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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貪官

大熊貓文學    活色生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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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眾人疑惑不定,不知師太此舉為何的時候,先前靖王向佛祖敬香時的異象再現,只不過這次要更壯觀些,一大把長香突兀加快了燃燒的速度,煙霧凝聚成柱直奔天空…無魚微笑開口:“佛祖又怎會垂憐妖人?這香,不過是無魚的把戲。”

  孤石又告開口解說,如果靖王敬香時沒有異象,等貴人們上香之后今曰的法事便全部結束了,伏魔陣法無從施展。

  哪個妖人會心甘情愿地自己跑進伏魔陣中去?所以無魚師太略施巧計,在香火上做了手腳,以此設局單獨為靖王另加一場‘祈福’,殲王還道是收攏人心的大好機會,利令智昏果然上當,最終陷于伏魔陣法無法自拔,領取了自己的下場。本來是無魚和靖王商量好的‘套路’,現在變成了無魚一個人的功勞,孤石不是故意吹捧無魚,老尼姑從頭到尾被蒙在鼓里,她是當真以為靖王是乜羅妖人,死于佛法懲戒…不算往曰誦經,今天晚上老尼姑孤石說過的話,恐怕比過去三年加起來的都多,她本來不喜歡廢話,但是這次感覺不一樣:一個人說,無數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全都認真聆聽的感覺忒好,過了今夜怕是再沒這樣的機會了,她得抓緊些。

  所有事情解說完畢,孤石長出了一口氣,目光略顯落寞,沒啥可說的了…孤石雙手合十,轉身面向無魚,躬身施禮同時正色道:“師兄辛苦了。”

  在她之后,先是數十苦修、繼而道場佛徒、再到胡大人、杜大人,最后直至千萬鳳凰百姓,齊齊躬身施禮,道謝之聲散亂卻響亮,浩浩蕩蕩在皇宮前轟鳴不休,無上榮光盡歸無魚師太一人。

  這份‘謝禮’也在無魚意料之中,以我佛之名懲惡揚善、誅殺妖人平息叛亂、還南理清靜安寧,做出這樣的大事,想不揚名都做不到,無魚本來想過,在這個時候把宋陽拉上臺,讓常春侯跟著一起來沾光,畢竟這件事情里宋陽才是真正的關鍵人物。

  不過之前在商量的時候,宋陽搖頭拒絕了,他是紅波府女婿的身份,算是鎮西王一脈的人,在平逆中佛門只問善惡不理得失,是中立角色,這才能得萬民愛戴。要是宋陽浮上來,味道就變了,平白添出些‘兩王爭權’之意,反倒不夠完美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與佛徒沒太大關系了,法事結束,百姓撤散,今夜仍是宵禁,所有人回家之后都不得再外出半步,左丞相與杜大人這一干重新臣子得了禁軍與內廷侍衛的支持,暫時主理朝政。

  兩位大人并未推辭,但明言在前,只是暫時輔佐皇室維持局面,真正大事要等鎮西王返京后做主,當晚放出的第一道政事雀書就是傳訊鎮西王,把京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詳細告知,請王爺速速回京主持大局。此舉立刻贏得了皇室與禁軍的好感。

  扳倒靖王之后,京中的形式不但沒有不曾放松,反而更加緊張了,法事結束后不到一刻工夫,京中鷹隼長鳴,一頭頭獵鷹被放飛,足足數百頭,在高空盤旋不休。

  這些隼子自孵出來就開始接受訓練,兇猛迅捷且能有夜視本領,是專門用來捕捉信雀的,仍是訓練的效果,隼子不會捕捉禁軍和內廷侍衛的黑云雀,至于其他的雀子則一概不會放過。鳳凰城要封鎖消息,隔絕叛黨余孽與外界的消息往來。

