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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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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籠斗  宋陽為首,帶隊向著鐵籠走去,胡大人臉色晦暗,雙手抱揖對著十位奇士深深一躬,再抬頭時一雙老眼水光隱隱:“是老夫把諸位奇才帶來燕國,不料卻害了你們的性命,胡某無能…”

  話沒說完,宋陽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老頭子的肩膀,輕聲道:“甭別扭,打著看,有什么話等我們出來再說。”

  胡大人愣住了,出來再說?我倒是還能說,可那時你們還能有人聽到么?

  宋陽笑容輕松,十位南理奇士走入鐵籠居中而站。外面的力士松動絞盤,鐵門徐徐閉合,隔絕了籠子與外界,而這個空子里,籠中發生了件讓人沒想到的事情:

  回鶻主將阿夏帶隊上前,先對宋陽施禮,雖不是全禮貌但恭敬畢現,宋陽回禮同時對阿夏說了句什么,再之后回鶻武士把南理人盡數擋在了身后。

  燕人議論紛紛,就連同在籠中別國武士也面露疑惑,回鶻人要護著南理么?中土世上相距最遠的兩個國家,什么時候變成盟友了?

  回鶻、阿夏已經表明了態度;而在鐵籠之內,還有一份不用擺出、只于雙方心中都明白的態度…燕主將羅冠與宋陽的目光碰觸了下,兩人眼中都流露出些笑意。

  宋陽轉回頭,對施蕭曉低聲道:“待會打起來,你我著意護著點大伙,應該沒人直接來找咱們的麻煩,就注意別被惡戰殃及到。”

  施蕭曉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另個角落中的吐蕃主將扎西平忽然措陰聲冷笑,漢話半生不熟:“南理想要托靠回鶻庇護?離得有些太遠了吧,還不如并入我們吐蕃,我家王上宅心仁厚,多半會賜豐隆一個藩主位子,南理子孫萬代永得吐蕃護佑,豈不是好。”

  宋陽都懶得去看他,頭也不抬地應道:“不用了,昨天晚飯的時候商量好了,明天午飯的時候南理回鶻南北出兵,就此瓜分了吐蕃,以柴措答塔宮為界,南面歸吾皇豐隆;北邊歸回鶻大可汗。”

  柴措答塔宮是吐蕃大活佛的金殿,是高原上至高神廟。

  阿夏聞言,露出個狐媚笑容,問宋陽:“柴措答塔宮又該怎么分?”

  宋陽想都不想:“一樓我的,二樓給你…它一共幾層?”

  扎西平措勃然大怒,心中的圣地被敵人隨口褻瀆,哪還忍得下怒火去等待開戰號令,怒吼一聲,率同手下發力急沖,阿夏大笑了一聲,雙手彎刀揮舞如風,招呼手下沖鋒迎敵!

  與此同時,城樓上的景泰就猛一揮手,又是一聲炮號震耳,一品擂就此開始,羅冠彎弓一箭直取犬戎首領,麾下好手刀劍并舉飛撲草原宿仇。

  南理這邊沒有絲毫遲疑,宋陽橫執龍雀,施蕭曉大袖鼓蕩,護住自家同伴后撤。

  除去南理,中土另外四座強國仇怨復雜,燕人最恨犬戎,其次憎惡吐蕃;犬戎把燕人視作生死仇敵,但他們對回鶻也恨之入骨;吐蕃與回鶻誓不共存,對大燕就稍差一些,可仍是百年之敵。

  而大燕和回鶻并不接壤,不存領土之爭,并沒有直接矛盾;吐蕃與犬戎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情況。可無論是中原與沙漠,或者高原和草原,即便沒有長年兵禍,彼此間也全無信任可言。籠中爭勝,根本就不會有盟友,哪怕是臨時的結盟也不可能存在,除了自家武士人人都是仇敵,除卻亂斗、混戰,絕不會有第二條路走。

  可景泰不知道宋陽的頸子下掛著薩默爾汗的火芯玉,更不曉得因為陳返,宋陽與羅冠結緣。

  對阿夏而言,宋陽就是王駕;在羅冠眼中,自己只有‘半年’可活,宋陽是師父晚年唯一的依靠。兩個人非但不會傷他,還會拼勁全力保著他、護下他的性命…是以景泰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本來應該是一場混亂惡斗的一品擂,因為南理人的加入,突然變得‘有秩序’了。

  剛剛進入鐵籠時,宋陽對阿夏低聲說的那句話是:放心大燕,可以專心對付吐蕃。

  而羅冠修為驚人、又久歷江湖,心思豈能差得了,雖然之前不知道宋陽和回鶻的關系,可是一見阿夏和手下武士的態度,他就知道該怎么做了:專心對付犬戎,把草原上的狼子打掉…只殺光犬戎還不夠,自己手下的燕‘卒’也得死干凈。這樣一來,只要回鶻再殺光吐蕃,籠子里剩下的便統統是自己人了。

  就算回鶻不敵吐蕃也無妨,大宗師目光如炬,大概能看出,兩隊實力在伯仲之間,就算吐蕃贏了,也只能剩下三兩個重傷殘廢,擋不下他三箭…

  聰明人間的默契,不用非要聚在一起商量上一陣,開戰之前宋陽和羅冠對望過一眼,便足夠了解彼此的心意了。

  鐵籠出奇巨大,其中大燕斗犬戎、回鶻戰吐蕃,南理一行溜溜跑到籠子角落,根本沒人顧得上他們…南理的奇士現在的狀況,和外面觀戰的睛城百姓也不見太多區別,只不過奇士們站的更近些,對兩個戰團看得更清楚些。

  景泰臉色鐵青,全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雖然沒有預想中的混亂,未免讓人有些失望,但籠中惡戰的激烈,還是遠遠超出了燕人的想象,能被國家選中的赴擂武士,又怎么會是平凡之輩,或名震一方、或勇冠三軍,每一個人都身負絕技、名副其實,四隊高手分作兩個戰團,身形起落生死相撲!

