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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隨后十天里,宮前廣場前與京城四門設置的皇榜臺常忙碌,朝中不停傳出消息,張榜公告天下,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宣布皇子鄭桐繼位,鎮西王、左丞相等六位當朝大員為輔政大臣,輔佐幼帝掌管南理。
再就是宣布靖王謀反的諸多罪狀、對涉案官員的嚴懲、新官員的提拔補缺、外衛牙門軍將領遣調輪換等等,另外對無魚、孤石、無羨這些護法有功的高僧提出嘉獎,分別封下個響亮的法師頭銜。
這些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并沒有奇怪之處,真正‘有趣,的,是另外兩個消息;
其一,皇子的登基大典定于兩月之后,剛巧不巧,正是燕國景泰‘三九,大慶之日・・…・・任誰都能覺得出,這個日子選的,很有些‘對臺戲,的味道;
另一條政令則跟直接一些;驅逐南理境內所有燕人,同時召回所有燕境內的南理子民。
宋陽和承也從城門口看榜,看到這一條的時候,兩個人同時笑了。
任初榕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笑什么?”
宋陽學她的樣子去瞇眼睛;“明知故問。”
任初榕少有的不講理,笑;“你管我知不知道,我就是想問。”說著,她好像‘照鏡子,似的,對著宋陽也瞇起了眼睛,月牙兒彎彎。
宋陽不矯情,伸手指著皇榜上最后一道公告;“這個,壞得很。”
祈福法事中靖王當場‘認罪”叛逆之事有燕國在背后主使。對此燕國當然不會承認,天底下也沒有打這樁官司的地方,但當夜道場內外鳳凰城千萬百姓共同見證,不管燕國是否認賬,南理朝廷都要拿出個態度・・・對燕國的不滿態度,否則何以安撫民心。
而真正讓宋陽兩人發笑的是,最后一條告示,乍看上去沒什么・仔細琢磨卻能發現,它‘壞,得很。
“南理驅逐燕民,燕國不會無動于衷,多半也會依樣而為,通告全國驅趕南理國人。”說著,宋陽又笑了起來;“可皇榜上說的明白・朝廷召回在燕所有南理子民,到時候大燕再怎么趕人,咱們南理人也是應招而回・・・・・・”
他說話的聲音不小,周圍有不少看榜的百姓,聞言全都笑了起來。
承笑得尤其開心,她喜歡看他出風頭的樣子。
這一天過得和前幾天一櫛輕松自在,在城中四處閑逛,黃昏時分他們身處南城,又特意跨過大半個京師跑去北城去吃西鱖魚餛飩・直到天黑兩人才心滿意足返回紅bo府。
剛一進門,就有紅bo衛迎上來,對兩人道;“侯爺、三小姐・王爺請你們過去。”
承一喜;“父王回府了?”說著,一拉宋陽袖子・兩個人加快腳步去見王爺。自從進京后,鎮西王就沒開過皇宮,今天才回府,估計是政事告一段落了・・・・・・
鎮西王的眼中泛著細細血絲,顯然休息不足,不過老頭子的功底扎實,精神還算不錯,一見飪初榕就先lu出了個欣慰笑意;“氣色好了很多。”隨即一擺手・對宋陽道;“免禮吧・座下說話。”
任初榕把功勞往宋陽身上放,回應父王;“宋陽傳了我一套養氣的法子・還不錯,明天我抄錄一份給您。”
鎮西王擺手笑道;“我不用,你自己留著練吧。”
聽著父女聊天,宋陽忽然心念一動,看王爺的樣子,肯定是‘老當益壯”應該還能用得上那套雙修的法子・・・・・・就是女婿教老丈人雙修法門,這事想著好像有點混賬。
王爺父女沒注意宋陽的古怪表情,又談笑了一陣,鎮西王轉目望向了女婿,全沒鋪墊和客套,直接問道;“看到皇榜公告了?你覺得如何?”
