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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睡整整兩天,謝孜濯才蘇醒過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了宋陽,明顯的,她吃了一驚…緩了緩精神,謝孜濯終于想起如今身在何處,隨即她又笑了。
宋陽輕聲問:“覺得怎樣?”
一雙手臂伸出被窩,瓷娃娃擺了個大力士的姿勢,可笑更可愛。她用動作回答了宋陽的問題,嘴巴要用來笑,沒工夫說話…起床洗漱、吃了些東西又喝了宋陽親手煎熬的藥湯,瓷娃娃徹底恢復了精神,別人都識趣,這個時候沒人來打擾他們。
說說沙民、說說班大人、說說之前在犬戎的戰事,瓷娃娃雙手抱膝、坐在厚厚的毛毯上,隨口說著那些事情,無關緊要、未來無關、更無關她的思念,只是每次目光接觸的時候,她一定一定會給宋陽送上一個笑容。
宋陽也在笑,開始的時候他的樣子落在瓷娃娃眼中,愜意而滿足,可是看久了謝孜濯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付老四的笑容透著份古怪,好像看到了什么可笑的東西。
瓷娃娃納悶,不自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問:“怎么了?有不妥?”
宋陽不隱瞞:“兩團紅,看著好笑。”說著他徹底放開了自己的笑容。
軍旅之中沒有女孩兒家用的那種精細銅鏡,是以瓷娃娃剛才洗漱時沒太看清楚自己的樣子:一覺醒來后,兩團高原紅就擁上了她的臉蛋,不難看。但可笑。
按照醫經上的道理,初登高原雙面飛紅。是心肺受重壓的反應,不是什么好事。可是瓷娃娃身體太弱。之前就連病兆都無法顯現。一路走來始終臉色蒼白。這就好像有淤血吐不出要比著嘔血還要更嚴重一樣的道理,經過宋陽的調理,至少她的心火能發散出來了、至少比著原來好了許多。
笑了一陣,宋陽道:“現在是無妨,不過你的身體。還是不能在高原上久待,要盡快離開。”
瓷娃娃點點頭:“正好南火撤軍,我隨你一起走。”
宋陽聞言大是奇怪,瓷娃娃來了之后就一覺睡了下去,這其間她沒和任何人接觸。又怎么會知道撤軍消息,當即脫口問道:“你怎會知道?”
不過話問出口。宋陽自己就反應過來,燕軍秘密集結的消息都是人家謝門走狗通知南理的,既然知道南理北境緊張,憑著謝孜濯的心思,自然能猜到南火準備撤軍。
見宋陽能明白,瓷娃娃也就不去解釋什么,而兩人間的話題也就此轉到了現今中土的亂局上來。
“草原上,燕兵最終還是打贏了狼卒,燕北的禍患基本消弭,犬戎一時半會是威脅不到他們了。”謝孜濯輕輕開口:“中土亂成這個樣子,至少有大半的原因要著落在景泰和燕頂身上,現在他們又怎么可能不去亂中求勝?在得知燕兵大破狼卒后,我猜了三場戰事、三場景泰要打的仗,如今驗證了一項,另外兩個猜測還要再等等看才會有結果。”
宋陽饒有興趣:“說來聽。”
“燕軍會打上高原,不是為征服吐蕃,而是為了重創回鶻的遠征軍。如今放眼中土,有資格與景泰爭雄的就只剩下大可汗這一家了,燕人不會眼睜睜看著回鶻做大,只待時機一到他們便要動手的。但是在和回鶻開戰之前,燕應該會盡量先做好另兩件事:剿滅譚歸德一部叛軍,平息內患;拿下回鶻在南方的盟友,出兵毀掉南理。”
瓷娃娃稍稍加重了語氣,又把剛才的話總結一遍:“景泰的三場大戰:攻譚帥平內亂、侵南理絕后患,最后便是爭雄回鶻、逐鹿中土。”
這個女子,或許是天生就繼承父親的銳利眼光,又在相府中長大,耳濡目染從付丞相處學到了看待事情時的正確角度,她手中又握有大把的情報資源,再加上她那份平靜冷漠的心思,所以的目光很不錯,尤其于審時度勢一項。
燕皇帝的三個打算,瓷娃娃的三個猜測,如今已經真證得到證實的是燕軍即將攻擊南理。
宋陽還沒聽夠,又問瓷娃娃:“能不能仔細說說?”
