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來,停在了侯府門前。
這是一座很普通的馬車,通身并不華麗,用灰布做門簾罩飾,通黑得見不到內里。只有構成馬車的木結構梁造的黝黑,才能察覺出這駕馬車和普通車駕的不同之處。
楊澤從侯府中走出,上了馬車,然后車駕開始沿道行去。
很快馬車的目的地便到了,竟然是令人訝異的王宮重地,通過側門的車道進入王庭,楊澤便詫異的發現車駕并不是朝王宮大殿建筑群,也不是后院深幽處,而是朝王宮背靠的后山而去。
大曄王宮后面有一座小山,小山上有一座佛塔。佛塔下是一些建筑。古意盎然,建筑琉璃頂云紋綿延,每一個細節都極為精致。而仔細看這些建筑結構之上,有許多花紋,這些花紋,竟然是符文。
大曄王宮后面背靠的小山,山上沒有多余開辟出來的避暑山莊之內,而只有一座于城市中隔離出來的佛塔,塔下是鐫刻的符文,纖塵不染的建筑。只是此點,就足以說明了神秘和孤傲之處。
馬車在佛塔建筑門前停下,楊澤下了車駕,過門而入,正看到正殿之中,站著三人。正在一處地面鐫刻的符陣之上,比比劃劃,似乎正在分析一處一步來方圓的圓形符陣。
三人分別是國師谷良極,秋道院張姜季民,以及白須垂胸的半藏大師。
“這里是什么地方?“楊澤看著這處大隱于市的地方,朝著院落外望去,就能看到上林城無數匍匐腳下的建筑。王庭后山居然有這么一處世外之地,怎么都讓楊澤極為好奇。
見到他下了馬車推門而入,姜季民遠遠便招了招手,“小子過來,好好看一看周圍…你可是第一個這么年輕,就踏入這天監寺的人!”
“天監…寺?”
天監是大曄至高的機構,世人以往都認為大曄王宮的后山只是王庭的人清靜避暑之地,誰都沒有想到,這里就是天監寺的所在地。
天監寺地處大曄王庭后山,可以將王都一覽無余,大曄疆土,盡在腳下,倒是諳和天監之意。
入了天監寺,楊澤便走馬觀花一般,這里哪里是一處清靜之所,竟然完全是一座博物館,不光是地上,墻面,就連天頂,都記錄了不少的符陣,每一處都有解說,符陣的制作方式。在大殿之內,更是有不少卷宗功法,除此之外,還用圖案的方式,記錄了很多在大曄發生的過去天監寺的歷史,這整個的就是一個修行寶庫。
可想而知,這些都是大曄修行的寶貴珍藏,這就不怪為何建筑物上都刻有符文,想必這里的防衛,也是極為堅固。
如今楊澤已是天監成員,所以天監寺,也為其打開了大門。
隨著楊澤極為好奇的看著天監寺之中精美的卷宗,符陣擺設之后,便隨著半藏大師三人來到了寺力后院,后院高大的佛塔之下,便是一尊尊矮小的塔林,倒是很有幾分莊嚴之感。
“大師,你們這到底葫蘆賣的什么藥?”楊澤不明所以的看著神神秘秘的三人,“我還以為你是很久沒見到我了,如今想起我來敘敘舊來著。喝茶倒也還可以,只是好茶可別吝嗇了,我知道你有的起,畢竟還有你貴為國師的師弟嘛他可是吃拿不愁啊…”
谷良極哭笑不得,“楊三世子,你現在身為天監中人,可開不得老朽玩笑啊“對半藏大師亦師亦友的關系,楊澤早已經習慣,這一老一少患難走來,早已經是沒有尊卑老幼之分的莫逆之交,所以很多時候,楊澤對他說話絲毫不需要過多考慮。而半藏也似乎對他的這種性子,極為寬和。據聞兩人的這種關系,還一度讓薪春侯老侯爺對半藏大師私下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楊澤畢竟是他的孫子!
半藏大師微笑合什,“你已身持天監金牌,還是這等嘴貧,今日召你來此,除了讓你見見這天監寺,我們還要知道你如今真實的實力如何。”
“測試我真正的實力?”