  巨響轟鳴不休震落心底、刀劍光芒閃耀攪碎目光,看得所有人都心神蕩漾,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小半座睛城都漸漸沸騰起來。

  阿夏雙刀翻飛剛柔相濟,左手長刀每一斬都凝聚巨力,右手彎刀則輕靈詭異來去無蹤,和她對戰的是吐蕃主將,扎西平措左手重盾右手戰錘,全然是戰場上的搏命打法,不分生死絕不罷休,兩隊主將湊到一起拼命全不管旁人,他們的手下也是各自為戰全無配合可言,打得簡陋、原始但足夠兇猛;

  相較之下,另個戰團更有章法,犬戎十人有合擊戰陣,隨主將號令穿插有序依次進擊,拼斗良久陣勢始終不亂,燕‘卒’也是三兩配合,一次次沖擊敵人,羅冠則始終在外圍游弋,從不近身搏殺,不過敵陣中每有一線破綻、或有同伴遇險,必會有一道獵獵金光自他弓上激射而去!他一個人對犬戎戰陣的壓力,比起另外九個同伴加起來也不遑多讓。

  轉眼一個下午堪堪過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打到現在,籠中竟無一人被殺,勢均力敵的惡戰,短時間內根本分不出勝負。天色漸暗了,燕國士兵奉命點燃早就在設立在鐵籠附近的油鼎,轉眼火光大作,映照著籠中的苦戰,更顯兇險。

  施蕭曉微笑從容,但充盈在大袖間、來回運轉滾動的內勁始終不斷,心里一直在戒備著,以防隨時會飛過來的暗器、冷箭,不過旁人可沒有和尚那份耐心,鐵匠蕭易犯了‘職業病’,對鐵籠的質地產生濃厚興趣,一邊敲敲打打,一把拉過侏儒老道,低聲討論著…侏儒擅火蕭易擅煉,他倆倒是真算得好搭檔。

  阿伊果、二傻不知什么時候都坐在地上了,黑口瑤張嘴,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哈欠傳染,二傻把巨盾墊在屁股底下,也跟她一起打打哈欠,嗚哩嗚嚕地問宋陽:“咱不打么?那他們什么時候打完?”

  龍雀的刀也早都拄在地上了,這把刀不輕,總舉著也不是個事,宋陽笑著應道:“一時半會打不完,不過待會我會動手。”自始至終,他的目光始終盯在阿夏與扎西平措的對戰上。

  二傻哦了一聲,嘟囔著:“我有點餓了。”一邊說著,一邊往籠子外面張望,繼續嘮叨:“胡大人喝茶水呢…”

  又等了一陣,外面觀戰的燕人也沒了之前的興奮激動,總也見不到血漿、聽不見慘叫,打得再怎么精彩看得久了也讓人覺得無聊,這個時候終于有人想起了擂中的南理奇士,不知哪個大嗓門最先喊了聲:“南理人,光會看著么?我家的貓狗都比你們更活潑些!”

  隨即哄笑聲四起,各種謾罵接踵響起,從四面八方傳來,噓聲越來越吵,喧鬧了好一會,嘲笑聲不僅沒有落下,反而漸漸匯聚、最終所有人的口徑完全統一,變成了三字響亮:“南理,懦!”

  對激烈打斗的喝彩,哪如欺負弱者的謾罵來得快活,三字往復不休,吼聲浩浩蕩蕩,聽著萬民齊聲大罵,城樓上的景泰也總算緩和了臉色,露出些笑意。

  宋陽不為所動,仍是緊盯著自己最在意的戰團,口中對并肩而立的施蕭曉笑著說了聲:“外面那些人,真夠煞筆的。”

  施蕭曉知道宋陽一陣陣的粗俗不堪,但也沒想到他能說出這么難聽的臟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搖頭笑道:“你嘴下留情,你不齋口,可我還得齋耳呢。”

  宋陽笑道:“假和尚,等出了籠子,我帶你去無關風月坊轉轉,幫你選個漂亮尼姑。”說完,想了想又問:“你的笛子帶著了沒?”

  施蕭曉點點頭,短笛從不離身,之前負責搜身的燕吏反復查驗,見只是普通竹笛,又知道他們沒機會入宮面圣,也就容他帶上了。宋陽踏上一步,把所有同伴都擋在了身后,繼續道:“干等無聊,吹個曲子聽聽?放心,這會兒我來守。”

  施蕭曉一笑:“這倒是個好主意!”說著自懷中取出短笛嗚嗚吹響。

  他的修為本來不俗,于曲中貫注內勁,笛聲悠揚、也談不上如何響亮,但卻飄散全場,即便周圍嘈雜,方圓百余丈內所有人都清晰可聞。

  笛聲曼妙,卻無疑是最直接的挑釁,睛城燕人的喝罵陡然高漲,宋陽和阿伊果、瞎子、侏儒這些狐朋狗友則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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