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終于來了 朝議之后,士黨眾人再次聚集在了王府。這一次他們也顧不得掩人耳目了,何況,他們也有充分的理由,王閣老全家罹難,大家同僚一場,當然是要上門慰問的。
朝議的結果不用說,就算沒有江南世家的倒戈一擊,以皇黨的強勢,士黨這邊也是一樣難以招架,在天下范圍內推廣新政,并且大開海禁,鼓勵民眾出海開拓,這就是今天形成的最后決議。
其實也有人反對了,可在一片盛贊的大潮中,反對的聲音顯得那樣的微弱,仿佛是大風中的燭火一般,既沒法照亮周圍,自身也是搖搖欲墜,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楊閣老,現在該當如何是好?江南同道已經被那奸賊的暴戾手段嚇倒了,因此…”陸完急切的問道:“而且,其他人也都心存觀望了,朝議上,下官出言反對的時候,應者寥寥,堪稱這些年來,朝中正氣最低迷的時刻,該當如何,該當如何啊?”
他沒法不急,和王鑒之等人還不一樣,早在正德元年,他就曾出任江西按察使,和寧王朱宸濠的交情就是那個時候結下的。其后,他也一直保持著和寧王的聯系,并且在江南士人當中極力推廣著寧王的影響,堪稱擁寧派的中堅。
前世的歷史上,他就是在寧王造反之后,被人抓住了這個把柄,被發配到了福建靖海衛,可見他和朱宸濠的淵源之深。
而寧王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藩王,大明的藩王從先天上就不具備造反的條件,哪怕是再怎么會收刮,聚集起來的財富也不過爾耳。當個富翁是肯定沒問題,可若是想要以之招兵買馬就有些不足了,畢竟現在還不是明朝末年,藩王在財富上的積累還沒那么深厚。
由于不想引起太大的動靜,寧王招兵都是以收買綠林豪杰為主,所以,擁立寧王反亂這招棋最重要的就是江南人的支持,沒有江南人的財力,寧王憑什么招兵買馬呢?
“全卿,光著急也解決不了問題。”見王鏊陰沉著個臉,也不說話,其他人也都面帶惶然之色,楊廷和搖了搖頭,謝宏這手太狠,也太讓人出乎意料了,倒也不怪眾人都亂了陣腳。
別看今天聚在一起的人沒少,那只是因為這些人都沒退路了,在金鑾殿上,陸完站出來反駁的時候,應者寥寥,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大多數人都怕了,都有了退縮之意。
沿海數省自不待言,謝宏既然能從遼東跑去江南,就可以借著海路到達其他地方,江南士黨的前車可鑒,對上這么個瘋子,誰還會上趕子找虐啊?至于其他地方…
“唉,這個奸賊真是太…”
周經長嘆一聲,心有余悸的說道:“原本老夫還在想,只是為了打開商路,他就灑出去了幾萬緹騎,是不是有些太過夸張了,沒想到,他處心積慮,為的就是今天啊,這人到底是何方妖孽,怎么就能算計到這種地步?”
他也怕了,那幾萬緹騎遍布河北、河南、山東三省,并且正在向周邊省份擴張,他的老家山西正是首當其沖。原本倒是沒人太過在意,撤了關卡頂多就是破財,而且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
可現在就麻煩了,這幫番子都是天子親軍,只聽皇上的,然后皇上又只聽那個奸賊的,這么多番子在家門口跑來跑去,要是一個不小心,沒準兒就被殺全家了,這里面的風險老大了。
而謝宏在其中體現出來的老謀深算,讓人想想都怕。緹騎出京還是年初的事情,結果他不但預計到了那場海戰,而且還有了必勝的信心,甚至連之后的報復行動都預計好了,整個計劃配合的天衣無縫,讓人不得不怕啊。
經此一事,士黨又被削弱了不少,比起錢財名聲那些身外物來說,身家性命才更重要一點,遇到這么一個蠻不講理的主兒,服軟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老實說,周經自己也是膽寒,要是可能的話,他恨不得也就此退出,大不了致仕回家,由著那對君臣折騰去好了,可是,現在卻容不得他有所選擇了。
“全卿不用急,機會就在眼前。”同為晉黨中人,王瓊卻比周經有斗志多了,他絲毫也不氣餒,沉聲說道:“那奸賊自以為得計,正是得意之時,想必沒有留意到北面的動靜,看時日,那邊也應該有結果了,只等消息一傳到,就是形勢反轉之時。”
“那邊…可還順利?”楊廷和略一遲疑,這樁謀算太過重要,需要保持隱秘,因此具體過程,他也不是很清楚。
“老夫之前聽說,那奸賊行文兵部曹元,從薊鎮調派了一哨人馬去宣府,又傳信宣府總兵張俊,雖然不知內容,想必也是令其嚴防死守,不得輕敵冒進之類,這樣一來,又豈有可趁之機?”
