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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獻策

  “王百戶,別來可好啊?”馬昂大踏步的走進客廳,一進門就滿面笑容的招呼起來。

  “有勞總督大人掛念,卑職實是銘感五內。”王海心中一暖,雖然接觸不多,可通過前次的觀察和對謝宏的了解,他知道對方不是那種虛偽的人。

  在江南的風評中,謝宏以及他屬下的人,都被形容成了粗鄙無禮的無賴,甚至連當今皇上也被囊括在了這個范疇當中,只不過提到正德的時候,一般都會用比較隱晦的說法而已。

  相同的話,聽在不同人的耳中,聽出來的意思卻不同,這話在王海聽來,分明就是說謝宏不重虛禮,只重實效,正是對他這個沒讀過書的人的胃口。經歷了心中的一番掙扎之后,看到馬昂熱情的態度,王海的感激也是真心實意的。

  對著朝鮮人的時候,馬昂的廢話很多,既是他本性使然,也是借機發揮,反正他說什么對方都只能聽著,做什么對方也只能受著,哪有比那更愜意的事兒啊。

  跟自己人,尤其是談正事兒的時候,他就變得言簡意賅起來。

  當然了,這也是形勢所迫,近月以來,總督府的事務猛然增多,對謝宏說的呈幾何級數增長的概念,馬昂有了極為深刻的體會,要不是他也知道謝宏那邊沒人,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他真恨不得甩手不干了。

  當總督當然很爽,可忙成現在這樣的總督,當起來可沒什么意思,太辛苦了啊。

  “王百戶且稍坐片刻,等本官跟鄭千戶先交代幾句。”江南海商中的人ォ著實不少,加上馬昂敢于放權的作風跟謝宏同出一轍,所以,多少還分擔了些。

  “卑職先行告退。”王海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馬昂是要交代鄭龍方略不敢旁聽,連忙起身告辭。

  “誒,都是自己人,王百戶只管安坐旁聽便是。”

  馬昂一擺手示意王海不用避諱,想了想,又續道:“等江南事了,你也是要獨當一面的,多聽聽ォ好,如今總督府施行的策略,也同樣是大明將來的海外策略現在算是個試點,正要大伙兒一起參詳呢。”

  “多謝大人,那・・・・・・卑職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王海心神激蕩,激動不已,大半是因為馬昂的信任,也有一部分是因為對未來的向往,倭朝兩地只是試點,那么海外策略包括的地方恐怕不是一般的大。

  王海這樣的老水手當然知道海外是個什么概念除了東海,南面還有呂宋,呂宋的更南方就是三寶太監去過的西洋。

  那里到底有多大有沒有盡頭,就算是江南年紀最大的長者,或是學問見識最淵博的人也難以說清,不過王海很清楚,只要大明下定決心去攫取,那里就會有無盡的財富,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這幾年,王海一直期盼著能告老,原因并非是他厭倦了航海,他厭倦的只是之前的那種生活。

  在大明在王家,他只能低眉順眼的當個下人,出海的時候,也必須鬼鬼祟祟的出港;到了倭國,他仍然得提心吊膽的,那些倭人有的時候能保持理智不過沒有實力壓制的情況下,誰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會發瘋,哪怕是一直合作良好的松浦黨也一樣。

唯一讓他心情爽朗的,恐怕只有在路途上的時候了,廣闊無垠的大海,讓他感覺到了自由的味道,不過,就算這個時候,他依然不能掉以輕心,因為航海本身也蘊藏著巨大的風險,稍不留神,就可能船傾人  若只是航海本身的風險,他倒也沒什么好抱怨的,既然揚帆出了海,當然要有所覺悟。可實際上,這風險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人為造成的。

  俗語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航海的風險大小,很大程度上決定于船只。三寶太監時代的寶船到底如何,王海無從得知,可王家世代都是水手,打小就在船上玩耍的他卻很清楚,幾十年來,福船越來越小,越來越不中用了。

  造大船的技術,江南還是有流傳的,材料也容易找,可限制船的規模的卻是名存實亡的海禁。江南世家做了婊還要立牌坊,明明私下里海貿不絕,可偏偏又要在朝堂上說什么大義,所以,為了他們的面上不太難看,王海的郁悶也就成了必然。

  大船吃水深,對港口要求高,也很難避人耳目,當然不會受世家的大人們待見,反正出海面對風浪的也不是他們自己,下人的死活誰會去理?只要有銀入賬就行唄,若不是怕財富打了水漂,他們恨不得讓人乘坐小舢板出海進行貿易呢。

  馬昂的話很簡略,可聽在王海耳中,不啻于一聲驚雷,讓他的精神迅速振奮了起來。

  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天家從前只看重那些王海沒有,也沒機會擁有的東西,但現在世道變了,航海技術以及個人ォ干也有了施展的舞臺,自己同樣能以此搏個封妻蔭,這讓他如何能不激動?

