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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人定勝天

  “王先生,不是末將不信你,眼看青苗就要熟了,在-個時候搶收,連一半,不,連三成的收成都收不回來,你讓遼東百姓怎么活?你讓末將怎么跟侯爺交代?就算末將聽了你的,可遼中,遼南的幾位參將你又如何能夠勸服?”

  剛走近指揮使府,謝宏就聽到了一陣咆哮聲,齊胖子的肺活量不錯,一連串的質問完全是一口氣吼出來的,中間都沒換氣。

  不過很顯然,胖子自己并沒有因此而自豪,他的語氣中盡是憤懣,還夾雜著些許彷徨,這事兒連謝宏都感覺驚異,對他來說完全就是匪夷所思了。

  聽到胖子聲嘶力竭的聲音,謝宏都有些同情了,就是一個膽小的胖子,讓他做這樣重大的決定,實在是太過殘忍了一點。

  “天意無可違,可百姓總是要活下去的………”王守仁卻沒因此有半點動搖,他聲音平和,可語氣卻如斬釘截鐵一般,“搶收!唯一的辦法就是搶收,現在動手至少還能落下明年的口糧,要是等到冰雹落下,那就是顆粒無收的局面,孰輕孰重?”

  “就算是要搶收,可依你的說法,全遼境內…十天之內必有冰雹落下,甚至有些地方會更早………”胖子開始跳腳了,連府外的謝宏都感覺到了地面的震顫,“那你倒是說說,到底怎么才能在十天內收割完百多萬畝的田地?你說,你說啊!”

  “這一點………王守仁微一沉吟,繼而更加堅定的說道;“謝大人臨走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安排,時間雖然緊張,可匠坊那邊已經把他安排的事處理完畢,搶收應該是沒問題的。”

  嗯,原來伯安兄還是很看重哥,也很信任哥的啊,原本以為他不會太在意那東西呢…可現在看來,哥在他心中還是很有分量的。

  盡管知道不合時宜,可謝宏還是微微有些得意,想想初見時的各種看不起,自己已經大大的前進了一步誒。

  “侯爺的布置當然沒問題………提到了謝宏,齊胖子也是一滯…原本的勢頭弱了不少,可他的態度還是很堅決的,“可是,單憑王先生你的預測,誰又能保證真的有冰雹,而且還是那么大的冰雹?會讓整個遼東顆粒無收?那不是笑話嗎?”

  冰雹這東西胖子不是沒見過,早些年就時有發生,近些年似乎也更加頻繁了一點。不過,如同王守仁說的這種冰雹…他還真就沒見過。

  遼東有多大?那可是縱橫數千里的地界,得多大規模的冰雹才能覆蓋全遼啊?莫非老天爺是瘋了嗎?

  何況這些日子以來,遼南這邊一直都是萬里無云的晴天,那些經驗豐富的老農甚至開始擔憂干旱問題,連個雨點都沒有…又怎么會有冰雹?這不是扯淡嗎?

  “連日來,王某夜觀天象,見有天狼犯境,紫微………”王守仁的態度更堅決。

  可聽到他的話之后,謝宏好懸沒閃到腰,我擦,夜觀天象,伯安兄還有這么夸張的本事?要是真能比后世的天氣預報還準…那哥是不是也應該跟著學兩手?

  “你胡扯!”謝宏知道王守仁的成就…可胖子卻不知道,知道了他也不信。

  “你當你是誰?夜觀天象?那不是戲文里諸葛武侯的本事么?你憑啥會有?再說了…就算是諸葛武侯,也只能算到風柱哪兒吹,只怕也是算不出冰雹的,你說你能算出來,這不是吹牛嗎?我不信!”

  胖子咬牙切齒的死命搖著頭,這段時間,他和王守仁吵了不止一兩次,要是尋常事,就算單看在侯爺對這人的重視上,他也松口了。

  之前不就是么?自己家里的田畝多占了些公眾的…就被這人批著不放,可自己還是大度的放了手,將田畝返還了巡撫衙門,而事后也沒怎么計較,避算得上是忍辱負重了吧?

  可如今這事兒要是答應下來,自己可是要被全遼父老戳脊梁骨的………

  齊成打鼻孔里噴著粗氣,紅著眼睛瞪著王守仁,王守仁雖然神情淡然,可眉宇間也盡是憂慮之色,這就是謝宏踏進指揮使府正廳時,看到的景象。

  他朗聲一笑,道;“伯安兄,齊指揮,別來可好?”

