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特派員,今天那些前來搗亂的人,我會叫人抓起來,依法嚴懲,給你朋友一個交待。”柯震說道。
李毅道:“那就麻煩柯市長了。”心想剛才他們都在的時候,你不把他們抓起來,現在他們都跑了,你又說這種便宜話。
不過,那些人也只是替易有安跑腿的人,何況也沒有做出什么十分過分的事情,就算抓起來,也不能將他們怎么樣。李毅現在的目的,是不動聲色的,就把易有安拉下馬來,因此對那些小蝦小蟹,并不怎么在意。
回去的路上,李毅對沈歆瑤道:“今天多謝你了。”
沈歆瑤笑道:“我也沒做什么事情,就是亮了亮我的證件,跟人聊了聊天而已。”
錢多一邊開車,一邊說道:“沈小姐,你太謙虛了。你的口才,真是一流,要是我去套他們的話,就算拿了采訪證,他們只怕也不會告訴我這些內容。”
蘇櫻道:“專業的和業余的就是不一樣。我對沈小姐的口才,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歆瑤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你叫我去當空乘服務員,我也當不來,錢師傅的特長就是開車,我開車的技術就沒有他這么好。”
李毅道:“那些阻攔你們的人沒有為難你們吧?”
沈歆瑤道:“沒有,錢師傅一直在保護我們呢,中間他們想沖上來打人,但錢師傅抓起一塊石頭,右手隨便一切,就把那塊石頭給切成了兩段,把那些人全部鎮住了。錢師傅真是好功夫,讓人敬佩。”
錢多道:“便宜那些家伙了!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濱海市委大院,市委書記辦公室。
卞仲祥同志坐在在寬適的真皮椅上,沉靜的看著坐在對面的副手柯震。
柯震把易有安房產的事情做了匯報,說道:“卞書記。易有安同志確實擁有很多套房產,這么大筆資金,來歷不明,我們有理由懷疑。他利用職權之便,行了貪污受賄之事。”
卞仲祥緩緩說道:“省紀檢委的俞良木書記,現在還在咱們濱海,他率領的一個調查小組剛剛對易有安同志房產事件進行了全面的調查,結果證明,易有安同志是一個好同志。”
柯震道:“這也是我十分疑惑的事情,俞良木同志。是咱們省紀檢委一把手,為人向以公正嚴明著稱,他的調查結論,自然是很有權威的。但我今天親口所問,親眼所見啊!卞書記,看來這件事情很復雜。”
卞仲祥拿起桌面上的香煙,抽出一根遞給柯震,自己也抽了一根。兩個人都不說話,安靜的抽煙,偶爾用一個眼神進行交流。
抽完一支煙后。柯震說道:“卞書記,你是咱們市的一把手,你做決定吧!你說怎么做,我都擁護。”
卞仲祥微微皺眉,沒有言語,而是又摸出一根煙來,含在嘴里。
對一個官員來說,處理一件事情,可以有很多方面的考慮。
就拿易有安這件事情來說吧,卞仲祥要顧慮的事情就很多。
一方面。卞仲祥身為濱海市的一把手,他要維護班子的健康,對那些損害到黨政利益的蛀蟲,自然應該狠狠的打擊,這是一個政黨良性發展的基礎。
另一方面,易有安是什么背景?卞仲祥心知肚明。宋家人要運作易有安上位。肯定繞不過卞仲祥這個黨委一把手。卞仲祥還是嶺南省委常委,在廳局級干部的任命上,有著十分大的權力。現在宋家想推易有安當濱海副市長,卞仲祥早就知道了,而且,在常委會的討論上,對易有安這個人選,他是投了贊成票的。他現在若是否定易有安,就會得罪宋家,還會推翻自己和嶺南省委常委會議的決定。
推翻自己和省委常委會議的結論,這僅需要勇氣,很可能還要承擔某些意想不到的政治風險。而來自宋家的巨大壓力,更會讓自己在仕途上增加未知的兇險。
再一個方面,嶺南省紀檢委書記俞良木同志,和卞仲祥私交甚篤。老友的這個面子,自己是不是應該照顧?
