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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尷尬的道:“夏書記,你今天怎么了?這酒還喝兩杯呢,怎么就醉了?”
夏坤又給自己倒滿,說道:“李毅,來,我再敬你一杯。”
李毅捂住他的杯子,說道:“你身體不太好,還是少喝一點酒吧,這東西對身體沒好處。”
夏坤苦笑搖頭,說道:“李毅,你說人這一生,活著是為了什么?”
李毅道:“這個問題太深奧了,應該交給哲學家去討論,我們平常人,只需要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行了。”
夏坤道:“李毅,你有沒有面對過死亡?”
李毅道:“面對過,真的。”
夏坤道:“人生苦短,才多少個春秋啊?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來,干杯。”
李毅道:“夏書記,你真的不能太喝了。”
夏坤道:“你不喝,我喝!我剛才說到哪里了?說到我家小菲,對對對,就是小菲,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她。李毅,我想把她托付給你…”
李毅道:“夏書記,看來你真醉了,我都已經有了未婚妻了,怎么還可能照顧夏菲呢?夏菲不是有你照顧嘛?我知道你們之間產生了一點誤會,現在她搬出來在外面住,令得你對她有些意見了。但這都是暫時的,她心里其實很在乎你,等一段時間,她就會回家去住的。”
夏坤道:“這一節早就揭過了,沒事了,現在不是這個問題。我把她托付給你,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正因為我明白你的心思,所以我才敢把她托付給你,你把她當妹妹也好,當朋友也罷…”
李毅道:“那你為什么要把夏菲托付給我?你要去哪里?”
夏坤道:“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李毅道:“旅游啊?呵呵,你跟談靜宜去哪里旅游?馬爾代夫?還是巴厘島?”
夏坤道:“這些地方,我從來沒去過,也不想去,外國的風景有什么好瞧的?我連國內的風景都沒有瞧遍呢!”
李毅笑道:“那再遠的地方,你也有回來的一天啊,你們就放心的去旅游吧,夏菲就交給我照顧了。其實,她都這么大了,也用不著人來照顧了,她是護士,專門照顧人的呢!”
夏坤忽然伏在桌面上。李毅看到他在偷偷的抹眼淚,問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夏坤慢慢掏出一份診斷書來,遞給李毅,說道:“你自己看吧。”
李毅心里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緩緩接過來,看了一遍,說道:“不會是誤診吧?你多去幾家醫院檢查一下。”
夏坤搖頭道:“沒用的,都已經肝癌晚期了,醫生說了,肝臟的肝細胞里面是沒有神經的,它是不會疼痛的,等我感覺到疼痛的時候,癌細胞已經擴散了,現在我已到了肝癌晚期,無可救藥了。”
李毅道:“現在醫學這么達,你都沒去住院和手術呢,怎么就說這么喪氣的話!”
夏坤道:“我見過因肝病而去世的人,不去醫院治療還能多活幾天,一旦進了醫院,死得更快了——醫院里那種地方,四處都是病人,帶給病人的更是消極的影響。因此,我想通了,在這最后的時間里,我哪都不去了,就在家里安靜的等死。”
李毅道:“你太悲觀了。”
夏坤道:“悲觀?你以為我想死嗎?我奮斗了一輩子,才坐上今天這個職位,我有年輕美麗的情人,有可愛乖巧的女兒…你以為我想死嗎?”
夏坤說著,再次伏在桌面上,這次他沒有掩飾,而是失聲痛哭。
李毅端起杯子,一口干了。
人生,就是這么的操蛋啊!
夏坤事業一帆風順,愛情幸福美滿,家庭和睦幸福,結果呢?命沒了!
李毅沒有勸他,也沒有安慰他,在死亡面前,任何語言都是那么的蒼白。
“她們知道嗎?”李毅問。
“我沒告訴他們。”夏坤說道:“你也替我保密,我不想在死之前,天天看著她們哭泣和悲哀的臉。”
“這對她們不公平啊。”李毅說道。
“告不告訴她們,我都是要離開的人了,與其讓她們天天流淚,還不如和她們幸福快樂的過完每一天。”夏坤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酒。
李毅伸手去捂:“都肝癌晚期了,你還喝?”
夏坤反問道:“我都肝癌晚期了,你還不給我喝?”
李毅遲疑了一下,還是松開了手。
夏坤仰頭,一口喝光了,說道:“我在家里不能喝,小談盯得緊,小菲也管得嚴,一見我喝酒就來搶我的杯子,現在我也就能和你在一起喝上一杯了。”
李毅道:“還有多久的時間?”
