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醬的事情一鬧,王況徹底的沒了逛東市的心思,再說也沒錢了。
林家鋪子里早就安排了伙計把王況采買的東西全都運回了林府,黃大除了蹭破了膝蓋外,其余到沒什么傷,最讓程處默嫉妒的是,黃大在被沖撞跌倒在地,而且是面朝下的跌倒的情況下,手中捧著的東西竟然一個沒灑落,更別說碰壞什么東西了,因此一路上,程處默不止一次的稱贊黃大,倒把黃大給鬧得很不好意思。
或許,這就是長期給行商當腳夫鍛煉出來的吧,王況想。但他也不懷疑,黃大定是有武藝在身的,而且身手還不錯,那么以后孫嘉翰學武就有著落了,讓黃大教就是。
王況記得程處默是找自己有事的,但程處默也不說什么事,就直接把王況他們帶到了城東的自家莊子上,在一個四周新筑的圍墻里,王況見到了徐國緒幫著找來的那一對工匠師徒,為了請這一對師徒,程處默可許下了不少的好處,如今卻是碰到難題,他第一個就想到的是找王況,主意是王況出的,自然難題也該他來解決。
問過這對師徒后,王況這才明白,原來燒璃瓦還好辦,因為王況并沒規定說要燒多大的,只要是瓦狀的就行,但是要燒璃罐就碰到了難題,他們沒法燒出王況要求的可以裝三斤糖的那么大的罐子,頂多也就能吹出拳頭大小的。
王況細細的看過原料和窯爐后,心里大概有了譜。他們采用的是開采出來的石英礦,礦石有大有小,石英砂硬度本就很高,不易粉碎,加上爐火溫度不夠,全靠人工用火筒吹,身強力壯的還好辦,能吹個一刻來鐘,但也是憋得滿臉通紅,要休息至少半個時辰才能繼續吹,這兩個原因一加起來就決定了能熔練的玻璃液并不多,而且還都是半流質狀態,出爐不多久就冷了,燒瓦簡單,將半流質的玻璃液倒到模子里,稍微一撥就成,反正王況又沒說要多厚的,只要求透明。但璃罐就不同,必須吹出來,半流質的玻璃液沒吹兩下就冷了凝固了下來,自然就沒法吹出王況所要的大罐來。
王況指了指離窯不遠的小溪流問程處默:“那小溪可是在處默兄你莊子的境內?”
程處默也拿不準,本來他就不大關心自家莊子的事情,都是由專人來管,他自己以前一年也難得來一兩趟,隨著而來的莊上管事見王況問起,連忙回答:“那溪從石橋開始,上溯兩里,下遠四里,均屬于莊子的產業,溪流對岸也是程家產業。”
“走,去看看。”王況說完就帶頭往下走,見那兩匠人還在那愁眉苦臉的,就指了指徒弟:“你也一起跟著來罷。”
到了溪流邊,見王況抓起一把沙子看,程處默奇道:“二郎,這沙和燒璃有關?好似窯內并不用到砂子罷?”他轉頭問那個徒弟。
“回小公爺的話,并無用到沙子之處。”
沙子很細,顆粒也很均勻,王況瞧過,雖然自己對礦石并不懂,但不妨礙他辨認出其中還是石英占了絕大多數,本來么,河沙的主要成分就是二氧化硅,從分子構成上就是石英,和海砂不同,海砂里混雜了太多的海洋微生物和貝類的殘骸顆粒,石英砂占的比例比河沙少了許多。
讓人挑了一挑沙子回窯里,王況就讓那徒弟把沙子先用比燒璃低的溫度煅燒了一遍,然后再用水沖洗干凈,以便最大限度的去除沙里的其他雜質,最后讓那工匠用河沙替代石英砂去燒。
匠人師徒還從沒見過或聽說過用河沙燒璃的,從來他們都是去開采的石英礦來粉碎了燒的,要河沙真能燒的話,那大唐還不到處是璃制器物?有心反駁,但自己受雇于人,不大好說出口,再說了,又不是他們自己要這么干,人家小公爺站旁邊都沒說話,自己何必去惹人不快?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干就是,燒不出來也于自己無關。
在等著的空閑時間里,王況又讓莊子管事的找了個木匠,就在地上給他畫了起來,讓他按自己說的去做。王況畫的就是穿越族常常做的風箱,這個原理極其簡單,可以說是穿越族必用的法寶之一,王況自然也不例外,不過王況見那溪流水勢比還是比較急的,有心想做出個水力風箱來,這就要等這次的實驗成功后,把窯給挪到溪邊去了,現在就提出來,想必程處默也不大同意,雖然錢是林家出的,但他程家、秦家和尉遲家可是出人出地,投入也不少,才建成沒幾天的窯就要拆了,換誰也不樂意。
因為只是實驗,所以這次燒的用量少,很快結果就出來了,那個在一旁坐著指導燒璃的匠人師傅見到晶瑩剔透而且明顯流動性比自己用石英砂燒出的璃好了不少的玻璃液,激動得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顫抖著手死勁的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小公爺,成了,真的成了。”徒弟顧不得剛用河沙燒出的璃液做出的瓦還是很燙手,用鐵鉗夾了跑來報喜,由于湊得太近,差點沒把程處默的眉毛給燙了。
見實驗成功,程處默也沒責罰這個匠人:“嘖嘖,二郎,這下某有點相信徐小子說的了,你簡直是無所不能啊。”轉而就開始催促管事的:“去瞧瞧木匠的活做完沒,做完了趕快送來,某倒想看看二郎又能整出什么希奇物件來。”