姜季民沒聲好氣道,“你這小子,真是不知哪來的福氣,連我這位院長都一并過來,前來給你喂招。半藏大師,當今國師,這大曄再也找不出來的三個人,都來與你過招,這樣的機緣,許多人求都求不來。”
楊澤愣了愣,便知其意。與姜季民,半藏大師,谷良極這樣級別的修行高手交手,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以修證道,獲益無窮。然而相近修為的修行者之間的戰斗,不打則已,一打便是生死相拼,高手交鋒,毫厘之差便立定生死雙方都不可能留手。類似姜季民這樣的修行者大抵高傲,相互切磋這種事情,便因為各自姿態,而變得更不太可能。
誰都知道以武證道獲益匪淺,但誰都不愿這般比試。然而出了一個楊澤,情況便不一樣了。
他算是三人的晚輩,三人出手和晚輩交鋒,既是指點又是相互印證,更不會有勝負心,如此一來,楊澤便能盡得其益。
這種益處,可是很多人要面臨生死才能得到的精髓。
想到這里,楊澤微微一笑,怎掠而上,一步落在空曠的后坪,微微拱手,“請三位前輩指教。”
“呵,這小子平時吊兒郎當,此時卻很講理!那便我先來吧!”姜季民呵呵一笑,身影一展,唰然飛掠而上,朝楊澤一把抓去。
這一抓之間,他面前的空間,仿佛寸寸塌陷!
楊澤一無所懼,揮出一拳。
一拳一抓,在半空碰!一聲交擊。姜季民渾身紫袍噗!一下展開,然后伴隨著他人緩緩落地。楊澤連連“砰”“砰!”踏地后退三步,方才微微站穩,臉上已經有了驚色。
谷良極淡淡道,“楊澤萬不可以為這是尋常交手,為將你潛能挖掘出來我們必全力出手,如果你不能完全發揮,一旦失手,你或許就要做好重傷甚至既殘的打算!”
姜季民嘿然一笑,“小子,到時候我可不想全大曄都知道,是我把你打得鼻青臉腫!”
他手上內外一翻,渾身便密布罡氣,手如大雁展翅左后攤開頭頂便密布七朵雷球!纏繞半空,與他紫袍交相輝映,看上去有種瑰麗的威嚴!
“出手就是你姜季民成名的《黃天大法》?你當真是不給后生小輩一絲出頭的機會哇!”谷良極搖搖手中竹簡筆筒,搖頭苦笑。
“這小子持著天監金牌,我憋心底沒說,今趟便要看看他有沒有持握金牌的資格!”
話音一落,姜季民手隨意一翻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大有落入其手,便永難掙脫的意境,這竟然是擁有了半闋意境的電力凝結之球,突然由七個整齊的排列,頓時唰唰唰散開霎時間,就懸浮在正中心的楊澤周圍。
電球仿佛如有生命形體,將其牢牢盯死浮動,似乎楊澤稍微異動,便會遭到七雷轟摜之威。而電球朝外散發的紫光,隔空就電離了空氣,讓楊澤臉上手上的根根汗毛都微微直立而起還有陣陣麻痹的刺痛感。
這種威力,讓身經百戰的楊澤都不免側目。
“小子,準備好了嗎?”
“廢話少總來吧。”
“有氣魄!”姜季民手攤開來,然后虛空一握!
“雷殛!”
電球遽然聚縮像是一個個巨大紫瘤,瞬間將楊澤挾裹!
電球襲體的瞬間,楊澤起手一揮,龍變相瞬間勃發一時間,他仿佛化身七人各出一拳。道道拳勁,瞬間將及身的七顆電球盡數轟爆開去。
“小子厲害!”姜季民的喝彩聲傳來,“只是這雷球及身爆發力非凡,你如此近距離為戰,只怕要遍體鱗傷!”
話音未落,炸開的電離煙云之中,楊澤身體蕩開煙云,化成一縷青煙退后,除去身體纏繞的電光之外,幾乎毫發無傷。
楊澤退去的身后位置,青袍狂舞的谷良極霎然而現,手中筆筒揮出,根根毛筆如羽箭般懸浮半空,攜帶著極為尖銳的勁氣,組成了一片嗖嗖嗖!密集而可怕的鋒銳之聲,穿金破石般朝楊澤全身要害密布!
