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來合作吧 前一天,除了兩個當事人,沒人知道那間陋室里面發生了什么,就連在樓下等候的猴子也一樣。他所聞所見,就是謝宏臉色有些怪異的走了出來,隨后便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這些命令猴子大多都沒忘心里去,不過有一項卻讓他心里癢癢的,想要問個明白。可看到謝宏的神情有些微妙,他一時也問不出口,憋了一夜,好不難受。
這時見木城驛那邊紛紛擾擾的景象,他終于還是忍不住了,湊到謝宏身邊,低聲問道:“侯爺,以后王先生是不是就是咱們的人了?”
謝宏本來正在查看造船的進度,龍骨已經差不多完工,接下來就該進行內部結構的構建了,比起冶煉作坊那邊,這個進度算不上快,不過想到參與工作的船匠大多都是生手,很多連船都沒見過,倒也沒什么可不滿意的。
聽到猴子的問話,謝宏這才收回視線,沒好氣的白了對方一眼,“什么叫咱們的人?王先生又不是女人,咱們也不是馬匪,本侯和王先生談的可都是關乎天下興亡的大事,和三國演義里的煮酒論英雄差不多…”
聽謝宏說的熱鬧,猴子更期盼了,好容易等到謝宏一個停頓,他馬上又問了一句:“侯爺,那就是事情成了唄?”猴子對王守仁還是很欽佩的,所以對于對方的加入也深深期待。
“嘛…算是吧。”說這話時,謝宏有點沒底氣。
昨天他的反擊是卓有成效的,以代表不同利益方得階級劃分派系,最終達成平衡,本來就比傳統士人用地域、私人關系神馬的劃分更科學,王守仁也是個講道理的,當然不會隨便反駁,尤其是在他還沒有將謝宏說的道理完全推演完畢的時候。
可辯論勝利了,并不代表達成目的,對于謝宏的延請,王守仁不置一詞,等謝宏失望準備告辭的時候,他反倒是主動提出要參與開拓遼東的計劃,給了謝宏一個意外驚喜。
其實,謝宏本也不是非得讓對方當個出謀劃策的軍師,搞正經的權謀,他的確是個外行,可只要能達成目的,又何苦拘泥于手段呢?
謝宏覺得自己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效果還是很好的,并且今后也會延續這樣的作風。
而王守仁立論雖正,可依照謝宏的判斷,這種春風化雨的手段也許確實可行,而且整個過程中造成的損失也會比較小,但是,引導式變法最大的問題就是耗時長。
時間一長,就有可能發生各種意外,誰又能保證幾十年一直不犯錯呢?而且讓儒家獨霸朝堂多一天,天下就會多遭受一天得損失,累計起來,還真就不好說到底孰多孰少。
長痛不如短痛,哪怕是王守仁這個圣人不認可,但謝宏還是覺得自己的路子好,融入體制變革,哪里比得上直接傾覆來的爽快?謝宏也明白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對方才沒答應自己的延請。
朝堂上那些傲慢的士人,謝宏只有一個字,打!打到他們徹底服氣為止,把他們從朝堂上打跑。可對于王守仁這樣的開明人士,謝宏就沒那么激進了。
他本就不是那種霸道至容不得不同意見的人,有分歧可以求同存異,甚至還可以在某些領域配合,這在后世是很常見的。
于是,就有了雙方如今的配合模式,有關于民生的領域,王守仁會主動承攬,而且對謝宏也是有問必答,但是有關于計略又或軍事,他卻都是不置一詞,算是有限度的加入了謝宏的陣營,至少比徐庶入曹營好些。
對于這種狀況,謝宏還算滿意,他對王守仁最大的期待,原本是在學術領域的,也就是學校那邊。
他自己是個純粹的理工生,唐伯虎則是偏向于文學青年那一型,因此,現在的常春藤書院有些偏科,急需一個理論派的高人的加入。
恢復百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那些學派早就徹底湮滅了,其學術或是被禁絕,或是被儒家學術變相的吸納,或是換了一種形式被壓制…總之,想要恢復這些,就得有專門的人去研究,并且總結歸納。
謝宏自己可沒興趣搞這些東西,那不是他的專長,而王守仁無疑是個非常合適的人選。尤其是當謝宏提起此事的時候,對方也沒有拒絕,只是表示在遼東開發結束后,會去書院觀摩,然后再決定行止。
所以,謝宏的目的基本上算是達成了,不過離猴子說的把對方變成自己人,其實還差得遠呢,他能給出的,也只有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了。