對于這次的實驗成功,王況早就在預料之中,本來么,河沙顆粒細而且均勻,燒璃用它肯定是要比用粉碎的石英效果要好許多,石英本來就不易粉碎,而且粉碎的顆粒也大,不均勻。這道理就如同你將一大塊的冰放火上烤,融化速度肯定比不上放一個同等重量的雪球在火上烤一樣。
只是由于河沙畢竟含的雜質遠高過石英礦,即便是經過事先處理,也總還是有些雜質存留,所以這次燒出來的璃瓦不如用石英礦燒出的漂亮,但王況要的又不是漂亮,能用就行,再說了,就是用河沙燒璃罐出來沒那么漂亮,也是王況所希望的,東西太完美就會被人惦記,若是自己用來裝桂花和金桔的罐子比不上用石英燒出的漂亮,就不會有多少人把注意力投到璃罐上,即便以后李老二估計也不會太在意自己燒璃罐的事情。而且,用河沙燒的璃罐成本低廉,適合大批量的燒造,省得程處默幾個要偷偷摸摸的去打關節的搞石英礦來,那可全是皇家的產業,現在有徐國緒掌管著府庫還好搞到,要是以后徐國緒換了個位置就不一定了。而且搞石英出來還是要冒一定風險的,被李老二發現后,程處默他們幾個有老爹作為靠山估計沒什么事,但追究起來林家以及王況和徐國緒就逃不了干系了。
風箱做得很快,王況交代的就是做最簡易的,只是個實驗而已,等搬窯的時候再做個好的就是了,因此這個風箱就是簡單的用幾塊木板拼湊好,縫隙全用搗爛的糯米糊上,至于閥門就更是簡易,閥芯比風箱內腔略小,再釘上一塊皮子就成了。王況見風箱扛了過來,就指揮工匠把冷卻下來的窯爐底下掏了個洞,用泥糊好四周密封,再將風箱安放上去,對好口,又讓他們再試一爐。
這會兒,那對師徒對王況的安排再沒任何異議,王況讓怎么干就怎么干,很是干脆。徒弟親自按王況說的方法去拉風箱,但為防備萬一,還是讓兩個負責吹火筒的在一旁侯著。
這一爐的璃出爐速度比原先那爐的時間快了一倍不止,看著爐內藍幽幽的火焰隨著風箱拉桿的一推一拉而一起一伏,所有工匠都不敢相信,傳說中的神火竟然這么簡單就有,在燒璃的工匠中,一直有個說法,說是凡火是紅色的,只有神火才是藍色的,誰要有了神火相助,必定能燒出精美的器物來(此為灰雀杜撰,大家不用在意)。而眼見得爐內的原料很快就熔化為水一樣的璃液,老工匠不由得涕淚縱橫:“祖師爺啊,某竟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如此神跡,不枉了啊,不枉了啊!”他轉過身子,撲通一下對著王況就拜倒在地:“小郎君您就是我們燒璃人的祖師爺啊。”
見為首的老工匠拜倒,其他匠人也紛紛的拜倒在地,把王況給嚇了一跳,連忙跑開搖著手叫:“不關某的事,某也是聽說的。”王況可不想自己太過招搖,在沒和程處默他們的關系鐵到一定程度之前,在王冼沒做官之前,自己還是要低調,現在唯一堅實的靠山只有黃良和林明二人,實在是太弱了點,都不夠朝堂上的那些大佬們塞牙縫的,人家輕輕動一個手指頭都能把自己摁死,而且還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殘骸。
見王況如此忌憚著功勞上身,程處默眼珠一轉也就明白個七七八八的,對于王況的顧慮,他也能理解,別人不說,就說長孫無忌那個臭老酸罷,其心眼小,好嫉妒那是出了名的,誰犯到他手上幾乎都沒法落個好來,而且這老酸做事滴水不漏,明明知道是他做的,但你就是抓不到把柄,所以為很多大臣忌憚,好在王況這次調理長孫皇后的病癥有功,任誰都沒法抹了去,所以長孫無忌對王況應該是更偏向好感多些,但王況這么小心總是沒錯。再說了,程處默還不想那么早就把河沙可以燒璃的法子泄露出去呢,好歹得先撈足好處再說。
因此,程處默當即逼這在場的人都發下毒誓,不得把今日之事泄露半句。這時代的毒誓可比什么律法之類的效果強多了,人要沒了信,被別人知道,恐怕是天下再也沒有能容他的寸土之地。
只是小小的改了下用河沙和做了個簡易的風箱就引起如此大的動靜,王況打死也不再去想著搞什么水力風箱了,真要搞出來,恐怕自己會被人看成妖孽,這讓他有點小郁悶,明明有好東西,卻是拿不出來用,不過想想后世摩托公司搞的那個什么衛星電話系統最后也是不得不夭折,王況也就釋然,領先一點半點的可以,要是領先太多了,社會也消化不了,凡事都該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因此,王況也就交代讓那個木匠把風箱完善一下,就不再說其他的,因為做過風箱一次,該怎么完善,木匠也不用王況教,而且專業人做專業事,在怎么次的木匠,做的活總是比王況去指手畫腳的要好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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