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斌有些為難,想要看那三名未成年人的病例報告并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作為主管衛生、醫療的副縣長,孫富給趙斌下了死命令,有關清水村的病例都要匯報給他,也就是說,有人想要看清水村出現的病例,都要和孫富打招呼。
趙斌可不敢做主,尤其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他想到了先和孫富打招呼,這邊穩住陳陽之后,那邊立刻給孫富打了電話。
“你的意思是說陳陽想要看清水村的病例,他有沒有詳細說到底為了什么?”孫富問道。
趙斌說道:“他就說是和那名新出現的病例有關系,聽他的口吻像是很著急。”
孫富沉默半晌,才說道:“好吧,就給他看吧,這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步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孫富這邊松了口,趙斌也沒有什么好擔心的,立刻通知鄭樹德把已經封存起來的病例給陳陽看。
陳陽有些疲憊,白天一整天都沒有睡覺,到了晚上,陳陽就感覺到疲憊涌上了心頭,他趴在醫院的值班辦公室的桌子上竟然睡著了,一直聽到腳步聲在他的背后響起,陳陽才醒了過來。
一名清秀得小護士站在陳陽的身背后,她猶豫不覺,似乎還沒有考慮好是否要叫醒陳陽。
“什么事情?”陳陽睜開眼睛,看見這小護士之后,嘴里問道。
“那小男孩又發作了,這次中間間隔不到二十分鐘。”
“又快了。”陳陽已經叮囑護士要緊盯著那小男孩的病情,隨時向他匯報,不過,他現在還有別的事情更關心,“趙斌到沒到醫院?”
陳陽可沒有把趙斌放在心里面,他甚至于沒有把趙斌當成縣衛生局局長看待,即便是當著趙斌的面,陳陽也大大方方得直呼著趙斌的名字。
“沒…鄭院長來了。”小護士嘴里說道。
這名小護士就是因為鄭樹德來醫院,她才來叫陳陽,但看見陳陽趴在桌子上正在睡覺,她猶豫不覺,故意在陳陽的背后發出聲音來,想要讓陳陽醒過來,事實上也是如此,陳陽果真醒了過來。
聽到鄭樹德來的消息后,陳陽笑了笑,他的眼睛在小護士的臉上掃過,嘴里隨即說道:“下次你不必這樣叫我,直接叫醒我就足夠了…。”
“我看你睡了,不敢叫你,我們醫院的王醫生睡覺就容易發火,我上次值班的時候,叫他,結果被他臭罵…。”
小護士后面的話沒有說下去,就算她不說,陳陽也已經想到了結果,陳陽笑道:“你放心,我不會的,我的脾氣很好的…尤其是被漂亮的小姑娘叫醒,那可是我的榮幸,有男朋友沒?”
“有!”小護士趕忙說道。
“真可惜,我還想約你呢,等你和男朋友分手跟我約會吧?”陳陽很無恥地說出這句話來,那小護士下意識地說道:“好。”
隨即她意識到不對,趕忙說道:“不是的,不是的…。”
“開個玩笑,看這里的氣氛太壓抑,就開個玩笑而已…走吧,我們過去看看。”陳陽嘴里說道。
鄭樹德在他的辦公室里面,他是被趙斌叫到醫院的,趙斌是不來醫院,都已經這樣晚了,趙斌可不想這樣晚還跑到醫院來,他不來,那鄭樹德可不能不來,作為縣中心醫院的院長,鄭樹德要在縣中心醫院坐鎮的。
這可是苦差事,假如可以的話,鄭樹德真的不愿意到醫院來。但他沒有辦法,誰讓這苦差事攤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辦公桌上擺放著就是那三名清水村未成年人的病例,雖然目前癌癥向著低齡化發展,但在如此小的孩子而且還是如此密集的出現癌癥病例,這確實有極大的問題,這也是縣里面很重視這事情的重要原因。
陳陽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看見鄭樹德坐在辦公桌后面,似乎嘆了口氣,陳陽笑了起來,“鄭院長,你心里面一定把我臭罵了一頓,你心里面一定再罵,這個臭小子真是折騰人,都幾點了不睡覺,把我老人家給叫到醫院來了…。”
鄭樹德沒有否認,他的心里面確實是這樣想的,鄭樹德算是見識過陳陽的厲害,對于陳陽能猜透別人心思這本事自然沒有什么好懷疑的。
陳陽沒有奔著鄭樹德的辦公桌,而是走向鄭樹德擺放在辦公室里面的那柜子,那里放著鄭樹德獲得各種證書和榮譽,鄭樹德也是國內有經驗的專家,這個縣中心醫院的院長也不是只憑關系來的。
陳陽看了一圈之后,才來到鄭樹德的對面,他一屁股坐了下去,眼睛看著鄭樹德的臉,卻不說話。
鄭樹德的心里面本來已經想好了說法,他想快點把病例給陳陽,這事情就算完了,但他卻沒有想到陳陽來了卻莫名其妙地跟他玩了這一手,鄭樹德一時間摸不透陳陽的心思,他的眼睛看著陳陽的臉,終于忍不住問道:“陳專家,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有!”陳陽輕嘆口氣,“我在你的臉上看到了污點,那本不應該屬于你的。”
鄭樹德心里面已經明白了,陳陽這是明確地告訴他,鄭樹德已經忘記了他是一名醫生。
醫生要有醫德,但是,現在的醫生,又有多少有醫德呢?
