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唐鏡,王君,乃至其余趙斌和陳牛兩人,眾人所第一刻感到的并不是憤怒,他們的面容也沒有在第一時間陰沉下來,而滿是表現在臉上的荒唐。
此時的情況極為荒唐,一個剛入門的弟子,而且是剛從下界上來的弟子,面對他們四位天墟弟子,竟然沒有絲毫感覺到壓力,按理說這也不會,光是彼此之間氣勢威壓的對比,他若非缺心眼,便能明白自己和他們四人的差距。現在的楊澤面對四人所散發出來的神識威壓,就如同在勁風中快要吹斷的稻穗般不堪易折。那么他又哪里來的底氣?
如果四人知道楊澤到臨天墟之前在地海的經歷,必然不會如此大意,會更加的小心許多。興許再稍微小心一些,四人就能察覺到楊澤此刻和剛入門前的細微差別,比如楊澤此時壓抑住的,體內澎湃的精神氣勢。或許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面對天墟四人,程唐鏡的修為在地玄三品,明顯在他之上,而旁邊的王君,趙斌,陳牛三人,除去陳牛是地玄七品之外,王君和趙斌修為浮動都在地玄五六品左右。要面對四人,戰還是不戰,這是個大問題。一旦打起來,楊澤也不敢穩言有取勝的把握。很可能被四人圍毆至殘。但是這個時候,對方已經在自己面前蹬鼻子上臉,他不可能任人宰割。
既然有這番絕佳的機會,就試試剛剛從小師尊那里學會的功法也好!
“不對,后退!”第一個察覺到不對的居然是王君。
但是為時已晚,程唐鏡在錯愕的訕笑過后,一腳已經抬起朝楊澤胸口印了上去,他也在這瞬間察覺到了楊澤氣機的改變,但他仗著地玄境上階的修為,倒也并不為懼,此時只是冷冷一笑,心想楊澤就是再有古怪,他也可以仰仗修為居高臨下將其碾壓!
與此同時,他身旁的趙斌,陳牛兩人,也絲毫不落下,分別抬起巴掌,照著楊澤腦門削過去。因為預料到楊澤不可能反抗,所以這兩掌并沒有蘊含太多真氣,不過就是挨上,只怕也不會過,絕不亞于被鐵鞭子在身上抽了兩下。
楊澤雙腳在地上一錯,在兩掌一腳臨身之際,劃出那種玄奧難明的步法。他只是意念一到,身體立即就開始了行動,當日那套步法,還鬧鬧的印在他的腦海,像是被鐫刻上去了一樣,只要想到施展,眼前立即就會出現那些線條組合成的步法。那微末的意境,支撐著他此時的行動。
程唐鏡三人中間勁氣猛烈激蕩,但是本要承受這股勁氣的中央人蹤全無。三人瞬間變了臉色,“什么!?”
只有修為最高的程唐鏡抓到了些許殘影,頭“呃!”一聲一轉,落到了身旁開外處。楊澤正在那里愣愣的瞧著自己腳下,仿佛還不相信就這么一瞬間的功夫避開了四人的合圍。
“那是...什么速度...!”王君三人儼然傻眼。
地面上有一股旋風卷著不少的草葉在飄移,才仿佛預兆著剛才的確有一道身影,從眾人合圍的路線中一躥而過。也同時給他們帶來了一股不祥的心理壓力。
看到自己的身法提升到了這般恐怖的地步,不光是對方傻眼,就連楊澤自己,都有種不敢相信的錯覺。但這不是錯覺。那一瞬間,原本還擔心自己和對方有修為差距的心理,也在這一刻消失一空,有的只是強大的自信!
腳在地上一點,但這一點并非單純的反蹬獲得作用力,靈脈內真氣輸送至腳端,他在點地的瞬間,腳微微在地面一錯,從頭到尾,都妙到豪顛的符合那微末意境。
地面轟!得往下塌陷。楊澤只感到通身被一股強大的動力裹挾,宛如攻城的重弩之弩矢,摧枯拉朽的朝眾人轟去!