  “鄭千戶,船隊即將啟航,五百騎兵都已登船・・・・・・以你之見,長尾家是否值得信任?又是否有向甲斐擴張的野心?”馬昂感受到了王海的激動,不過他一時卻無暇理會,船隊已經整裝待發,他必須最后確認一次合作方的意向。

  蒙古騎兵就算都被坑了,馬昂也不心疼,不過經受了這樣的損失后,甲斐那邊就難辦了,總不成再從朝鮮借道吧?謝兄弟說過,這種事要有時有晌的來,頻率不能太高,以免把棒糟蹋完了,一兩年來一次就足夠了。

  “那位為景大人是個有野心的,本來就一直試圖統一越后,只是實力不濟罷了,若是能得五百騎兵相助,攻向甲斐的決心,他應該是有的,而且對佐渡的歸屬,他也認可了。不過說道誠意・・・・・・屬下卻不能完全確定。”

  從越后回來的時候,馬昂就已經跟鄭龍確認過一次了不過那次沒有這次說的鄭重,所以,鄭龍此時卻有些猶豫。

  “沒關系,你繼續說・・・・…”馬昂挑了挑眉毛看出了鄭龍話猶未盡。

  “就是大人要屬下問的那件事…”鄭龍偷眼看了看馬昂的表情,卻見對方表情嚴肅的盯著自己,知道無法回避,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就是那個虎千代…”

  “哦?”馬昂一愣。

  “大人,一般來講,日本的女孩是不會起這種名字的,而且長尾為景去年剛繼承家督之位,現在還沒有嗣,就更別提女兒了・以屬下所見,似乎并非作偽…”鄭龍很為難的說道:“不過,既然是侯爺垂詢,也許是那為景城府太深,以至于屬下看不破也未可知。”

  “這樣啊?”馬昂捏了捏眉心也有點頭疼。

  這事兒是謝宏臨走前交代的,和那個毛利元就一樣,他同樣預言了長尾家的虎千代而且還特意說明了,如果有這么個女孩,不論多大年紀,都要帶來●島,然后送到遼東,好讓他看看,然后替對方元服。

  謝宏這說法本身就很古怪,在日本,元服是男孩的成人禮,而且女孩的名字一般也不會帶‘虎,字。不過由于他神奇的地方太多了,無論是馬昂還是得了馬昂命令的鄭龍,都沒怎么懷疑,反正侯爺神通廣大,總不會說錯的。

  所以,鄭龍很為難不能確定長尾家的誠意。馬昂也有點犯暈,不論什么年紀都要?謝兄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兇殘了?按說,謝兄弟也不是好色的人啊。

  他們當然不知道,謝宏只是宅男的惡趣味發作,想證實一下,游戲中的上杉姐姐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火燒下關港,其實也是他來自后世的怨念,下關又稱馬關,是甲午戰爭之后,辮朝跟日本簽訂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的地方。謝宏原本也打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可這個時代的日本,他還真就找不到一個權威人士來簽這玩意,所以干脆一把火燒掉拉倒。

  “算了,這點事兒不算什么,也許虎千代還太小,所以那個長尾為景舍不得吧・・・・・・”馬昂嘆了口氣,連倭國人都舍不得的幼女・・・・・・唉,妹夫,你真是太兇殘了。

  “按原定計劃進行吧,鄭千戶,之后你就留在那里,督促長尾家擴張的同時,還要接應大明的海商,此外,也要兼顧佐渡島的開采進度,嗯,那么就有勞了。”

  “屬下自當盡心竭力,以回報天的隆恩,大人的信任。”鄭龍起身抱拳,慨然應命,再對王海點點頭,然后轉身而去。

  雖然沒完全聽懂兩人的對話,但王海還是覺得很厲害的樣。在他國的土地上,搶錢搶礦搶女人,而且女人迤必須得是當地領主的閨女,在當地也是被稱為公主的,這還不厲害?

