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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故人

  中土世界自古就有守歲習俗,驛館里不乏好賭之人,早就商量著今晚要賭他個昏天黑地,吃飽了餃子立刻就收拾桌面繼續推骨牌。

  豐隆不再纏著宋陽,湊過去看了一陣,高高興興地坐上了桌。這種滿是市井氣、不停大呼小叫的牌局,對他來說新鮮得緊,玩得挺開心,全沒要回宮的意思。

  連咬兩錢的喜氣也果然不假,豐隆手氣了得,就屬他贏得多…小氣皇帝眉花眼笑。

  直到快三更時分,皇帝才起身告辭,滿意回宮,堂堂一國之君,走的時候不忘吩咐手下:把贏下的銀子替我收好。

  雖然已經深夜,但京城中還殘存著幾分破歲時的熱鬧,偶爾會有些少年惡作劇似的挑起一掛爆竹,砸碎深夜安寧,豐隆步履輕松,心情很不錯,一邊走著一邊問李公公:“宋陽和我說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吧,怎么看?”

  “能從九州脫穎而出,來到京師的賢才,個個都有真才實學,這個宋陽也不例外。”李公公的話沒有一點味道。

  “那你覺得,他到底是燕人還是南理人?”

  “這要看他的強國之策了…若他說的真有道理,便證明了對南理的忠心。”李公公生怕自己總是打太極,會被主子責怪,說完后立刻岔開了話題:“萬歲好像對這個小子看重的很。”豐隆笑了笑,并未多說什么,轉而說起今晚的牌局,李公公立刻追著皇帝的話恭維個不停,最后又湊趣道:“奴才一直從旁邊算著,您今晚拿到的最多牌就是地杠,萬歲爺可知,這副牌還有另外一個說法,真正大吉啊!”

  豐隆興致勃勃:“什么說法?”

  李公公搖頭晃腦:“這牌象喚作:地振高崗…”剛說到這里,遽然,整座地面毫無征兆地晃動起來!震動來得突兀,侍衛立刻搶上,把皇帝護在了中央,但稍顯古怪的是,三個侍衛中只有兩個人簇擁過來,另外一個身形消瘦的年輕衛士只是站在了原地,似乎他能察覺,這場震動根本沒有危險。

  李公公的反應也不慢,一驚之下立刻尖聲提醒:“是地震!”

  的確是地震,不過并不嚴重,京城震感輕微,地面只是晃了幾下就安靜下來,破壞不會太大。豐隆帝輕松不再,加快腳步回宮。京城有了震感,說不定遠處某地會遭受重災。李公公伸手打嘴,哭喪著臉對豐隆說:“是奴才嘴臭,該打,求萬歲爺責罰。”

  豐隆嘆了口氣,沒多說話,憂心忡忡盡顯眉宇之間。

  突兀地震,不光皇帝,只怕整座朝廷都會忙碌起來,鎮西王自然也不例外,原本打算陪著宋陽直到天亮的任小捕也不敢再胡鬧,由宋陽護送著,匆匆忙忙返回紅波府了。

  不過京城的輕微震動,對驛館中賭性正濃的賢才們并沒太大影響,牌局仍舊如火如荼,只有那個自稱鬼谷傳人的瞎子,遠遠地坐在一旁,雙手掐指口中念念有詞,迅速的算個不停。

  旁人只顧著桌上的骨牌,誰也不把神叨叨的瞎子放在眼里,但二傻看著他有趣,走過去蹲到他跟前,一言不發老實巴交地等著,直到瞎子算完,二傻才問道:“算出啥了?”