國內的事情自有輔政大臣做主,王爺犯不著來征詢他的意見,宋陽明白鎮西王的問話,指的是針對大燕的‘措施”當即回答;“表面上,做到這樣也就可以了。”
憑著南理的國力,當然不能真的去和大燕刀兵相見,這里需要掌握個分寸,既不能把大燕真的惹惱・也要給國內百姓一個交代,‘對臺戲,和‘驅燕民,這兩條措施,算是中規中矩。
“表面上?”王爺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又問;“那實際里呢?”
這一次,王爺沒等宋陽回答就徑自說了下去,措辭也毫不講究;“我家的皇帝被他們搞了,朝廷險險顛覆、南理差點亡國,吃了這么大的虧,不想辦法找回來,我是睡不著覺的。”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兩年多前的澇疫大災,本王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次大家兩敗俱傷,南理不算太吃虧,可終歸是他們作惡在前,所幸老天有眼,秋時賞了景泰一場大火,燒焦了他的燕皇宮。”說話的時候,鎮西王的目光牢牢盯在宋陽臉上。
宋陽哪會聽不出王爺的話中之意,痛快點頭;“我聽說・燕皇宮兩年重建,現在又有了些規模了。”
鎮西王總算對宋陽lu出了一份好顏色,點著頭笑了起來。宋陽則繼續笑道;“再迂兩個多月,景泰登基三九,燕境舉國大慶。”
老王爺笑容更盛,不料這個時候,一旁的任初榕忽然開口・語氣堅決;“不行!”
鎮西王滿臉無奈。
宋陽也ting意外,想笑,住,轉頭望向任初榕・一勁沖她使眼色,示意她別逆反老人家的意思。
其實這把火宋陽自己就想放,自從一品擂后,景泰、燕頂都太安逸了,常春侯早都等得不耐煩了。
任初榕不為所動;“選‘三九,之際不妥,那個時候城中衛戍可想而知,真燒起了大火,咱們的人難以全身而退,放火的話”看著父親和宋陽的樣子,承嘆了口氣,稍作讓步;“放火也不是不行,不過日子要改一改,或者提前,或者錯后。”
郡主說的有道理・‘三九,放火的確是夠轟動,但相比之下,逃跑也更困難得多。王爺點了點頭,宋陽也同意;“那就爭取提前,反正燕宮失火的消息傳回鳳凰城也得需要幾天功夫,小皇帝登基盛典時・消息傳過來,南理更添歡喜・・・明天我就帶著火道人去大燕。”
承還有些猶豫,秀眉微蹙;“記得你說過,上次放火你只是出主意的那個,真正去做事、點火的都是旁人,這次・・・也不用你親自去吧?”
反正任初榕就是不想讓宋陽去冒險。
宋陽搖頭,興高采烈;“不點火,但是我得看著那火燒起來,要不沒味道。”說完又笑著安慰;“放心好了・和一品擂不同,這次我只去放火,不做其他事情,全無危險可言。”
在父王面前,任初榕不好多說什么・而且宋陽此行僅只放火的話,避開‘三九,的大日子,風險也的確不會太高,勉強點點頭,又問道;“那這把火・・・會不會把大燕燒急了?”
對此鎮西王xiong有成竹;“急,一定會急,但把握好一個關鍵,就什么事情都沒有。”說到這里・王爺收住了話頭・抬頭看了女婿一眼。
宋陽會意,接口道;“不留痕跡・不落口實,大燕就不會來找咱們拼命。”
放火的后果還是要歸結到中土五國的局勢上,牽一發而動全身,燕國敢欺負南理、敢暗中顛覆,但不會真的大舉來攻,那樣做平白便宜了北狼西豺。
如果這場火放得不留把柄,即便燕國朝廷猜到是南理所為,為了大局多半也還是會隱忍下來;可要是留下了痕跡,被燕民得知‘南理放火燒我皇宮”燕朝廷也就被逼到絕路上,非打南理不可了,不打就沒法向國民交代。
宋陽明白鎮西王的意思,不能把大燕逼上絕路,給它吃個啞巴虧就好了。
王爺長舒了一口氣,對宋陽點了點頭,再開口時又把話題引回最初;“諭令已下,不久之后南理轄下各座州府,就要開始驅逐燕人。這個態度必須要有,可是這樣做,對南理何嘗不是自損・・・當知,要被趕走的,大都是燕國的商人。”
最近這幾十年里,南理與大燕通商頻繁,交易規模越來越大,現在驅走商人商貿自斷,朝廷的歲入也小小的受了些影響。
宋陽開始眨眼睛,余光望向任初榕,發現郡主的眼睛眨得比自己還頻繁,鎮西王則放緩了語速,絕對是漫不經心的語氣;“聽說,你在封邑中,找到了一條來錢的路子・・・土里生金,這錢來得可容易得很。”
任初榕忍不住了,小聲問;“您老是聽誰說的?”
