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君已經失勢了,只勉強剩下個架子,以前完全不放在眼中的力量,變成了東山再起的本錢;
燕丞相留下來的死忠、勢力中,有人精擅巫蠱,能夠鑒別‘真偽’,無法冒名頂替。
兩件事,宋陽在和顧昭君初識時就已經篤定了,全中。只不過他無意去碰這個麻煩堆,也就犯不著去揭老顧的底。
顧昭君的情形每況愈下,他等得不耐煩了,不等宋陽表態,他就把宋陽現在的狀況透露給付家余黨,由此,南理選賢時才會多出一位黑口瑤…阿伊果來自‘付黨’,靠近宋陽也只有一個目的:拿根頭發、驗明正身。
但蠱術對頭發有特殊要求,父子發中,至少要有一根是‘新鮮’,在拔下后五息內就要入血行藥,否則無法成術。付丞相的白發就不用說了,宋陽的頭發非得是現拔的不可。
宋陽修為早入上品,有真氣護身,且行事謹慎、五感明銳,黑口瑤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從他頭上拔下根頭發,這事她還真做不來。
萬幸,在小鎮時宋陽好端端地昏厥了,阿伊果總算找到了機會,但誰又想得到他是人昏心未睡、且不久之后就不藥自愈。阿伊果的喃喃自語被他聽進了耳朵、‘認親’的秘法被他看在了眼中,憑著宋陽的心思,諸多事情前后對照,自然也就理出了頭緒。
‘不來,阿伊果便別想再去大燕’,不由得老顧不來。黑口瑤是付黨派來查驗宋陽身份的人,要是不明不白的死掉,對方會怎么想?老顧一輩子也別再想拉攏他們了。
而宋陽一定要見到顧昭君,就是因為他把付黨攪了進來…
燕國之行宋陽只求拿刀、追兇,目的單純而明確。但付黨的介入,會牽扯出無數,他們的復仇之心、老顧的爭雄之意、朝堂勢力門閥勢力外加付老四的妖星身份,實在太多糾葛,從一個阿伊果身上,宋陽就已經隱隱看到,事情有了要亂套的趨勢。
顧昭君沉吟了一陣,終于開口了,并未去應承什么,而是反問:“燕皇帝這個人,你怎么看?”
“其他的不清楚,就知道他殘暴。”宋陽撇嘴,毫不隱瞞自己那副沒好氣的樣子。因為一道占卜,把整座大燕當夜降生嬰兒盡數屠戮,要知道那不是打仗屠城,景泰殺的都是自己的子民。
“殘暴沒錯。”顧昭君點了點頭:“再給你說個趣事,景泰十一年,燕對犬戎宣戰,整整打了兩年,死傷無數,此事天下皆知,但你可知,為什么會打這一仗么?”
不等宋陽搖頭,顧昭君就直接給出了答案:“因為微服私訪,歷代皇帝最喜歡玩的把戲。景泰也不例外,不過他訪得有點遠…訪到犬戎草原去了,為了到人家的白月節大集上去玩,跑去敵國尋開心還不算什么,白月節上他看中了一個牧族女子,廝混一晚發覺她不是處子,全不管還在人家的地盤上,直接一刀殺了。這還不算完,逃返大燕后,景泰便傳旨進軍草原,連準備都沒有就直接開打。這個景泰啊,不止殘暴,他還是個瘋子。”
顧昭君停頓片刻:“龍雀是第五名的獎品,南理又擺明了態度只做老幺,看上去拿刀不難,但你莫忘了,你是從兇殘瘋子手里拿刀。若武人赴擂或許還沒什么,可南理弄出個奇士出使,景泰多半不會高興,他不高興的時候,一般會發瘋…總之,你要有個準備,拿刀未必是件容易事。”
說過‘拿刀’,顧昭君另起話題:“再說追兇…還用說嗎?”