  “有人沉冤待雪,有人自告奮勇,有人知恩圖報,有人枉為小人…”瞎子搖頭晃腦,似吟似唱,自己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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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后一連幾天,驛館中都太平得很,有關下一輪選拔也沒有個確切消息,中選眾人無所事事,宋陽也不例外,好在新年之后任小捕每隔一兩天就會找機會來探望他,讓人開心得很。

  鎮西王正月初三就離開京師,去西線慰問將士了,所以任小捕在如此‘得閑’。

  日子閑散而舒心,一直到初九上午。

  承郃郡主任初榕突然上門拜訪。

  見面之后任初榕也不做寒暄,直言笑道:“我是來看蕭琪和驛館中其他幾人,不是專程拜訪你的,順道和你說幾句話…上次你拜托我尋找‘蝴蝶藍’,京中幾乎有些名望的醫館、郎中都被我訪了一遍,根本就沒人聽說過這種藥。”

  宋陽皺眉,情不自禁追問了句:“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味藥?”

  任初榕搖頭:“你是不是記錯了。”

  宋陽發呆了…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不停變化著,足足愣了快一盞茶的功夫,宋陽終于想通了什么,伸手猛地一拍自己額頭,同時口中罵了句:“糊涂東西!”

  如果蝴蝶藍真的是一味傳經、在方的藥材,就算冷門,至少也會有人聽說過,可偌大的鳳凰城,數不清的大夫郎中,竟無一人知曉此物。

  只存兩種可能:一是此物不存于典籍,是尤太醫發現過這味藥材,也只有尤離知道它的功用效果;又或者‘蝴蝶藍’是個代稱,指的是另一位藥,即便如此,也是只有尤太醫自己給它起的綽號,旁人并不知曉。

  但知道‘蝴蝶藍’的人還有一個:大宗師陳返。

  想到此,事情也就豁然開朗。那道方子是夾在尤離的醫書中的,宋陽無意中翻出、看過,由此記住了蝴蝶藍,他也先入為主,把藥方當成了前人傳世的古方;卻未曾想過,這張方子還有可能是尤太醫自己研創出來的。

  尤太醫的武功是被廢掉的,與經絡無關,他用不到這道方子;

  方子所治之癥,正是陳返的固疾;

  陳返曾說,他也有一位神醫朋友;

  一味蝴蝶藍,天下無人知曉,唯獨尤離、陳返知道…所有的關竅一一對照,宋陽哪還能想不到,尤太醫夾在書中的方子,就是為治療陳返而創的;陳返口中那位神醫朋友,多半便是舅舅尤離!

  一想到此,有關宋陽自己和陳返之間發生的事情,也全部得以解釋。為何陳返會給他講‘大宗師統統都是下流之人’的道理,為何陳返會逼他沖破三關、助他修為猛增。

  前者是前輩教誨,后者則是前輩饋贈,只因初見時陳返在聽宋陽提及‘蝴蝶藍’,就已經明白他是故人之后了。

  不知是本性如此,還是被世情所激,陳返的脾氣古怪心性偏佞,做人以‘有仇必報、有恩卻不一定會還’為標榜,即便他打算幫宋陽,也不肯明說而是用些偏激手段…宋陽從椅中猛地站起來。

  承郃郡主還有話沒說完,見他好像要走似的,下意識伸手抓住他衣袖:“稍等。”

  陳返是尤太醫的故人,這樣的話,有關尤太醫以前的所有事都有機會真相大白——他的出身來歷、辛苦給自己煉血的目的、而最最重要的,他的仇家是誰。宋陽此刻心境已然大亂,全沒注意到任初榕抓住了自己,拔腿向外跑想要去找陳返。

  宋陽起身,任初榕伸手、宋陽向外跑,幾乎發生在同個瞬間里,郡主是嬌滴滴的女子,哪受得住宋陽的力道,哎喲驚呼中被他帶到在地…宋陽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把她扶起來。

  任初榕摔得著實不輕,額頭被地面戧破了一塊,苦笑開口:“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陳返的事情…很有些不對勁。”任初榕冰雪聰明,已經大概猜到了宋陽急著去找誰。

  說話的時候任初榕找來銅鏡看自己的傷勢,一照之下,即便一貫從容的郡主,突然變得又急又氣,聲音里帶了少少的哭腔:“這個…額頭會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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