  “王百戶,你這次來・・・…”正激動的當口,馬昂已經轉向他,直截了當的問起了他此行的目的。

  王海不敢怠慢,急忙收斂心神,正色答道:“屬下這次本是因為聞得遼東天災,因此・・・・・・誰知啟程在即,侯爺竟然已經逆轉乾坤,無奈籌謀已定,不得不發,屬下的船隊如今就在鹿兒島停靠,上面都是糧食。”

  “哦?王百戶真是有心人,本官代我家侯爺和遼東百姓多謝了。”馬昂眼睛一亮,他原本以為王海是報信,或者暴露了身份ォ會折返,沒想到竟然還有意外收獲,他呵呵笑道:“雖然遼東已無乏糧之虞,不過對本官來說,王百戶來的實是非常及時啊,當記大功一件。

  “大人,莫非…總督府還提供糧食給那些倭國大名嗎?”王海聞言大喜,他對倭國情況很熟悉,要不然也不會提出這個建議蠱惑王二公了,所以馬上就想到了馬昂的話意有何指。

  “王百戶果然智計過人,反應機敏。”馬昂撫掌贊道:“我家侯爺定下的倭國攻略中,就是雙管齊下,渾水摸魚,慢慢的從倭國抽血,達到削弱敵人,充實自身的目的。”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糧食的事情好說,為了不引起船隊中其他人的疑慮,你只管賣給島津家便是,你要的東西也好辦,本官會傳令九州的大名,讓他們盡快置辦齊全了…倒是江南那邊,王百戶,你從江南來,可有發現什么異狀?”

  “大人英明。”馬昂話里的意思,還是讓他回轉江南做臥底,要是在剛剛的談話之前,王海可能會有些糾結和失望,可現在他卻是精神十足了。侯爺有功必賞,現在付出的越多,將來的收獲也就越多。

  “江南的大世家都有異動…”心思已定,王海將自己的發現和猜測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

  “首先是船隊和水手・・・・…其次,舟山一帶的海盜突然偃旗息鼓,似乎已經為世家所收買,以許家兄弟為首的南海海盜似乎還在觀望,不過以屬下觀之,恐怕他們也已經意動,否則他們不會突然轉移到八重山一帶。”

  “嗯,原來之前來試探的就是他們啊,許家兄弟,倒也算是個人物了,看來確實需要嚴加防備呢。”馬昂冷笑道。

  “敢教大人得知,屬下還有些猜測…”王海漸漸也放得開了。

  “講。”馬昂繼續言簡意賅。

  “屬下出發前,在寧波聽到這樣一件事…・・・”

  “廣東?那里有什么?”馬昂眉頭一皺,他對南方一點不了解都沒有,不過事情的古怪他卻是明白的。

  “以屬下的猜測,船隊的目標很可能是…・・・廣東水師。”

  “海商,海盜,居然連水師都冒出來了,哼哼,果然不出侯爺所料,江南人是憋足了勁,準備來個亡命一擊呢。”馬昂冷哼一聲,突然問道:“王百戶,以你的看法,江南那邊會在什么時候發動,發動的方向又是哪里?”

  上司對屬下問計,一般都意味著相當的重視程度,王海抖擻精神,當即答道:“具體的時日,屬下也不好確定,不過依照現在的形勢,最快也得明年春天,若是準備充分的話,很可能就在明年春夏之際,方向么…”

  他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搖了搖頭:

  “以屬下之見,世家和海盜也沒有達成一致意見,南海眾盜想必是打算來五島的,世家那邊想得更遠,應該是更重視侯爺那邊,可他們內部也有不少雜音,所以很難判定。不過,屬下卻有個辦法,可以讓他們下定決心攻往旅順,只是不知侯爺那邊・・・・・・”

  “那邊無須多慮,你但講無妨。”馬昂擺了擺手,對王海的計策大感興趣。

  王鏊等人覺得在五島決戰勞而無功,其實謝宏也一樣頭疼,在這邊決戰的時機還不成熟,可若是任由航路被截斷也不是辦法。對方攻打旅順的意向雖然更強,可畢竟是猜測,難保沒有意外,謝宏也不敢確定,所以,這件事不大不小也是個麻煩。

  “海盜也好,世家也好,想要攻打五島的人多半看重的都是眼前的利益,而如今倭島的形勢・・・・…大人,只要屬下返航的時候,將消息散布出去,想必就會堅定他們攻打旅順的決心了。”這就是王海靈光一現想到的道理。

  馬昂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此計甚好,不過,王百戶你是私下出來的,若是這樣回去…”

  “若是先前,屬下定然性命不保,可如今王家正是用人之際,想必處置也不會太過嚴重,只要不死,屬下就能等得侯爺撥云見日的一天,就算有個萬一・・・・・・為天下計,為回報侯爺的信重,屬下也百死莫辭。”王海一臉決然之色,慨然答道。

  “那,本官就在此答應你,若真有意外,王百戶你也無須憂慮家眷,自有本官替你擔當。”

“多謝大人。”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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