  另一件需要立刻處理的緊要事情,就是城郊牙門軍。

  說實話,城內局勢安定下來,牙門軍也就沒太多威脅了。

  外城軍馬四萬,禁軍加內廷侍衛也三萬有余,何況京城高墻重門,守城軍械齊備,真要打起來絕不會吃虧,加之鎮西王手握重兵,牙門軍要真反了,王爺出師有名,屆時里外夾擊撲滅他們不是難事。不過能不打當然還是不打的好,畢竟是南理精銳,就這么折損未免太可惜了。

  差不多就在獵隼升空的同時,鳳凰城西門打開了一道縫隙,一位內廷侍衛主官攜帶靖王首級、無魚師太信函和加蓋皇廷印鑒的胡大人手書,去往牙門軍主營…第二天上午時分好消息傳來,牙門軍表明立場,擁戴南理皇室,視靖王為叛賊逆黨,同時拔營后撤三十里,以示絕無叛逆之心。這樣的結果也算情理之中,靖王事敗,篡位之事坐實,而且連老命都丟了,再跟著他只剩死路一條。

  而且牙門軍中,靖王舊部雖多,但并不知他叛逆真相。來自軍中的擁戴,本意是‘靖王有機會登基,我幫忙’,而不是‘靖王要造反,我追隨’。

  不過在當晚,牙門軍各營也有嘩變出現,不用問,領頭的都是靖王的死忠,所幸沒能掀起天大風浪。

  差不多就是喜訊傳來的時候,宋陽去了左丞相府上。

  左丞相昨在宮中忙碌整晚,徹夜未眠才剛剛回家,聽說宋陽上門,顧不得休息就迎了出來,把他帶到內堂,落座后問道:“怎了?”

  宋陽應道:“奉無魚師太之命,來還衣服,這個時候她來找你不太方便,就托我代勞,等以后安穩下來,她在親自登門致謝。”說著,他解開隨身攜帶的包袱,里面正是那件海青法衣,同時宋陽還不忘交代一句:“放心,上面的藥粉已經清理干凈。”

  左丞相還道他上門有什么大事,原來只是送還衣服,一下子放松不少,客氣道:“師太厚賜,當初就受之有愧,本就說好是代為保存,師太出關后取走理所當然,怎么又送回來了。”

  “寒暄客氣,回頭你和師太去說,我不管轉達。”宋陽笑呵呵的,話鋒一轉,顯得挺好奇:“當初你捐了多少錢?”

  左丞相這次一點沒客氣:“你管不著。”

  宋陽哈哈一笑:“你有錢我知道,可我沒想到你那么有錢,更沒想到你還會拿錢去做善事…”

  當年閉關前,無魚把海青法衣送給了京中一位捐款賑災的神秘人,出關后她為對付靖王她又把衣服借了回來…現在宋陽再送還,不用問那位神秘人就是胡大人。

  胡大人賑災捐款的數目宋陽不得而知,不過可以肯定的,必定是一筆巨款。若非如此,一來師太不會送出這件寶貝法衣以茲鼓勵;二來也不用匿名,捐款是好事,沒人不想留下善名,除非這筆錢多到不應該是左丞相能拿得出來的。

  可是話再反過來說,就算不留姓名,也難保不被外人知道。賑災大善,可左丞相捐出一筆‘以他的俸祿不吃不喝攢上十輩子也還不夠’的巨款,無疑自找麻煩,所以宋陽才有些好奇。

  當著宋陽的面,胡大人也不去刻意隱瞞:“胡家三代為官,大官。官做得大了,想不富都難…”

  做成平叛大事,宋陽心情很好,聞言眉飛色舞:“三代貪官?”

  “你不做官是以不曉得,不貪做不了官的。”對宋陽的小小無禮,老胡不當回事,不過對‘不貪就做不了官’的道理,他也無意多解釋:“到那場洪災的時候,我的錢已經足夠后世子孫富足十代了…我是官,不是商人,錢到了一個份上,再多多少也都沒用了,留在手里反倒是個禍根,與其如此還不如捐出來,做一點善事,也算積累些福報。”

  “還是剛才的道理,不貪污沒法做官,貪污是為了做官。”胡大人張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貪官不假,不過我是貪污的官,不是貪心的官,更不是黑心的官。”

  宋陽笑問:“那我該夸你?”