“筆七御!”
楊澤退開之時,就已經勉強捕捉到了谷良極的身影,對他出現在自己身后,絲毫也不意外,腳尖在地上一點,身體旋風般“呼!”一聲轉過來,伴隨著這個轉身,剛才點地的右腳,橫著“一”字形甩出!
體內的氣海,瘋狂的運轉,將全身的真氣,洶涌灌注在那右腳之上,這一腳朝谷良極踢出,竟然發出一陣因為太過迅猛,而產生的巨大空爆白煙!
錚!錚!錚!錚!谷良極那些羽箭般的毛筆,根根被氣勁彈開,雙方氣場碰撞,竟然發出激烈的金鳴之聲。
那無數被彈開的毛筆,又無數回旋回來聚集在楊澤這一腳的勁氣遞進之處,終于在接近谷良極一寸的地方,又密密麻麻分別排列的毛筆組成的防御大陣,終于抵住了楊澤這一腳!數千支筆,像是數千個士兵,在谷良極持筆筒的身前,組成了一道防御大盾牌!
楊澤這一腳用盡全力,而此時谷良極臉上的神情,顯然也格外吃力。
狂暴的真氣,在那一點爆發!楊澤被大力狠狠的彈飛出去。谷良極也應腳飛退,那無數筆組成的大盾,像是一團炸開的箭雨一樣朝天地飛射,而在他重重撞上一根低矮佛塔的時候,飛射出去的筆雨,才回旋著飛返而回,盡數插入了他手中的筆筒之中!宛如撒豆成兵的玄妙術法!
楊澤飛退而出。前方只感覺強光籠罩。抬頭望去,半藏大師法相威嚴,正從半空,一掌壓下。
“佛怒!”
一只金剛巨手,似緩實急的朝楊澤一壓而下。所過之處,天地氣機仿佛都紛紛排迭退散。
楊澤一咬牙,拼著體內巨大的消耗,左手手臂突然暴漲,體內意根激烈顫動,伴隨著意根顫動體內的真氣,頓時毫無保留的瘋狂收攫,然后通過意根,洶涌狂奔的制造意境!
一道冰藍的光芒,從楊澤五指前端出現。
一道冰藍色的劍意強芒,唰然從楊澤手上蕩出,如擎天之刺,刺向天空的佛怒巨掌!
巨大的爆震從半空出現。地面的青草和枯葉塵埃粉末頓時一塌。
一僧一青年。兩道身影從半空蜷曲一翻,落地而下。
楊澤和三人嚓嚓嚓分立四個方位。
伴隨著半空激蕩產生的輕煙云男,此時的半藏大師,谷良極和姜季民三人臉上,已經是驚喜和欣慰之色。
谷良極收起了手上的筆筒,微微點頭道,“看似我們之間勢均力敵,然而你一人對敵我們三人還能到這樣的地步!已實屬不易,所以我大曄興盛崛起之鋒芒,我慶幸今日從你身上得見!”
姜季民也不可思議道,“我們都是天玄巔峰,然而只修出了半闋的意境,只能在攻擊中蘊含半闋意境而已…而你竟然能夠凝聚出一道完整的劍意!當真是后生可畏!你這等實力,只怕在威唐帝國的修行圣地之中,都堪稱佼佼者!”
“而如今,你也必然能堪當大任!”
楊澤就在剛才,還力敵了大曄的三大修行者,累個半死此時已經沒聲好氣極為嫌疑的盯著他們,“就知道你們幾個很有陰謀…堪當什么大任?”
“你可知道七覺法王?”