“介夫放心,此事已經有了成算,軍報…哼,想必很快就會到了,到時候,老夫倒要看看焦孟陽,王伯安他們如何作態,也要看看那奸賊以及朱…哼,看看他們的下場!”王鏊這番話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聲音也是森寒冰冷,透露著一股瘋狂之意。
連皇帝的名字都差點脫口而出,王鏊確實瘋了,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現在沒有任何可以再失去的東西了,為了報仇,哪怕是將整個天下都拖入深淵他也在所不惜。
“全卿,明仲的信也已經到了,他如今應該已經去了南昌,南京有何世光在,倒不用擔心,可明仲畢竟不通兵事,還得你親自去主持大局才好。只等京城有了動靜,你便起身南下,勿要讓那奸賊顧此失彼,首尾難顧!”
“濟之兄,你瘋了?單單一邊,都有可能導致社稷傾覆,那兩項計劃又怎能一同進行?”楊廷和大驚失色,讓對頭顧此失彼不錯,可要是付出這樣的代價,未免也太過慘烈了吧?那樣得來的勝利,又有什么用處啊?
“老夫沒瘋,介夫,你仔細想想,這么多次沖突中,哪一次我等不是穩操勝券的?結果又如何?”
王鏊豁然起身,揮舞著雙臂高聲道:“是我等輕敵了?不,是那個奸賊太過妖孽,是那個昏君太過走運!這一次,嘿,大家都應該知道,已經是最后的機會了,事成,大明希望尚存,日后勵精圖治,未必不能中興復起;事敗…”
他慘然一笑:“呵呵,老夫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此時不盡全力一搏,又更待何時?還等著事后被人當傻子耍嗎?不是我等不顧忌天下安危,實在是那奸賊太過猖狂,太過兇殘,我等也是為了天下蒼生,不得已而為之吶!”
“王閣老所言極是,以下官之見,不光是這兩邊,而且各地也應該都行動起來才是,針對那奸賊的必救之處動手,讓他顧此失彼,如此才是制勝之道。”陸完和王鏊本就是同氣連枝,這時更是同仇敵愾。
“必救之處?”王瓊拂著長須,沉吟道:“難道是遼東?北邊倒是有了消息,朵顏三衛那邊也有些意動,不過那些韃子也有些蛇鼠兩端,動向卻是難以預估的。”
“不是那里,遼東路遠,消息傳遞不便,即便有些變故,效果也不會好,我說的是天津。”陸完搖了搖頭。
“天津,江南水師不是已經…”王瓊捻著胡須,很是疑惑。
看見陸完臉上的狠厲之色,王鏊若有所悟,“全卿,你的意思是…莫非是要從陸路?”
“閣老明鑒,山東一帶,綠林豪杰甚多,也是寧王爺著重關注的地方。”
陸完點點頭,詳細解釋道:“自從寧王恢復了護衛以后,不少人已然南下,正在南昌,也有些人尚心存猶豫,尤其是其中實力最雄厚的那一支,只要許以厚祿,并許其日后不予追究…呵呵,霸州離天津不遠,正是取事之地啊。”
他話沒說完,離得近,不光是出兵容易的問題,對天津的繁榮,那些馬賊也是知之甚詳。天下就沒有不偷腥的貓,只要許了他們可以肆意妄為,就不信對著金山銀海,這些馬賊會不動心。
天津雖然有守衛,薊鎮也調了一支兵馬過去防護,可天津也有致命傷,那就是緹騎抓的那些無賴。那些人如今都在天津當苦力呢,平時屈從于敵人的武力,可若是天津有事,他們又豈會老老實實的不動?
里應外合,天津必破!等那奸賊從江南回返,就只能面對一片白地了,而且,到時候,最大,也是最關鍵的那項計劃也已經展開,倒要看看他去哪里調集物資。
別看上書的時候齊心合力,可江南那些人也不過墻頭草罷了,等消息傳到之后,就不信他們還會死心塌地的跟著那奸賊,到時候寧王登高一呼,江南勢必群起響應,取南京,還不是易如反掌么?
在驚聞噩耗之后,陸完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這笑容陰森森的,帶著無邊的殺氣,看得眾人都是心下生寒。
正這時,一陣驚雷般的馬蹄聲突然響起,眾人先是面面相覷,繼而心中狂喜,門外不遠就是長安大街,在這里縱馬狂奔,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有緊急軍情!
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