夏坤伸出三根手指頭,說道:“三個月吧!這是醫生給我的時間。”
李毅起到李四,李四的時間也只剩下三個月了,三個月后,李毅將同時失去李四和夏坤,一個是他心里最親的親人,一個是他的朋友和盟友。
“人這一生,錢財滿屋,死后帶不走分文。田地萬畝,死后不過占地三尺。高官厚祿,身后可曾留下名聲?我覺得紅樓夢里有一句詞說得妙,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夏坤舉杯干了一杯,起了感慨。
李毅靜靜的聽著,他也是重活過一次的人,對死亡和失去,同樣有感覺。他特別能理解夏坤此刻的心情。
可惜的是,夏坤不可能像他那么幸運吧?
“看開一點,我聽說這病魔吧,最怕開心和快樂了,一個人要是不把病魔當回事,他就會覺得纏著你也沒意思,就會離你而去了。”李毅笑道:“你還有想做沒做成的事情?我陪你去完成!”
夏坤苦笑道:“想做而沒完成的事情?有啊,小時候我特別想當一個科學家,現在也當不成了吧?我還想跟我老婆白頭到頭,也完不成了吧?我還想看著小菲嫁人生子,也完不成了吧…”
李毅道:“是我的不是了,隨便一句話,又勾起你的傷心來了。”
夏坤道:“傷心啊!李毅,還好,我在死之前,能認識你這個可以一哭的朋友!我走之后,小菲就拜托給你了,麻煩你幫我照顧她,我相信你,你是一個好男人,小談為了打消我對你的懷疑,把你們以前的事情都告訴我了,你連小談這樣的女人都不動心,又豈會對小菲有什么別的心思?再說了,小菲這么喜歡你,你真要對她怎么樣,那事情也早就生了,輪不著我來管了…”
李毅道:“我會的,我會照顧好小菲的。”
夏坤道:“至于小談…她還年輕,多半能找個人好好過日子,我并不擔心她。”
李毅道:“好啦,你像在安排后事似的了,你這不還好好的嘛!”
夏坤道:“我怕來不及跟你說啊!我最放心不下小菲了,她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不在了,我這一走,她在這個世界上,就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了,我混蛋啊!”
李毅道:“以后我就是小菲的哥,我是她的親哥。”
夏坤端起杯子,說道:“就為了這句話,我也得敬得一杯!”
李毅一口喝了。
這天晚上,兩個人喝了很多酒,聊了很多話。
李毅現,自己跟夏坤的確是可以做好朋友的,可惜了!
直到凌晨兩點多鐘,李毅才勸著夏坤回家。
李毅扶著夏坤回到夏家時,談靜宜還沒有睡覺,坐在沙上看電視等夏坤。
見到爛醉如泥的夏坤,談靜宜連忙上前來扶住,說道:“怎么喝這么多的酒啊!老夏,你身體不好,要有點節制嘛!”
夏坤完全醉了,根本回答不了談靜宜的話。
李毅和談靜宜兩個人,扶著夏坤到床上睡下。
“李書記,麻煩你了。”談靜宜對李毅說道。
李毅道:“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談靜宜幫夏坤蓋好被子,來到外面,跟李毅在沙上坐下來,問道:“李書記,你有什么事情?”
李毅點了支煙,說道:“夏書記估計時間不會太長了。”
談靜宜驚訝的張大了嘴,問道:“什么意思?”
李毅把那封醫院的診斷書拿給她看,說道:“肝癌晚期,也就三個月的時間了吧!”
談靜宜雙手輕輕的顫抖,她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李毅道:“夏書記的意思是叫我瞞著你們,但我想過了,他都要走了,還瞞著你,這對你對他都是不公平的。但是夏菲那邊,你最好還是瞞著吧。夏菲還小,我怕她天天以臉洗面,影響夏書記的僅剩的生活。我告訴你,是因為你成熟,經歷也多,我希望你心里明白就可以了,表面上還是要裝作不知道,對他好些就行了。”
談靜宜道:“這么說,這都是真的了?那趕緊送他去醫院啊!”
李毅搖頭道:“沒用的。肝癌晚期,癌細胞已經擴散了,就算是手術,成功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夏書記的意思,就是安安靜靜的過完這三個月。他不想在臨走之前,還被人當動物一般研究和解剖。”
談靜宜忽然撲在李毅懷里,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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