楊澤隱隱預感到了什么,想到了大曄頭頂籠罩的陰云,道,“東正教門的七覺法王,到底是何人,為什么人人都知道七覺法王將至卻幾乎人人都避免談幾…”
谷良極輕擺手持的筆簡,淡淡道,“七覺法王,乃是東正教門中三藏法傳的創始人。有關他的傳聞,在很多國家,都要敬懼幾分因為名聲太顯,是而無從評論。他的事件過于傳奇…也極為離奇。”
“七覺從前乃是燕國一位富商之子,名字叫做燕塵,身有美妾如云,出入寶馬香車,坐臥錦衣玉食。然卻因家族觸怒燕王,從而一夜遭致滅門之禍,他便隨妻兒遠遁逃亡于外,奔走乞食數年,從一位權貴之身,墮落為螻蟻乞兒,藥延殘喘,數次幾乎自盡而亡…終有一日,于戰亂之地目睹教門護教騎兵飯依異端,見證一夜屠戮一千二百顆頭顱,而當時的護教騎兵之首印光法王,就地面對那千具尸首,講經超度十二日。十二日之中,鐘鳴禮樂不停,暮鼓晨鐘亦不間斷講經。時日酷暑難耐,但千百具異端尸骨居然數十日絲毫不腐,最后被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
“前前后后,燕塵日睹此況,自創了七覺之道。七覺之道,便是七覺分之道。目睹千人屠戮狂暴,又見講經沐光安詳。一半地獄,一半安詳。而至始至終身處其間,形同草木心情安定,此乃定覺分。燕塵從此入道。”
“身有嬌妻子嗣,無論錦衣玉食,還是落魄流浪,也不離不棄,這邊是人間之喜。而燕塵入七覺道之時,仰天狂笑,轉手劈死妻子,扭斷兒子脖頸,毫無掛礙,頓悟拜入東正教門。此乃七覺中的喜覺分。”
“這之后進入東正教門,燕塵創始三藏教傳,這便是七覺中的擇法覺分。”
“隨后走訪諸國,每日精研自到教傳,修為逐節攀升,此乃精覺分。”
“趙地有一城名為江南城,乃是富庶之地,地理優越,城中居民好逸惡勞,多得是豪商貴賈,也有黑幫不法之徒威行。燕塵修行至此,一夜之間,大腹便便的商賈暴斃無數,當地匪患幫眾慘遭橫死。這便是他所修行的所謂輕安覺分,遠離懶惰好逸惡勞之輩,清除暴惡之人。那一夜之間,燕塵便從此揚名。”
“燕塵所為太過駭人聽聞,沒有人能意料,若任由得他這般下去,會有怎樣的可怕后果,但因為他是東正教門中人,不少勢力敢怒不敢言,但威唐帝國的不少修行者,便開始坐立不安,于是出動追殺,此人不除,日后必成大患…當追擊的修行者找到他時,燕塵已經進入了第六個階段,那便是六‘舍覺分’”萬事皆可舍,包括佛心和人性。那夜燕塵連屠三十四位追殺于他的修行者。沒有人知道那一夜那一戰發生了什么,經歷那場追殺而逃離的寥寥幾名修行者,如今也已經成為了瘋子。”
“這一戰燕塵已經是令人聞之色變。再沒有人敢與之為就直到那一天,燕塵路過曾經他家人被屠的大燕國。就在大燕修行者聚集,兵甲縱橫,全體如臨大敵之時,燕塵卻面對瑟瑟發抖的燕王,慈悲滿面,微笑離去。那個時候,燕國以為讓他們提心吊膽的大難,已經過去…然而數月后的夜晚,燕塵又重新出現在了大燕國的王宮之上,只是他的面容卻如金剛怒目般猙抗…”
“那一夜燕國王宮,發生了史無前例的大戰。燕國不少修行者當場戰死燕尖從王宮御道,一路殺出血路,屠殺不少王宮高手,兵甲根本難擋其一刻,他就這么直抵王庭,來到燕王的座前,然后將其一掌劈死座下殺死燕王的燕塵,突而變為平和慈悲。然后掠過千軍,飄然遠去。”
“一念生謂之生,一念死謂之死。此乃“念覺分”。至此燕塵完成了他修行的最后的一個階段,七覺分之道大成。從此之后,東正教門多了一位赫赫大名的人物一七覺法王。”
谷良極看向楊澤,道,“這就是我大曄即將面對的人這就是那個惡魔。”
三人沉默片刻,隨即同時開口,“這也就是你將代表我大曄而戰…即將面臨的對手。”
楊澤極為認真的看了三人半晌,半晌,眼睛才回過神的眨了又眨。
“你們…混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