唰!得勁風掠過。
程唐鏡,王君,趙斌和陳牛四人束發的發帶在那一瞬間被崩斷,頭發整齊的朝著一面橫掃,像是戰場在勁風中碎成寸縷的旌旗!他們的目光最后才跟上了頭發飛撒的速度,落到了數丈開外,緊急剎住身形的楊澤身上。
然后在四人臉上開始震撼黑氣泛濫的眼神中,楊澤自言自語,“快過頭了,重新來。”
隨后原地一個旋轉,像是游魚一般瀟灑倒飛而來。
程唐鏡,王君腦門同時一麻,齊齊暴喝出手。兩股激烈的掌勁,澎湃朝著楊澤擠壓過去,若是擊中,只怕不亞于楊澤高速撞上一塊鐵板。
但楊澤在瞬間左右轉折。瞬間繞過掌勁,和程唐鏡王君一錯而過。
在兩人身后的陳牛,看到身旁的趙斌眼珠子頓時凸起,面容露出極端痛苦恐懼的神色。捂著肚子,而小腹之上,赫然是楊澤一拳印在上面,他的后背有淡藍色勁氣彭!得彈出,顯出楊澤拳勁穿透了他護體真氣,透體而過。殺傷力之巨大,趙斌捂著肚子,蹬!一聲當時就跪了下去。
楊澤一個轉身,在陳牛怒目圓睜得瞬間,一把探手而出抓住他的臉,腳點地,身體如魚躍龍門,一個空翻,提著他的臉甩出,陳牛頓時被拋飛三丈之外,重重跌在地上。
然后程唐鏡和王君,才在這一刻完全收回剛才的攻勢,轉過身來。以兩人的修為,一切過程都勉強看得清楚,但是偏偏他們無法阻止,楊澤的身法,快過了他們的反應速度。
下一個瞬間,程唐鏡看到王君被一腳蹬在臉上,猛地從他身旁踹到了后方去,后面一陣青草地皮顫抖的聲音,想來不會輕。他怒吼一聲,一掌揮出,掌前的空氣被功法立即聚縮凝結成寒冰,寒冰化作銳刃,霹靂靂的破空聲音中,封住對面的所有空間。
但是他詭異的看到自己的一掌竟然抬了起來,那道道鋒銳的寒冰,也仰天射了個空。楊澤一掌架在他的手腕之上,將他這一掌帶起,同時近身貼靠。一拳以貼著草皮的高度,劃著呼嘯,朝程唐鏡小腹轟去。
程唐鏡眼珠里閃過一絲恐慌,他沒想到,對方這邊一群人,竟然在這小子詭異身法面前,竟然被打得措手不及人仰馬翻。一照面三個人就倒下了。
但他另一只手在關鍵時刻回手,極速變化了幾個手訣,最后電光火石間格住了楊澤這一拳。碰!得一聲勁氣炸響。兩人在勁氣激爆中紛紛退開,程唐鏡雙腳立即在草皮上拖出兩道黑色的泥跡,才堪堪站定!
楊澤不免微微贊嘆,程唐鏡不愧是地玄三品修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拼著受輕傷,緊急封格住他的一擊。但饒是如此,他整個人已經完全被楊澤突然爆發的恐怖實力嚇到,根據楊澤那一拳,楊澤的修為起碼已經達到了地玄六品。要知道他一個多月入門前,還不過是地玄八品啊!
就算楊澤修為達到地玄六品,比起他依然還有三品的差距。
誰都知道品次之差,往往就是代表著耐力,體能,真氣,回復能力,甚至功法威力的差別,往往能在實戰中較為明顯的表現出來。但是此時的程唐鏡,卻反過來駭然于此時楊澤六品修為帶給他的震撼。如果硬碰硬,程唐鏡不一定會輸給楊澤,但是楊澤此刻所展現出來的超卓身法,卻直線讓程唐鏡心寒了下去。氣勢再無法達到完滿巔峰狀態,氣勢受挫,實力自然大打折扣,所以一拼之間,比他弱三品的楊澤全力施為之下,他立告受傷。
逼開程唐鏡,楊澤卻無比的暢快,若是在之前,他絕不可能是四名地玄中上階修行者圍攻下的對手,但是往往戰斗并不能以境界的劃分來定輸贏,這句話以前元神老頭講過,楊澤現在慢慢的咂摸出些至理。
決定一場戰斗的勝負,不光是雙方的實力,還有心理,神識精神的狀態,環境,地勢,甚至對戰機的把握。就算是面對修為遠低于自己的人物,若是一時不察,俗話說短刃還有一寸鋒,也大有可能滿盤皆輸。天墟的玄功雖然厲害,但是程唐鏡等人面對從地海一步步打拼過來有豐富戰斗經驗的楊澤,畢竟欠缺了很大的經驗和對戰機戰況的拿捏把握。更何況,楊澤初學會“白駒碎月步”,不亞于如虎添翼。
四人中倒地的倒地,受傷的受傷,只剩下程唐鏡驚魂未定的站立。
楊澤卻并不追擊,只是閉上雙目。開玩笑,來自天墟小師尊的功法,盡管楊澤只掌握到那些微末的一丁點意境,但是消耗都極為可觀。一鼓作氣打趴下三名地玄境高手,楊澤也不得不調息以爭取體內真氣更多的回復。
就在程唐鏡對楊澤此番情況驚惶但終于能稍稍喘口氣的當兒,楊澤眼睛再度睜開。目光之中,精芒再次閃爍,顯示出神識趨近巔峰狀態。
“慢著,此事到此為止如何...”程唐鏡頭皮發麻,聲音都微微帶著顫抖,“你要明白,你不過是個初入門弟子,根本連正統的納徒之禮都沒有進行!鬧大了對你絕無好處!”
