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明聽到李毅喊出溫書記三個字,表情凝結了,隨后堆出滿臉的笑容來,仿佛李毅接聽的不是普通電話,而是可視電話,電話那頭的溫書記可以看到他現在的模樣似的。
李毅并沒有回避陳凱明的意思,有些時候,就是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本錢,不然有些人還真不把你當回事 李毅親切的問道:“溫書記,您還在南嶺煤礦忙碌呢?不知道救援工作進行得怎么樣了?”
溫玉溪語氣很溫和,說道:“救援工作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有八十五個礦工被成功的營救上來了。只有三個人還被埋在深處,等待進一步的救援。小毅啊,剛才可嘉打電話給我,說他遇到麻煩了。”
李毅心里一陣竊喜,心想這通電話來得好快啊怎么不是溫可嘉打過來,卻是溫玉溪打來的?
看來三舅來到西州,并且 跟漣水方面取得了聯系。
自己布下的局,現在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于是呵呵笑道:“遇到什么麻煩了?”
溫玉溪道:“他們漣水縣來了個農產品收購公司,把其它鄉鎮的農產品都收走了,偏偏不收他們柳林鎮的,這是怎么回事啊?”
李毅一臉苦笑道:“溫書記,這事情我管不著啊。我現在在臨沂縣,分管的也是工業工作。”
溫玉溪哦了一聲,說道:“我記錯了,我以為你是在漣水當副縣長呢那就這樣吧。”
李毅怎么可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馬上說道:“溫書記,雖然我現在不在漣水縣,不過,我可以想想辦法,幫幫忙,一定把那邊的事情辦妥。”因為陳凱明在旁邊,李毅并沒有說出柳林和溫可嘉的名字來,也沒有提具體是什么事情。
陳凱明卻是尖起了耳朵,很想努力聽清楚那邊的溫玉溪在說些什么,一個省委書記居然有麻煩要找一個副縣長幫忙?
這聽起來太過匪夷所思啊 溫書記遇到什么麻煩了?跟漣水縣有什么關系?
任他陳凱明再聰明,也猜不透這其中的原委 溫玉溪說道:“你真能想辦法?我聽可嘉說起過,他們鎮現在的農產品產量可不是小數目。”
很顯然,溫玉溪可不以為李毅是萬能的。
李毅笑道:“我什么時候在您面前夸過海口了?”
溫玉溪道:“你啊,總是出其不意,給我驚喜啊還有啊,我剛才問過可嘉了,他說根本就沒有跟你打過什么賭,你那個龍印章,還得拿回去”
李毅道:“那可不行,送出去的禮,哪還有拿 的理?頂多這樣吧,將來我結婚了,您送我個大紅包吧”
溫玉溪哈哈大笑道:“好這個紅包我一定給你存著”
李毅道:“南嶺的事情快了結了,您也該回省城去好好休息休息了。身必躬親,對您的身體可是一種巨大的壓力。”
溫玉溪笑道:“你這孩子,比我兒子還心痛我啊好啦,可嘉的事,你費心了。”
李毅說道:“溫書記,這事情吧,可能是他平時比較刺頭,得罪了人,那人又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故意為難他。我可聽說了,漣水縣的縣長張列,以前是市委馬書記的秘書,自從放到漣水縣后,聽說很是囂張跋扈,對下面人尤其嚴厲,會不會是他從中作梗,有意為難?畢竟,這事情都是政府方面在主導。”
李毅提了這么一句,就理智的閉上了嘴巴。
溫玉溪那邊傳來一聲冷哼,然后掛斷了電話。
李毅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心想自己這算不算告刁狀啊?君子所不為啊 掛了電話,李毅神色如常的對陳凱明道:“陳書記,我們剛才說到哪里了?”
陳凱明一時還沒有從李毅剛才的話里反應過來,還在想著李毅居然在省委書記面前把一個縣長給告了這個縣長還是市委書記的愛將 這個李毅,是不是在做秀給自己看,想嚇自己呢?
李毅又問了一句,陳凱明這才回過神來,說道:“剛才我們聊到臨沂縣的治安工作。”
李毅說道:“對,你瞧我這記性。陳書記,臨沂縣的治安工作,非整頓不可了,這么下去,別說外商不敢進來,便是咱們本地的商人,都要跑到外面去發展呢 有好幾個糧油公司的老總跟我反應過這個問題。若不是我苦留苦勸,他們早就搬走了。”
陳凱明一時弄不清李毅的話里有幾分真實性,說道:“這事情,我們可以找姜書記一起商量一下,來一次全縣范圍內的嚴打”
李毅嗤笑道:“陳書記,連肖玉蓮那樣的帽子幫老大,還有洪天貴這樣的鄉里霸王,姜書記都舍不得抓了人家,嚴打?他能同意嗎?”