老頭子望向女兒;“反正不是我女兒說的,丫頭外向,指望不上・・・兩個都這樣。”
任初榕啞口無言。
胡大人送葡萄去封邑那次,任初榕曾向父王借了一個巨大數目,當時只說能還得上,但并未提及前朝洪皇的藏寶圖。不過鎮西王知道這件事倒也不值得奇怪,封邑中不只筱拂、初榕兩姐妹,還有不少紅bo衛,其中自然有王爺的眼線。
老丈人開口,宋陽一定給面子,當即應道;“這個錢是和朋友一起掙的,已經說好三三開,旁人的我動不得,我自己那份里,分一半給您。”
“分一半,落在總數里雖不到兩成,但也是很大一筆錢了・・・呵呵,不錯。”鎮西王手捻須髯,不置可否。
任初榕立刻就要急眼,咬牙又咬牙,總算把那句‘不行,吞回了肚子里,倒不是說她不想著娘家,而是她知道紅bo府根本不缺錢,試探著問;“家里出了什么事情,需要用錢么?”
鎮西王搖頭道;“家里沒事。”
承先松了口氣,隨后把語氣放得更委婉了些;“您曉得,現在燕子坪窮得那個樣子・・・要不是實在不得已,前陣我也不會和您商量那件事。至于土中生出的‘金”暫時還落不到手中,是遠水・・・・・
‘那件事,指的是向王爺借出、連紅bo府一時都難以籌集、要暫時挪用西線軍費的巨款。
王爺忽地笑了;“放心了,知道封邑現在沒錢,也沒打算馬上壓榨你們,以前說好的事情不會變,現在只是想和你們談個買賣。”
任初榕精神大振,宋陽還在假仗義;“您老說啥是啥,什么買賣不買賣的。”
王爺才不去拾宋陽的話茬,只是望著自己女兒說道;“你在封邑里開鐵礦山、辦軍器場,不單是為了賺錢吧。”
和‘土里生金,一樣的道理・飪初榕的小算盤終歸瞞不逐王爺,承郡主笑瞇瞇地;“父王神眼如炬,什么事情都能一眼看透。”
鎮西王不理宋陽的示好,但全收女兒的巴結,lu出個慈祥笑容,又繼續道;“太祖開國后在西,北、中各選中一地,封了三座大庫,其中藏置t軍器以備不時之需,朝中定律,庫中軍器七年一換,舊器就地銷毀。”
“這許多年下來,無論鐵器鍛造的工藝,還是份庫存器的手段,都比著開國時高明了一大截七年之限的律例卻因為是太祖親筆諭令,始終沒有更改過,前幾天我們幾個老家伙剛剛商量過,準備延長・・…・・”
“扯得遠了。現在又有一批軍器到限,除了鎧甲之外大都是些重砍大錘之類的力士兵器,據我所知全是上好的家伙,陳放七年但是和新器也不見什么差別。我是覺得,就這樣毀掉未免太可惜了些,不過新器已經完工啟運,舊器存放多余,倒不如把它們用起來。”
話說到這里,任初榕已做大喜作勢yu謝。
鎮西王一擺手;“先別忙謝聽我說完。不是白給白拿・要花錢買的價錢不錯的,不會比你們自己造的更貴。”說著,從懷里取出一份帶有報價的清單,遞給了任初榕。
任初榕聲音輕若蚊吶,但能確保父王聽得一清二楚;“反正要毀掉的,白來的便宜・・・・・・”
“的確是白來的便宜”鎮西王不以為然;“不過它是南理的便宜,我不想你們去占,買軍器的錢也和紅bo府沒關系・是要上繳國庫的。何況這樁買賣里你們也沒吃虧。”
國家沒有重大戰事,以前的鎮西王權位雖高也無權去打大庫的主意,但現在做了輔政大臣,這件事他可以做主了。
任初榕又開始小聲嘀咕,這是宋陽第一次見她撒交,覺得有新鮮又好笑,王爺顯然司空見慣,根本不吃這套,開門見山;“怎么樣吧,是買下,還是不要?”