“你想聽我便說。”瓷娃娃的笑容清清:“不過…其實也真沒什么可值得仔細去說的。燕人準備攻打南理已經是明擺著的事情,不用啰嗦;景泰想要剿滅譚歸德,皇帝打逆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關鍵在于,燕人如何能找到叛軍的藏身之處和燕軍準備如何打這一仗。我已經請帛先生傳書譚歸德,要他小心防范,哪怕是我猜錯了,這樣的亂局里小心些總不會錯的;另則,我們謝門走狗已經開始做事了,去找北方燕軍有無可疑動向,不過只憑以前的那些手段不夠,帛先生打算動一動他的寶貝須子,事情正在進行中,暫時還沒結果。”
說到這里,瓷娃娃的臉上顯出了一絲得意的神氣,謝門走狗的實力遠不止看上去那么簡單…謝胖子身后還另有舊黨隱于朝堂,這么多年過去,有些被景泰抓了出來、有些在權力爭斗中敗下陣來、有些干脆老死病死,但也有人仍在靜靜蟄伏,他們才是帛先生最寶貴的須子、才是謝門走狗真正的力量所在。
譚歸德的叛軍對謝門走狗意義重大,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支武裝的,所以帛先生這次要動一動須子了。
“另外就是回鶻的事情了,景泰隨時都可能打上高原,這算不得秘密,”瓷娃娃繼續道:“但景泰什么時候才會發動雄兵,這是誰都不知道的事情,不止我們,怕是就連景泰自己現在也還沒有個準確的定議,總之,他在等時機…等番兵對回鶻軍隊最大程度的消弭。這件事我也和大可汗說過了,他會小心的。”
不是傳書。是親代,瓷娃娃來找宋陽的行程是先從沙民營地進入回鶻。再自回鶻折轉向南踏上高原。
大可汗雖然沒有御駕親征、帶著士兵一起殺入吐蕃,但也沒在國都皇宮內中享清福。他在回鶻的西關坐鎮。瓷娃娃路過那里時自然要去打個招呼。見面時她把自己的想法如實奉上,請在高原馳騁的回鶻大軍務必要重視東側燕軍的動向。
回鶻國內也有高人,大可汗身邊不乏賢才相助,就算瓷娃娃不去提醒他們也會留意,但再如何小心、再怎么‘留意’。也只能是燕軍先動、回鶻再加以應對,終歸是被動的。想要掌握主動還得靠情報,這件差事自然有落到謝門走狗身上了。
于親于仇,謝門走狗幫回鶻都是義不容辭之事,瓷娃娃答應大可汗會關注燕國西疆中集結的大軍。但是也明言在先,不保證能事先探到什么的。就算有寶貝須子,也不可能樣樣事情都能探到。
現在回鶻已經放緩了進攻的速度,穩扎穩打保存實力。
事情說完,瓷娃娃把宋陽的手拉過來、放到她蜷起的膝蓋上,然后把下頜墊了上去,舒舒服服的樣子。
對宋陽,瓷娃娃一向都很有信心,不過這份信任和小捕那種以為宋陽什么都行、能包打天下的盲目崇拜不同,她知道宋陽的本領在哪里,也知道他做不好的事情是什么,剛剛講過的那些‘大勢’就是宋陽的弱項,而宋陽做事的時候,一般來說也不需要太了解這些‘背景’,想得越多,對他的束縛就越大。
瓷娃娃不是想給宋陽補課,她只是喜歡和宋陽說話,和他有些話題,和他嘮嘮叨叨,總是很愉快的。
可是這一次,一向不太關心大環境的宋陽卻聽得很入神,瓷娃娃收聲之后他又思索一陣,再開口時暫時岔開了話題:“燕國攻打南理的事情,你怎么看?”