這話說得很露骨,陳凱明不可能聽不明白,但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忌憚的地方,始終就是不松口。
李毅早就領教過這個陳書記的舉棋不定,當下也不逼急了他,只說道:“陳書記,明天我還要去趟省城,省級經開區的事情,我還得繼續跑。姚局長扶正的事情,我你能認真考慮一下。要是省級經開區的考評調研小組下來后,看到我們縣里治安環境如此之差,能不能通過考評,那可 很難說啊”
陳凱明還是笑道:“我找姜浩同志再商量商量吧。現在東溝子鄉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決?”
李毅心想,什么叫我打算怎么解決啊?說道:“陳書記,這案子該怎么審理,法院怎么判決,這都是司法機關的事,我一個政府副縣長,可不會去妨礙司法公正啊”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要嚴格按法律程序來辦事。
笑話,連我女朋友都敢抓,不整死那丫的,就算他命大了 姜浩居然還想保他出去?
陳凱明道:“李毅同志啊,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姜浩同志的意思,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毅冷笑道:“姜浩同志想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情我相信,他身為黨的政法委書記,應該知道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
陳凱明本也是一番好意,想要調解李毅和姜浩之間的矛盾,現在看來,這個老好人是做不成了。
他微微皺著眉頭,說道:“李毅同志啊,有時候太過剛強未必是好事啊。滿齒不存,舌頭猶在這個故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李毅道:“多謝陳書記教誨。我知道這是老子對弟子們說過的話,意思是說牙齒雖硬但它壽命不長;舌頭雖軟,生命力卻更強。”
陳凱明笑道:“就是說嘛剛則易折的道理,你我都是明白的嘛大家都是同縣為官,都是好同志、好同事,沒必要為了一點小事就鬧僵吧?”
李毅嘿嘿一笑,說道:“陳書記,
我也聽說過一件事,人死后,最容易腐爛的恰恰是最軟弱圓滑的舌頭,錚錚鐵骨,保存的時間要久遠得多就算是火化之后,也還能留下一把潔白的骨灰存留天地之間”
陳凱明凜然一怔,李毅這番話振聾發聵啊 李毅說道:“陳書記,洪天貴和肖玉蓮是什么樣的人,你在臨沂的時間,比我要久,你就算不熟識他們,也必定有所耳聞,如果這樣的人,也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逍遙法外,那我們黨的事業,我們臨沂人民的安居樂業,靠什么來實現?”
陳凱明臉色很難看,李毅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說得很重,讓陳凱明這個縣委書記下不了臺。語氣一緩,說道:“陳書記,是非曲直,善惡分際,我相信臨沂人民心里自有一桿秤我也相信陳書記你心里自有一桿秤”
陳凱明良久沒有言語。
李毅的電話再次響起來,趁此機會,李毅起身告辭。
出了陳凱明的門,李毅這才摁下接聽鍵,一聽對方的聲音,就笑道:“薛姐,這么得閑,打電話給我啊。”
薛雪道:“你還有心思開玩笑你 不打算收購柳林的農產品?農戶們都鬧到縣里來了”
李毅笑道:“有沒有鬧到你這縣委衙門來啊?”
薛雪道:“那倒沒有。你三舅帶人來收購農產品,一直在縣政府那邊,逢人只說張縣長叫他來收購的,現在農戶們都認準了是張縣長不收購柳林的產品,沖進縣府大院,把張縣長給堵住了。”
李毅道:“只要他們不來找你鬧,你管別人瓦上霜做什么”
薛雪道:“這都是你出的主意吧?再鬧下去,這事件就鬧大了你跟你三舅說說,叫他們也把柳林的農副產品都收購了算了,我看他那財大氣粗的樣子,也不缺少這點子錢。”
李毅道:“話不能這么說,他是我舅,他錢再多,也是他的,他愛怎么花,我可管不到。”
薛雪道:“好啦李毅,把事情鬧大了,對我也沒有好處。這一次,你就饒過張縣長吧。”
李毅道:“現在 不是我饒不饒他的事情了。”
薛雪問道:“怎么了?這事情不是你安排的嗎?你現在還擺不平了?”
李毅道:“明天再看吧如果明天一過,姓張的還能坐在漣水縣長的寶座上,我就看你面子上,饒過他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