“是么...我剛才說過讓你們滾,但你們不走,現在似乎...已經錯過機會了...”楊澤目光低沉而凜冽。緩步朝程唐鏡走去。
程唐鏡才發現包括雙方戰斗的整個過程中,后山的兇神獸,那丑陋而可怕的道尊獬澤竟然遠遠的蹲在自己的窩中,那黃色狡詐兇殘的裂隙雙瞳,竟然從剛才開始就帶著捉促詭狡的望著他們四人,
程唐鏡突然莫名的感覺到,楊澤此時的眼神,居然和兇獸出奇的相似,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陰沉,能有讓人背脊骨髓都收緊的力量。
他強作鎮定下來,“不要以為我怕了你?別忘了我的修為,還要高你三品...楊澤,你是真的要把事情鬧大?我們是即將入士的弟子,而你又有什么?被安排到這里照料道尊,你在掌門心中的地位,究竟是高是低,一目了然,你以為事態鬧大了,師父會向著哪一方?”
“他向著哪一方...和我有什么關系嗎?我一個人在這后山清清靜靜,知道你們不歡迎我,那也沒什么。畢竟我本就沒打算獲得你們的接納...只是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如果我實力遠低于你們,如果現在倒在地上的是我而不是你身邊三個人,你還會顧慮到事情不要鬧大?你不是菩薩心腸,對不起,我也不是。你們自己來找我,就不要怪我...”
話音一落,楊澤一步邁出,落腳處就到了程唐鏡身前,程唐鏡雙目頓時睜大,“你敢!...”
隨即他猛然怒喝,朝楊澤攻去。
然而氣勢已墮,面對神識氣機蓄足到飽滿巔峰的楊澤,他心生膽寒,氣勢一瀉千里,實力直線下降。這些下降,足以讓楊澤彌補了彼此之間品級的差距。
噼噼啪啪!勁氣激爆的聲音傳來。楊澤居高臨下攻向程唐鏡,手肘,手指,拳頭,膝蓋,都成為武器,水銀瀉地般攻向程唐鏡。又借著勁氣的反作用力彈起,腳不沾地,兔起鵲落。每一擊間,程唐鏡都渾身顫抖無比狼狽,楊澤最后破開他的防御,一腳踩中他的胸口,程唐鏡頓時一口鮮血噴出。而與之相比,楊澤身體在半空一個倒翻,極為漂亮的翻身落地。
這一腳收住了五成力道,否則程唐鏡必然應腳斃命。
隨即楊澤扭頭,對一邊已經看呆的王君等人微微一笑道,“這下可以滾了吧...”
后山,青羊宮即將入士最優秀的四名普通弟子,居然就這么敗在后山飼養兇獸的毫不起眼入門弟子身上。說出去恐怕都會讓人覺得覺得是大陸上的那些天荒夜談。但就在王君等三人面前發生了。
再看向楊澤的時候,已經不亞于見到了一頭披著羊皮的惡狼,連這份微笑,都讓他們背脊生寒,連忙扶起喪失戰力的程唐鏡,原本還想說些什么威脅套話,看到楊澤嘴角一動,四人落荒而逃。
面對逃出后山沒有影蹤的四人,楊澤身后一棵樹下,出現了天墟小師尊的身影。
捧著手上的桃木葫蘆喝了一口酒,眼皮惺忪耷耷的看向楊澤,“步法運用得不錯,又加上出其不意,一舉戰勝四個修為都不在你之下的小家伙,倒也有點意思。不過我都不知道是該恭喜你還是該同情你。嘿嘿,要知道我天墟弟子,向來是無比團結,你打了那個小家伙一群,他們人緣可不差,說不得很快,就會有更強的人找上門來喲...”
楊澤無比氣急,“既然是你的徒子徒孫,老頭子你好歹也管一管,就這么放任出來胡鬧,豈不是給我帶來困擾?更何況我也是你天墟弟子,我怎么不見他們團結在什么地方?”
“嘿嘿,這群小家伙自成體系,你自然還沒有得到他們的承認。若是咬咬牙,挨上幾頓打,說不得能夠媳婦熬成婆,被他們接納。”向來大陸上面很多宗派都是如此,新入門的弟子免不了會吃點苦頭,挨些打,受些辱,對于這些大部分人咬咬牙挺挺也就過去了。是以小師尊笑謔而談,并不覺得是什么大不韙的事情。
楊澤看向四人逃走的方向,眼睛半瞇了瞇,“讓我掃掃糞,養養道尊,干多點活,這并沒有什么。但若是要為了一時之安,把自己的臉踩在地上。”楊澤轉過頭,對小師尊道,“抱歉,我做不到這樣的事情。”
小師尊似笑非笑,“既然不愿挨幾頓打把這個事情揭過去,那你可能會很艱難,很可能會多挨更多的打,才被他們接納?你確定要走這條路。”
“我還有另外一條路,”楊澤一笑道,“為何要讓他們接納我?而不是我受他們尊敬?”
“好,很好,”小師尊微微一笑,“你這小子是越來越對我胃口了。與其卑躬屈膝讓對方接納,不如用自己的拳頭讓對方尊敬。”
“很有意思,由此可以知道咱們是一類人。既如此,為了讓你有實力打倒接下來找你麻煩的人,而不是讓這番話成為一句空談...我決定再傳你一套微末道法。雖然微末,但足夠把后來人揍成豬頭了,順便好好幫我管教管教這幫風氣不正的徒子徒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