宋陽伸手揉了揉皺起的眉心:“說吧,不差這幾句。”
“我不懂查案,不過大的方向還能勉強揣測,尤離的案子,不外三個關鍵吧:太醫、國師、龍雀。”
尤離身世莫名、本領驚人,最要緊的是他天生一副閑散性子,這樣的人,貪圖太醫署令這個職位什么,每天給皇帝嬪妃看病很有趣么;當年的小鎮血案,尤離對國師的一切都了若指掌,連霸道兇器都被他改裝到馬車上,他和國師有何淵源;仇人上門,龍雀丟失,最后出現在燕皇帝的手里…每條線索都與燕國神權、皇權的最高位有關。
宋陽哪會不清楚,自己要去捅的,是足足有小半座中土那么大的一個馬蜂窩。
尤太醫臨行前,囑咐他不許報仇的 “你不和老付留下來的人接觸,是不想惹麻煩。可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要查的案、要報的仇本身就是個天大的麻煩。其實…亂上添亂,未必是壞事。”
“到了燕國,只要你一開始追查尤離的事情,立刻會陷入無盡的麻煩、無窮的兇險,就憑你自己?沒希望的。不管是查案、報仇或者逃命,你都需要人幫忙。先不說能力,只說在大燕境內,誰會全心全意地去幫你?還不是老付留下來的人。到時候你想不和他們聯系都不行。所以我比誰都盼著你能赴擂一品。”顧昭君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事情就是這樣,不由得你不認。既然如此,與其等危難臨頭臨時抱佛腳,倒不如我先幫你聯系好。”
“還有,別小看了你老子留下來的那些人”,顧昭君繼續道:“到現在還能留下來的人,有忠心沒傻瓜,懂進退識大體,不會一聽說你到了燕國就一窩蜂地跑去找你認親、也不會馬上逼你報仇。你擔心的有些多余。”
宋陽有自己的心思,但從不是個聽不進意見的人,何況,顧昭君有一句說到了點子上:真要身處一個應付不來的大亂子里,倒不妨亂上添亂。
宋陽琢磨了片刻,笑了:“這么說你是好意?我得謝你?”
顧昭君一本正經地搖頭:“我幫別人,歸根結底是為了我自己的好處,所以不用謝。”
“你的好處在哪?”宋陽挺好奇:“這事我還真想不通…你想收攏付黨、付黨只認付老四,現在你讓他們認了我,就不怕我們就此把你甩開?”
一如既往,顧昭君又把話題扯開了:“我不是長子、嫡傳,小時候可沒想過要當家主,那時候的夢想是開個妓館、再開個賭坊,都要大!”一提到兒時夢想,老顧有點忘形,隨著‘都要大’鏘鏘說辭,雙臂也抬了起來,險而又險就把籠在袖中的雙手伸出來比劃,不過總算‘懸崖勒馬’:“青樓就不提了,單說賭坊,你去過沒?”
見宋陽搖頭,老顧也不當回事:“沒去過無妨,總會聽說過‘十賭九騙’吧?”
這次宋陽點了點頭,顧昭君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燕國就是個大賭坊。你是個小毛頭,付黨是只有你能支配的幾十兩銀子…既然進了賭場,就不由得你不賭;可就憑著你們,只有血本無歸一個下場。而我卻是個老賭棍,賭坊里所有的花招竅門我都懂,先不說贏,想要不輸,你們就離不開我。”
顧昭君臉上的笑意更盛了些:“這個道理付黨很明白,的確,我支使不動他們,可他們不動則已,只要一動,就只能跟我合作。你們甩不開我的。”
宋陽沒再這件事上繼續糾纏,隨口換過話題:“阿伊果是付黨派來的,南榮是你的人,她們兩個…..”老顧知道他想問什么,當即搖頭:“她們互相不知對方身份,兩人各有各的差事,用不著往一起摻和,沒必要。還有,陽丫頭你也不用多心,我想探你什么,犯不著利用個小丫鬟。姓顧的送禮就是送禮,這點氣魄總還是有的。”
宋陽愣了下才想起陽丫頭是誰,點頭笑著應了句:“小九挺好的。”
不料,他的話一出口,顧昭君忽然皺起了眉頭,神情異常古怪:“什么?小九?”
“小九就是陽丫頭,她覺得和我重名,就改了名字叫小九,怎了?”宋陽看出老顧神情有異,簡單解釋一句后,又追問道。
顧昭君苦笑:“還記得以前和你說過的,小時候我有個綽號叫做‘九成九’,不止是綽號,我乳名也喚作小九。”
小丫頭果然不同凡響,以前和宋陽重名,現在又和老顧重名。宋陽哈哈大笑,顧昭君則站起身來:“這次來得匆忙,沒給你帶刀,下次見面時再說吧。走了,身上還有事情。”說完,又對陳返打了個招呼,邁步向外走去。但走到門口處,他又停下腳步:“另外問一句,要是我沒來見你,你真的會殺阿伊果?”
“我只說她去不了燕國,沒說一定要殺她。”
老顧曬了下,覺得這個回答有些無聊,轉身離開…
陳返倒茶回來后就坐在兩人身旁,他們說的事情他聽不懂,不過無所謂,只有人陪大宗師就開心得很了…老顧走后,陳返忽然問宋陽:“怎么,你想要刀么?”說完,也不容宋陽回答,他就起身返回寢室,口中喃喃:“我好像有一把,好像…放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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