任初榕脆聲回答;“買下了!”說完,搬起椅子往父親身邊靠近了些,笑瞇瞇地,一改往日‘父王,的敬稱;“阿爹,能不能再便宜點?”
鎮西王不為所動,穩穩搖頭。
任初榕心中暗嘆一聲,可惜筱拂不在,若她出馬,撒潑打滾耍無賴的,肯定能劃下個新價錢・・・・・・
這樁買賣對封邑而言,唯一的好處僅在于‘周轉”但這個‘周轉,正是封邑最最需要的。‘
南威,初建不久,眼前所有匠人都在忙碌著西線新軍的軍器生產,先不說蟬夜叉,就只提石頭佬、山溪蠻,想要靠‘南威,把他們全部裝備起來,實在有的等了。何況任初榕已經看過了清單,價格比著自家場子的成本差不多,既然如此,又何必費心費力去自己造。
王爺此舉,倒賣軍器在前,裝備si軍在后,聽上去干脆就是叛國行徑・・・可前一項,要銷毀的軍器換了銀子充公國庫,自不必說;而裝備出來的si軍是他女婿的隊伍・鎮西王沒把握控制宋陽,但能篤定宋陽不存叛國之心。更重要的是南理和大燕仇恨漸深、敵對加重,宋陽視景泰、燕頂為死敵,裝備了他的si軍,便等若南理多出一支對抗大燕的武裝。
兩利之事,封邑占些小便宜,南理真正得了大實惠。
至于買軍器的銀錢,王爺剛剛明言,‘以前說過的一切照舊”他答應借給女兒的款子會如期送到,用這筆錢來付賬就是了,一碼歸一碼,等盜墓的財富進來再把錢還給王爺。
意向達成,剩下的便是確認細節了,任初榕把清單小心收好,對王爺道;“具體數量,我現在定不下來,回封邑找人商量過后再答復您。”
王爺給出的軍器數量,足夠把蠻人和夜叉全都裝備起來了,蠻人和石頭佬都好說,但洪軍給尊使提報過他們自己的裝備圖錄,任初榕不懂軍事,不知道兩份清單里,有多少樣軍器是可以‘換通,的,要回去問過蕭鐵匠后才能確認。
鎮西王點了點頭,說了句‘盡快”跟著話鋒一轉,對宋陽道;“買賣先說到這里,再來談一談稅賦・・・不是現在,是三年之后;我也不要你那三成的一半,只要你賺到手銀錢的一成,仍是上繳國庫。”
當初豐隆賜下‘常春侯,封號時說的明明白白,不僅不用交說,相反封邑內所有稅收都歸常春侯,現在鎮西王根本不提這茬,明擺著就是以大壓小,找宋陽訛錢。
任初榕又看不過去了,不過不等她說話,宋陽就笑呵呵地答應下來。三年之后,封邑早都步入正軌了,先不說老顧的銷金窩,就只那份‘藏寶圖”是大洪太祖為‘復國,準備的,財富何其豐厚,未來宋陽就是個錢多到花不完的大財主,捐出些給老丈人做面子也不算什么。
宋陽應承的痛快,老頭子也ting開心,著實嘉獎了幾句,這可是生平第一次,宋陽還算鎮寧,任初榕早都喜上眉梢・・・・・・
轉天一早,竟由紅bo府好手易容后的宋陽和火老道,取道大燕,道別之際,宋陽煞有介事,叮囑初榕;“那套養氣修身的法門,不許放下,天天都要練習。”
任初榕認真答應,但是對宋陽并沒有太多囑咐,只是說道;“你先走,我看著。”
直到宋陽身影消失良久,任初榕還在向他離開方向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