  “謝………你,”王守仁想必也是吵的太過專注,并沒有聽到旅順港的動靜,猛然看到謝宏,先是失聲驚呼,眼中更是喜色連閃,連眉宇間的憂色都褪去了不少。

  “侯爺,您可回來了,卑職………卑職盼了您好久啊。”胖子的反應就更夸張了,他如同一個大肉球一般滾到了謝宏腳邊,抱著謝宏的大tui就哭上了,涕淚橫流的樣子仿佛看見了失散多年的娘親,哭的這叫一個慘。

  “齊指揮,有話慢慢說………”在夏日里,被一個大胖子抱住大tui可不是什么好享受,謝宏強忍著一腳踢飛胖子的沖動,好言勸道。

  當然了,他不是正德,齊成這么大的一坨,他原本也是踢不動的………

  “侯爺,您不知道………”總算找到了主心骨,齊成開始哭訴了,他委屈啊!

  要是真有冰雹,那就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災,咋就趕在這個時候,而且還非逼著自己來做決策呢?要是沒有,那睿智的王先生發瘋,也算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奇事了,咋也給自己趕上了呢?他心里有多苦,又有誰知道呢?

  “謝大人,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意下如何?”王守仁冷冷的打斷了胖子的哭訴,他倒不是要跟胖子別苗頭,只不逐從謝宏的神情中,他看出對方已經知情,甚至還有了些想法。

  “伯安兄,你那夜觀天象的法子,能不能詳述一遍?”王守仁跟齊成爭辯的時候,倒也說了幾句,可那些術語謝宏卻聽不懂,而且還很快被胖子打斷了,令他有些遺憾。

  “我………王某是什么人,你應該清楚,這等大事,與千萬百姓生死攸關…難道王某會故作大言,以搏聲名嗎?信不信,但憑你自決便是。”王守仁怫然道。

  別看他表現的從容,可這段時間以束,不被旁人理解,又心憂百姓…他心里也不好過,跟齊成這個混人他當然不好翻臉,因為對方的脾xing他也知道,就是個持重,或者說沒有擔當xing子,出發點還是好的。

  可等他看到謝宏一臉從容的模棒,他的火就上來了,這么大的事兒,對方不著急也就罷了偏偏卻擺出一副很好奇,很有求知yu望模樣………現在難道是學習時間嗎?

  因此,王守仁也沒給謝宏什么好臉色。

  學而時習之誒,這不是優良傳統嗎?咋就碰了一鼻子灰呢?謝宏momo鼻子,感覺很委屈哥也不容易啊,手下不是沒本事的應聲蟲,比如這個胖子;就是有本事的刺兒頭,好吧,伯安兄還算不上是哥的手下………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伯安兄…其實小弟是這樣想的,咱們不妨做兩手準備………”

  “現在是什么時候哪還有這好整以暇的空閑?”王守仁急道。

  “其實小弟在預測天氣方面也是略有些心得,伯安兄若是不介意,咱們不妨商討一下,不是小弟不信你,只是事情實在關聯甚廣,說是關乎天下大計也不為過,這等事由不得小弟不慎重吶。”

  “這個………你也懂?”王守仁半信半疑的看了謝宏一眼。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文人的講究,跟謝宏說的格物雖有關系,可終究還是有很大差距的,何況謝宏從來也沒顯lu出這方面的知識,讓他有些懷疑。

  “略懂一二。”謝宏苦笑。

  其實他心里也在犯愁,六神無主是說不上…可腦子里也頗為紛亂,解決辦法要想;確認王守仁的預測的辦法也要想;萬一無法解決,善后的辦法還是需要考慮;甚至局勢會因此引起的變化,他也要一并納入思考范圍………他能不愁嗎?