  胡大人也笑了,擺手道:“不用你夸,也不受你罵,該干什么干什么去,老夫得睡會。”

  …隨后幾天里,胡大人與杜大人分工明確,前者主理政事,后者的全副心神都用于肅反,刑部牽頭,三司齊動,會同皇城禁軍,全力緝拿靖王心腹與參與叛逆的大小官員,勢頭兇猛出手無情,身份低下影響較小者直接斬殺;身居高位者本人囚禁、家屬軟禁。不論地位高低,被揪出的官員全都不去審問…這次事情復雜,杜大人只殺人、抓人而不升堂,緝拿住的人犯都等鎮西王回來處理…四天之后,平叛事情告以段落,朝政也會還算安穩,鳳凰城恢復秩序,自中秋以來連續十八天的戒嚴終于結束,鳳凰城又恢復往常秩序。

  叛逆掃清,豐隆也不用再躲在大牢中,皇宮是回不去了,暫時住進紅波府的城郊山莊,李逸風與李公公隨行,周圍有紅波衛重重守護,暫時安定了下來。

  宋陽則在兩天前,就得了紅波府的通知,隨著現在主持王府事情的‘二舅子’、筱拂與初榕的二哥一起離開鳳凰城,一路向西去迎鎮西王的隊伍。

  見過王爺,宋陽從來京本意開始說起,把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包括‘無魚要建妙香吉祥地、豐隆不再登基’等細節也毫不隱瞞,鎮西王聽過之后,沒想常人想象的那樣大力夸贊,只是點點頭:“做得很好,辛苦了。”

  如果宋陽還只是個奇士,鎮西王或許會真正褒獎一番,可宋陽是娶了她兩個寶貝女兒的小子,老丈人一時間還有些拉不下臉來。

  宋陽也不當回事,就此告退,美滋滋地去找任初榕聊天去了。承郃郡主也在隊伍中,隨行父王返京…任初榕的臉色很不好看。

  可是任初榕很漂亮。

  臉色不好是因為身體虛弱,漂亮則源自那雙明亮有神的眸子…兵不血刃平復叛逆,雖然整件事的過程看起來好像兒戲,可不管怎么說,宋陽這次是正經把南理給救了,當得‘功德無量’的評價。待嫁夫君、心上之人做成了這樣一件大事,任初榕心中的快樂與自豪,便是眼中那份飛揚神采。

  宋陽笑道:“眼睛真亮。”

  “原來常春侯不是只會殺人放火,還能逆轉乾坤救國救民,承郃與有榮焉。”任初榕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你做的好,我的眼睛自然就亮了…”即便相處時間不短,名分也早都定了下來,但說到這里她還是忍不住臉紅了下。

  宋陽挺謙虛的:“去抓無魚卻趕上叛亂,又糊里糊涂找到豐隆,這次當真是巧合,恰巧被我趕上了,‘救國救民’這四個字跟我可不沾邊。”

  提及‘巧合’兩字,莫名其妙的,任初榕的眸子更亮了些:“還記得你另外一個身份吧?天煞妖星。你出生時燕國師就說你會亂世禍國…亂燕頂的世、禍景泰的國。照我說這不是巧合,是注定。”

  宋陽不迷信,可他的經歷明明白白,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因燕頂那個笑話似的‘預言’而起,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早都安排好了吧。

  任初榕露出笑容,眸子又彎成了一雙新月,說話時站起身,親手被宋陽沏了一杯茶,捧著送上前:“我開心也不只是因為你救國救民,早就說過多少次,承郃只是小女子,不問國事只問親眷…你扳倒靖王,幫了父王、紅波府天大的忙,我不謝你,但是我真心高興。”

  在封邑的時候,承郃郡主主持的可都是開礦建場、籌錢充軍之類大事,什么時候也沒給宋陽捧過茶水,宋陽受寵若驚,忙不迭接在手里,同時搖頭道:“靖王才智普通,對付他不是難事,就算沒我幫忙鎮西王也輸不了,充其量只是一時被動。”