“嘖嘖,王先生果然大才,連種地的事都了解的這么清楚,學識當真廣博,只在侯爺之下啊。”猴子并沒有聽出來謝宏的敷衍,他還當對方是在謙虛呢,反正什么大事到了侯爺這里,都會變得輕而易舉,他早就不以為意了。
“那可稱不起…”那位可是圣人,謝宏當然不會盲目自大,正隨口應付的時候,忽見南城方向跑來一人,謝宏定睛一看,見得正是邊軍中一員。
“侯爺,金州衛的那個指揮使已經到了,江將軍請您回去…”
“嗯?”謝宏眉毛一挑,有點奇怪:“昨天不是交待好了嗎?由江大哥應付他就行。”
一聽這話,那個報信的人顯得有些尷尬,象是想笑又憋回去了的樣子,“侯爺,江將軍說,今天風浪有點大,早上演戲的時候,他被搖的頭暈,以至于把臺詞都忘記了…”
我擦,這是什么爛借口,謝宏一撫額頭,開始懷念起馬昂和曾無忌來,術業有專攻哇,江大哥的特長果然只有一個砍人,別的全都不好使,也罷,還是哥自己對付那個指揮使好了。
“好了,不要笑了,咱們去見見那個指揮使吧。”謝宏一邊有氣無力的說著,一邊往南城走去,竊笑不已的猴子等人自是隨在他身后。
圍在木城驛周圍的百姓并沒有留意到碼頭附近的插曲,他們的心神全都放在了眼前這邊。
王大人的行為讓人很難理解,不過,這會兒也沒人去尋根問底,眾人要么在冥思苦想,要么一臉熱切的盯著那些幸運兒,也有人氣喘吁吁的在說明情況,多半都是無暇他顧的。
最初的時候,也有人有些疑慮,可當他們看見趙家村的那個楞子結結巴巴的答了幾個問題,然后老劉頭就宣布他得了五兩銀子的賞格之后,所有疑慮都不翼而飛了,若不是貴人要求排隊的規矩,崇尚秩序深入人心,木城驛這里恐怕就要擠成一團了。
饒是如此,氣氛也一下就熱烈起來。
這個時代的海洋資源并沒有遭到破壞,要捕魚甚至都不需要出海,在海岸附近撒網一樣能有收獲,所以,漁民雖然很多,可能稱得上水手的卻很少。
工匠就更不用說了,天下風氣都差不多,軍戶地位雖低,總也比匠戶高一點,誰又會去學手藝?那不是糟蹋自己嗎?
因此,前次的招募讓很多人都望而興嘆,心里再怎么火熱,沒有能力也是不行的。
可這一次不同了,農活兒,在民間休說男人,精通農活的女人也大有人在,何況還是在遼東這種地方,誰還沒干過農活兒啊?
當然,想把農活兒的門道都說清楚是很難,可這也不要緊,關鍵還是王大人問的仔細,只要順著王大人的問題往下說,就連那個愣頭愣腦的傻子都能說出點道理來,沒見那個傻子得了賞格嗎?
五兩銀子吶!
排在前面的人都是慶幸,農活兒中的門道不少,很多都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越是排在前面的越劃算,前面說完了,后面當然就沒得說了。
排在后面的人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不少人都是唉聲嘆氣的,甚至有人捶胸頓足,不過也有那有心的,連忙跑回村里去叫人。
田頭的活計最終靠的還是經驗,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種時候就要靠老人出馬了,在田間壟頭忙碌了一輩子,那心得是多了去了,眼前的機會簡直就是為老人們量身定做的!
別看在前面那些家伙都是興高采烈的,可光是排在前面有啥,沒有水平,答不上問題,最后也是白扯。
那個跑的最快的趙剩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倒是排在第一個了,可結果呢?還不是兩手空空?光是機靈沒用,肚里要是沒有貨,怎么也上不得臺面!
事情也確實是這么發展的,很快那些比較基礎的東西就被人說完了,原來的排隊順序也沒了用,新的序列產生了。
這個序列中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每個人接受問詢的時間也更長,得到的賞格也越高,旁觀者心里也越是熱切。
不得不說,由王守仁來負責這項實是再合適不過了,除非謝宏不吝惜時間,親自到來,否則就算是從京城把曾鑒拉過來,也很難達到現在這種效果。
軍戶大多都是文盲,上了年紀的那些老人經驗雖然豐富,可腦筋卻未必清楚,若不能迅速把握到對方的思路,然后進行引導,是不可能達到現在這種效果的。
在謝宏之外,能把學問和實務把握到如此圓熟的,也只有王守仁了,謝宏自己也不可能有這份時間,定下了開拓遼東的大戰略之后,他要忙的事情實在太多,哪有空搞這些水磨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