  不過,身為上位者,而且還是團隊的主心骨,他卻不能lu出來軟弱的神色,否則就會大幅度的影響士氣,甚至造成恐慌,這一點,只需要看齊成和趙家叔侄的舉止就知道了。

  他們對王守仁說的也是半信半疑,對于有可能發生的大冰雹也很擔憂,不過在看到自己以后,這些人的情緒卻都很穩定,即便是泣不成聲的齊胖子,這會兒也是抽抽搭搭的漸漸安靜下來,就是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

  要是自己做出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那這些人恐怕就會直接崩潰了,還談什么應對?謝宏暗自嘆息一聲,這就是作為主心骨的代價了。

  可是,雖然面上篤定,謝宏心里卻有點發慌,預測天氣的常識,他在小學就學過了,不過思來想去,里面好像沒有預測冰雹的法子啊?

  而且,覆蓋全遼東的大范圍冰雹,似乎在歷史上也沒留下記錄………這是小冰河時代的影響,還是是哥引起的蝴蝶效應?還是說根本沒人在意這里,所以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那也好,王某就與你………”王守仁也不是頑固的人,見謝宏確實有誠意,于是點點頭,擺出了一副要詳加探討的架勢。

  他很清楚謝宏在遼東軍民心目中的地位,自己說雖然沒人信,可要是謝宏親口說出來,那眾人想必也會凜然遵從,那么這場大危機所帶來的損失,想必也會降到最低吧?

  “報………”

  正在這時,府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到了府門前方才減緩,而后,代之的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長聲的吶喊表明了來者的身份信使,看樣子,帶來的還是十萬火急的急報。

  “念!”謝宏眉頭微微一皺,斷然吩咐道。

  “是,啟稟侯爺,遼陽楊參將急報!”早有幕僚上前接逐了信報,當即高聲念誦了起來;“………昨日遼西突現冰雹,范圍極大,覆蓋了遼西大部,災情極重,田間莊稼盡毀,顆粒無收已成定局!”

  “啊!”眾人都是失聲驚呼,連謝宏都挑了挑眉毛,顯然,王守仁的預測被驗證了一部分,代價也是這般的慘重!而且,現在不是驚嘆的時候,既然驗證了一部分,那么他預言中的另一部分………

  “侯爺,王大人………”齊成和趙家叔侄的臉色都已是慘白,就算單是遼西,這也屬于百年難遇的天災了,若是王先生的預測都是真的,那么,整個遼東豈不是都………

  “報………

  怕什么來什么,又是一聲急報,又是一串馬蹄聲,同樣急促,同樣讓人心悸!

  “念!”謝宏的聲音依然穩定,多少給了在場眾人一些信“………蓋州毛參將急報!”幕僚再念的時候,聲音已經開始打顫。

  繼遼西冰雹大作之后,覆蓋在遼西走廊上的烏云卻還沒散,反而開始向東推移,如今已過了三岔河,海州、蓋州、耀州皆有烏云壓城之勢………

  毛倫先是收到了遼西的消息,繼而又是這般,他見狀也是大驚,慌亂之下也完全想不到對策,只能傳信遼南,往巡撫衙門告急了。

  “天啊!老天是要亡我遼東軍民嗎?”齊成突然嘶吼起來,悲愴的聲音中飽含著絕望和不甘。

  沒人上前相勸,趙家叔侄自己也都感覺眼前陣陣發黑,好容易盼到了圣天子臨朝,又有侯爺這樣的賢臣輔佐,遼東的曙光在即。

  可偏偏的,就趕在這個節骨眼上,眼看就是一場大豐收了啊!哪怕再推遲一個月,不,哪怕是半個月………稻穗已經沉甸甸得了,只要入了八月,就能收了,有侯爺安排下的手段在…想必收割的時間也不成問題。

  可是,為什么啊,為什么就趕在這個時候啊!難道老天都不想讓遼東人過上好日子嗎?老天為什么不給人活路吶!

  “謝大人,現在只有搶收一途了,要盡快才是………”王守仁的聲音也很低沉,做這種不吉利的預測,越準,心里就越難受,看到幾個金州軍將的模櫛,他甚至覺得,是自己一手造成了這場悲劇。

  “不,不能搶收。”謝宏的態度突然強硬起來。

  “謝大人,你要為蒼生著想,搶收好歹還能給他們留點念想,若是任其………”王守仁的情緒很ji動…可后面的話終究還是不忍出口,他悵然長嘆;“天意如此,為之奈何?”

  “人定勝天!”謝宏抬起頭,伸出手,象是要把頭頂的這片天抓在手里一般,他用力的攥起了拳頭。

  “想亡遼東?我偏偏不許,天意又如何?看我扭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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