鄭樹德在聽到陳陽這句話之后,他沒有說話,他默認了陳陽的說法。
陳陽緊跟著又說道:“不過,我也明白,這不是由你來決定,這就像是一個大染缸,而你就是在這染缸里面,你只會被這個染缸染黑,我剛剛回來,身上還有著國外的那種直爽,但我不能保證我不會被這個染缸染黑…好在我可以選擇,離開這個染缸,只是目前不可能。”
陳陽說完這話之后,一伸手,把放在鄭樹德面前的病例拿了過來,翻看起來,“三位都是清水村的,果然如此…。”
陳陽嘴里嘀咕著,他翻看著病例,三名未成年人都是患有癌癥,都是清水村,都擁有很相似的生活方式,更主要的,這三人是關系比較好的那種…。
那份病例被扔在了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辦公室里面本來很安靜,突然之間的這一清脆的聲音讓鄭樹德的身體微微一顫抖,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鄭樹德的心里面有愧,他也承認,他所作所為不是一名醫生應該做的事情,但鄭樹德真的這樣做了,他雖然心里面也感覺這樣不對,但他卻只能聽著上面的命令,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力。
陳陽的眼睛掃過鄭樹德的臉上,“我到中海市是因為一名老院長的邀請,當時的我,恐怕沒有國內的醫院會要,因為我太年輕,但那位老院長卻親自邀請我,我承認,他當時的那句話打動了我,他說不管我是不是中國的國籍,但我骨子里面的血液卻是炎黃子孫,我不能眼看著同胞受罪。”
陳陽說到這里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右手又下意識地想要去摸口袋,手剛剛伸出去,又縮了回來。
他的口袋里面沒有東西了,有些毛病是養成的,并不是說不能改。
他的手又縮了回來,眼看著鄭樹德,“我回來之后,發現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樣,我可以救人,但卻不如你們殺人得快…,于校雖然很傻,在別人的眼中,傻得以卵擊石,但他確實有著你不具備的品質,那就是…良心。”
陳陽的手指著自己的心,“鄭院長,你捫心自問,你還有良心嗎,你早點將這份病例拿出來的話,也許會救更多的孩子,但是,我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救別的孩子…來的及嗎?”
陳陽說到這里,抬起右手,狠狠的將這份病例砸在鄭樹德面前的辦公桌上,就聽得“啪”的一聲,發出清脆的聲音。
陳陽猛然一轉身,走了出去。
鄭樹德臉色異常的難看,他被陳陽說得無地自容,尤其是當陳陽追問他有沒有良心的時候,鄭樹德心如刀絞,這種追問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能說什么,什么也說不了,從清水村的村民就診以來,他這個院長就保持了沉默,對于清水村村民和孩子所出現的病癥一概都是保持沉默,視而不見。
私下里,他曾經研究過那三名未成年的病例,發現那三名未成年的病例和其他的村民的病癥有些不同,其他村民雖然有各種病,但癌癥很少,這本身就說明環境的污染可能不會造成癌癥,至少暫時沒有影響到村民產生癌癥變化,但他卻本應該以專業意見告訴孫富等人這三名未成年的病例很特殊的時候,選擇了沉默。
很顯然,陳陽也已經看透了鄭樹德的心里,所以他才會這樣直接跟鄭樹德說,陳陽那一番話讓鄭樹德無地自容。
陳陽走出了鄭樹德的辦公室,他直接到了李力的病房門口,李力的父母還在病房外面,他們始終都沒有離開。
“其他人通知了嗎?”陳陽問道。
李力的爸爸趕忙說道:“已經通知村里面了,他們明天會來醫院檢查。”
“明天?或許明天就有人發作了…。”陳陽嘴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