“死定了。”瓷娃娃想也不想,直接給出答案:“看上去南理出路就在于盡量堅持,堅持到景泰想要對付回鶻大軍的那個‘時機’出現。在景泰眼中,南理與回鶻孰輕孰重,哪個才是他真正的強敵,再簡單不過的判斷了,他不會因為和南理的戰事未停就放過打擊回鶻的大好機會。到那時大燕會在高原、南理兩面作戰,由此南理的壓力也會就此緩解一些…可是就憑南理現在的情形,堅持得到那個時候么?怕是折橋關一開打,用不了一兩個月鳳凰城就發不出陣亡撫恤、調不出重戰恩賞,沒錢少糧,仗還怎么打,又何談堅持?所以南理死定了。”
“就算南理真能堅持到回鶻和大燕開戰,也是沒用的。兩座強國在高原上一打起來,南理的壓力就會減輕?只是想當然吧…就這么說吧,景泰是想在與回鶻開戰前先把譚歸德和南理兩個麻煩解決掉,可是當對付回鶻的時機出現,就算燕還沒能解決掉這兩個麻煩,景泰也無所謂的,莫說兩線作戰,就算再加上譚歸德,大燕三面開戰,憑著他的國力也完全能負擔的起。所以南理仍是死定了。”
譚歸德的力量和犬戎對大燕的威脅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上;南理的現狀更不用說,所以這兩線的戰事對景泰而言,并不會牽扯太多的精力,能提前解決掉最好,如果沒能及時鏟除掉這兩家,對大燕來說不過是后面的戰事會更吃力些,但仍在他能力范圍之內。
說起南理未來的戰事,自然要提到高原上的南火,瓷娃娃并不隱瞞,也不怕打擊宋陽:“前面說過的道理,打仗不止靠人,還得靠錢,你帶回去了幾萬兵,同時也帶回去了幾萬張嘴,朝廷又得多開出幾萬份軍餉。不是鳳凰城不想養你們,是南理根本養不起你們,現在你在高原上橫沖直撞,今天搶了藩主明天搶了富翁,自給自足逍遙痛快,等你回到南理,難道還能搶自家百姓么?再說,就算你敢搶,也搶不到什么的,在銀錢這一重上,南理就快垮了。”
“也不止南理,要是被景泰找到了藏身之地,譚歸德就憑著手上那幾萬人,一樣堅持不了太久;還有回鶻。雖也強大,可是比起大燕終歸差了個檔次。沒有了吐蕃和犬戎的牽制,憑著回鶻自己對抗燕國兇多吉少…總之燕國現在穩穩占了上風。至少現在我還看不出有什么扭轉乾坤的機會。”瓷娃娃聳起了肩膀。但表情上、目光里并無頹喪。只是就事論事。
宋陽明白她的性子,但仍忍不住玩笑道:“看你一點不著急,真不覺得你沒辦法。”
“真的沒辦法。”謝孜濯搖頭一笑:“不過我想要的是景泰和燕頂的人頭,這與大燕是不是能統一中土不相干的。有你幫我,我不擔心的。”
宋陽笑了笑。他也沒有灰心的意思,不過不再說話,又開始低頭思索起來,不知在想什么事情,瓷娃娃不打擾。就從一旁靜靜望著他…
好半晌過去,宋陽才重新抬起頭。目光里還有些混沌,顯然他還沒能想出結果,暫時也不再多說什么,又幫瓷娃娃問過脈象,確定她的身子暫時無礙、哄著她睡下后便起身離開。
回到中軍帳內,宋陽傳出了一道軍令,著南火暫停撤退的諸般準備。此令一出諸將盡數納悶,面對金馬等人的詢問,宋陽也沒解釋什么,只是請大伙給他兩天功夫,容他仔細想一些事情。
宋陽是頭領,大伙也不再多問,反正撤軍的事情也不怕耽誤這兩天。
轉過天來,宋陽還沒能做出個決斷時,兩道來自大燕的重要消息同時被送到帛先生處,一個是大好消息,寶貝須子發揮大用,探到了真正的機密軍情:攻入犬戎的燕軍主力正悄然回撤,長戈所指正是譚歸德的老巢。瓷娃娃的第二重猜測得以落實,景泰探到了譚逆的所在,秘密調運草原上的遠征軍回國,要打譚歸德一個措手不及,徹底鏟除這樁心腹大患。