  任初榕卻正色搖頭:“才智是一回事,時勢又是另一回事,這次靖王已經得了時勢,只憑我們紅波府,真的難以應付了…眼前那關都過不了,又何談以后。”

  對宋陽,郡主不客套、不謙遜,只是實話實話,當得知中秋慘禍、靖王突起把持京師的噩耗時,承郃郡主的頭立刻就大了。特意離開封邑,去到鎮西王返京的必經之路攔截,把父王截住了。

  西疆兵馬雖有調動,但鎮西王還是決意孤身返京,他沒法帶兵回去,出師無名、士兵不愿內戰、西疆各大營都被眼線監視、佛家成了靖王喉舌、京師衛戍精銳固若金湯…即便鎮西王統帶重兵回去,這一仗也沒法打,徒增惡名罷了。

  可京中出來這樣大事,鎮西王又不能不回去,留在西疆就是‘擁兵欺君’、‘自立為王’,鎮西王一生戎馬,都在為國苦戰,讓他在晚年時背上這樣的惡名,他寧愿自己返京與和靖王拼個玉石俱焚。

  女兒了解父親,任初榕明白老頭子的想法,她趕來只是提出了另外一個法子:王爺不帶南理軍馬,但是可以帶封邑武裝‘隨行’。

  西疆兵馬調動逃不過京師的監視,但封邑中的武力都是‘不存在’的,任初榕的想法是:表面上父王是一個人回去的,可實際里,封邑武裝隱形潛蹤追隨,能混入城最好,混不進去就在外埋伏,真要京中鎮西王出了什么事情,至少還能有一支兵馬策應。

  這倒的確是個主意,總比鎮西王一個人回去打架要好,但也不過‘杯水車薪’吧…封邑中現在能調用的:三百山溪蠻、三百回鶻衛外加一千兩百訓練得半吊子的石頭佬,湊到一起也不足兩千人,做奇兵還成,要靠他們徹底扳回局勢就指望不上了。

  至于那支最最精銳的蟬夜叉,現在既沒能真正收服、也不曾武裝起來,‘尊使’又不在家,承郃沒辦法把他們調出來。

  或許是覺得封邑武裝起不到用處;或許是不舍得把女兒女婿的那點家底無端揮霍掉,對承郃的提議,鎮西王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拒絕了。

  任初榕知道自己勸不住父親,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求能再隨行一陣,送一送父親,不料送行時忽然得來‘京城平逆’的重大消息。初聞喜訊的時候,任初榕的心歡喜得都快要炸開了,可惜當時宋陽還在路上,要是在她跟前,一定能得個香軟擁抱吧…任初榕給封邑中的小捕傳了好消息,自己則不再離隊,干脆隨著父親一起前往京師。最后任初榕還又解釋道:“筱拂被我留在了封邑,那個時候,家里必須有個重要人物坐鎮…不用主持具體什么事情,但非得有這樣一個人不可。”

  雖然只是一帶而過大概交代,但一樁鳳凰城叛亂,任初榕為宋陽擔憂、替父王艸心、同時還要遙控封邑,疲憊可想而知,除了那雙漂亮眼睛依舊有神之外,就只能用‘憔悴’來形容了…宋陽當真有些擔心的,因為精通醫理所以明白,身體再好的人也會有個極限,超過負荷就會傷及根本藥石難補,積勞成疾確有其事。

  任初榕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搖頭道:“封邑的事情現在正是上勁的時候,暫時放不得,不過紅波府不用我再管,已經輕松許多了。”

  宋陽也搖頭:“封邑的事情你交給我些…”

  不等他說完任初榕就笑了:“要么你就去殺人放火,要么你就去救國救民,常春侯還是做那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去吧,封邑交給你,我可不放心。”

  …九月初六夜里,鳳凰城終于遙遙在望,鎮西王一行抵達近郊。不過王爺沒急著進城,甩開大隊,匆匆趕往城郊山莊,他要先見豐隆皇帝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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