卞仲祥以前并不知道俞良木是宋家線上的人,官場里面,有些人會隱藏得很深,深到讓人看不透,這也并不奇怪,但通過易有安這件事情,卞仲祥基本上可以肯定,俞良木跟宋家的關系,簡單不了。
一方面是正義和黨紀,一方面是仕途和友情。
卞仲祥的天平,該往何處傾斜?
還有一點,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副班長,柯震同志,別看他一臉謙卑的笑,肚子里頭,實則全是壞水!
易有安的案子,分明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啊,柯震捧到了手里,不敢扔,也不敢捧下去,就來找卞仲祥,想把這個燙手貨扔給卞仲祥!
卞仲祥思量間,又吸完了一支香煙,他掐滅煙頭,說道:“既然柯市長覺得易有安同志有問題,那我也相信你的判斷。這樣吧,我們兩個人一起,到俞良木同志那里去一趟,當面請示俞書記的意見吧。”
柯震暗自苦笑一聲,心想這個卞仲祥真是老狐貍啊,什么叫做我覺得易有安有問題啊?這太極真是打得圓滑啊!
不過,對卞仲祥的提議,柯震是深表贊同的,既然兩個人都做不了決定,那就把這個燙手貨,拋給第三者吧!現在的濱海,俞良木自然是最佳人選了。
“行,我反正跟著卞書記走,你怎么決定,我就怎么執行。”柯震抖著圓臉,哈哈一笑。
卞仲祥還是那副沉靜的表情,這個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總是這么一副表情。
柯震早就看習慣了,并不在意,跟在卞仲祥身后,出門往俞良木同志下榻的酒店去。
俞良木完成了在濱海的調查工作,正準備打道回府。
這次的調查,可謂是扎扎實實的走了一個過場啊!俞良木以省紀檢委書記之尊,親自出馬,打出老大一個天雷。來到濱海,結果一滴雨都沒有下,調查便結束了。
紀檢委的工作是相對獨立的,俞良木說結束了。那就是結束了,誰還敢說半個不字?一個干部優良與否,決定權在組織部,一個干部廉潔與否,話語權在紀檢委。至于廣大民眾,怎么可能決定一個干部的品格呢?紀檢委的調查就是最權威的結論了!
這是一種體制的悲哀。
都說人無貴賤,職業無高低。但其實,人與人之間,是存在階級的。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劃分到一個階級中去。
農民階級,工人階級,城市邊緣階級,城市小資產階級,中產階級,工商階級。新興民族資產階級,官僚和國有資產經營者階層,此外。還有新買辦,自由職業者,新白領等新出現的各種階級。
很長一段歷史里,階級斗爭,是政治斗爭的主旋律。
農民階級,也屬于無產階級,是國家的領導階級,和工人階級是天生的同盟,但受工人階級領導。
但不管是哪一種階級,都比不上官僚和國有資產經營者階層!后者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領導階級。
官僚集團是一個非常古老的階層。形成于中央集權制的封建社會,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官本位”觀念。
由于他們所管理的是“國家”,所經營的是“國有資產”,所以他們同屬于一個階層,既“官僚和國有資產經營者階層”。雖然這個“國家”在憲法中有明確的定義。但顯然他們中的某些人已經明顯地蛻變為凌駕于“主人”之上的異己。
這里需要著重說明一下,“官僚和國有資產經營者階層”,是客觀和中性的,不帶任何貶義,不是的代名詞。他們的存在,是國家社會生活的必須。在他們當中大有為官清廉者,大有合法經營者,甚至還有為民請命者。異己份子的產生,是由于政治體制的不完善造成的。
扯遠了,言歸正傳。
且說俞良木同志,在下榻的酒店里,和前來拜訪的濱海市一、二把手握手落座。
卞仲祥先是跟俞良木敘舊,然后話鋒一轉,說道:“俞書記,柯市長有情況要向你匯報。”
俞良木噢了一聲,看向柯震,笑道:“柯震同志,有話請說。”
柯震又被卞仲祥擺了一道,但也沒有辦法,誰叫這里他的官最小呢?
