這不是自掉身份么?”段承先腦子里剛轉過這個念頭,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之前他一直想不通的事:“難道說,昨天下午,是段海冥在明,羅翰在暗,一起合作才暗算了昭風和昭虎兩位叔叔?”
否則,又如何解釋,已經把《周天星訣》修煉出10個靈竅的段昭風會意外不敵才步入先天境界兩個多月,根本沒有機會修煉《周天星訣》的段海冥?
“好你個羅翰,居然如此狡猾,如此膽大,無視尊長,連老夫都被你蒙騙!”段承先的臉色迅速陰沉下來。
如果不是父親主動找上門去,他還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節。
這對于一向自負智計過人的段承先來說,自然是一大恥辱,因為,羅翰做這件事,是當著他的面,分明沒把他放在眼里!
說不定,稍后父親教訓完羅翰之后,還會再私下里把他也教訓一遍,誰讓他沒有當場發現和阻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