帛先生收到的第二個消息就大大的不妙了,來自‘譚逆’的一封信。
信箋由譚歸德親筆所寫,他身在病中,老帥自忖時日無多了。
雖在病中,但譚歸德并不糊涂,他又何嘗不明白,只待自己一死,追隨在自己身邊的叛軍便會不攻自破。他沒時間了,自然也就再不存‘機會’之說,所以譚歸德不打算再躲、再等,一定要在死之前發動叛軍,真刀真槍地和景泰打上幾場。
在信中譚歸德對謝門走狗的多日相助和宋陽當初的相救之恩奉上謝意,明言今生時日無多恩情無以報,只盼著來世再能與幾家‘反賊’聯手,大大的做出一份事業。
老帥很明白,他臨死前的起兵、作亂,充其量只是給景泰找找麻煩,不可能真正傷到對方什么…字里行間難見昔日鐵血元帥的威風豪邁,只有無盡唏噓,再大的仇恨與雄心,終歸還是敵不過時間。
哪怕敵人再強大,只要情報準確部署得當也有的救,可是老帥時辰將至,真就沒得挽回、全無余地了。
另外,譚歸德還專門提到一件事情,他有一個心腹,本來也是位將軍,手下統領著一座大營,不過此人和他關系隱秘,不為外人所知,是以譚歸德起事時并未將之招致麾下,而是讓他按兵不動繼續當他的燕國將領,充作伏兵留待日后堪當大用。可惜,還沒等‘伏兵’派上用場譚歸德便大限將至。
至于譚歸德死后,此人是繼續做伏兵還是真正回歸燕軍,還是未知之數,在信中老帥沒透露此人是誰,只說如果日后此人聯系帛先生,不用太意外;若他不想在當反賊,老帥也無意勉強什么了。
譚歸德的信箋落入帛先生手中時,始終藏于燕北的叛軍已經全面發動,主動跳了出來,與燕國本地駐軍惡戰不休,根本就沒等到從草原回歸的燕軍來剿滅他們。
叛軍突然發難,燕兵措手不及,短時間里譚歸德打得有聲有色,但是不難想象的,區區幾萬人馬終歸掀不起什么風浪,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會被緩過手來的燕軍橫掃一空。
譚逆完了。
帛先生接到的消息當然會送到宋陽處,看過譚歸德的親筆信后,宋陽長長吸了一口氣,這一天多里始終糾結在目光中的猶豫一掃而空,他終于下定了決心,對正在帳中的謝孜濯、帛先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謝孜濯聞言明顯大吃一驚,脫口道:“這是找死。”
就在這個時候帳外親兵來報,前陣子才返回南理的鎮西王,忽然又折返回來,一行人現在已經抵達轅門。
宋陽早就接到過國內傳報,鎮西王這次是來宣旨的,沒什么正經事,南火打得不錯鳳凰城隔三差五就會降下嘉獎,當然,小皇帝只是不停給有功將領升官,真正的金銀賞賜一兩沒見到。
不過王爺來得比著預想中的還要更快。宋陽神情一喜,立刻迎了出去,什么恩旨嘉獎的都是些虛頭功夫,宋陽全不在意,必不可少的一番繁文縟節過后,他把王爺請入帳中密談,把自己剛剛作出的決定和有關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鎮西王。
老王爺戎馬一生,是南理最最出色的統帥,宋陽正好請他來商量。
在聽了宋陽想法之后,老丈人和娃娃親的反應完全一樣,先是大吃一驚,跟著脫口而出:“你這是找死!”
如今的鎮西王在宋陽面前已經不再端著那份威嚴,相處時更像長輩對晚輩,一家人的樣子,是以宋陽也挺放松,笑著應道:“萬一沒找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