“俞書記,今天發生了一件事情,中央來的一個主持人,恰好在咱們濱海度假,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了易有安同志的房產一事,竟然在暗地里展開了調查。”柯震一邊說,一邊觀察俞良木的臉色。
俞良木的臉色果然變了一變。
柯震輕咳一聲,繼續說道:“他們調查采訪的結果是,易有安同志的確擁有數十套房產!”
俞良木濃眉一豎,沉聲說道:“胡說八道!這怎么可能?我們剛剛調查完畢,事實上證明,易有安同志是一個廉潔奉公的好同志。這一定是有人在惡意諂害。一個中央來的主持人,怎么會知道易有安同志的房產情況?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啊!”
柯震道:“他的房產情況是何處所得,我不得而知,但我當時也在場,從物業管理處看到了幾處房產的業主名字,的確是寫著易有安。”
俞良木雙眼里似乎能射出火來,盯著柯震,問道:“你怎么會在現場?”
柯震連忙解釋道:“當時出了一點狀況,有人圍攻這個主持人,主持人報了警,連警察都幫著對付他們。主持人沒有辦法了,就求助于她的一個朋友,而她的這個朋友正好跟我在一起考察工作呢!”
俞良木皺眉,擺手道:“什么亂七八糟的關系!這個主持人呢?你們有沒有控制住?”
柯震道:“控制住她?這?這不可能啊。”
俞良木道:“沒有就算了。哼,我知道是誰在背后指使的。一定是林偉宏的妻子張蘭。當初就是她把這些所謂的易有安同志的房產交給我的。這個女人,因為林偉宏被雙規,懷恨在心,惡意報復呢!這肯定是張蘭布置下的一個局,柯震同志,你們不必在意!”
柯震看向卞仲祥,卻見班長同志還是那副沉靜的臉色,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
“俞書記,這不太可能吧?那可是中央來的主持人,她回到京城,要是在電視里說出這件事情來,那我們濱海市委,豈不是太過被動了?”柯震提高了音量,旨在提醒身邊的班長大人,你是咱們濱海市的一把手,如果易有安的房產在電視里被曝光,那你頭一個負有不可逃脫的責任!
卞仲祥眉眼一動,緩緩說道:“俞書記,這個事情,的確比較棘手啊。你看,是不是省紀檢委的同志在調查中出了什么差錯?沒有查到易有安的這些房產上去啊?”
俞良木道:“怎么?仲祥,你是不相信我嗎?你以為我故意包庇易有安?”
卞仲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良木同志的為人,我自然是信任的,但您手下那么多的人啊,保不齊有被易有安收買的人…”
俞良木粗暴的打斷卞仲祥的話,沉聲道:“這個結論絕對是正確的,不可能存在什么差漏!仲祥,你不必再多說了!”
卞仲祥也心有不悅,心想,我跟你同為嶺南省委常委,你也不比我高級,憑什么如此頤指氣使?我剛才好心好意,給你提個醒,更是給你留了退步,誰知道你居然不但不領情,還對我如此無理!
柯震暗自搖頭,心想俞良木鐵定心要保易有安了!
省紀檢委書記要保一個人,這分量是很重的。
卞仲祥道:“良木同志,我建議你再慎重的考慮一下。為了一個易有安,要是砸了自己的牌子,那就不值得了。”
俞良木只是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卞仲祥和柯震兩人便告辭出來了。
“卞書記,你說怎么辦?”柯震問。
卞仲祥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背負起雙手,徑直走了。
這里發生的一切,李毅無法知道,但他早就知道嶺南省里,宋家人肯定會保易有安,因此,他早有預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