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請盡情欣賞朕的英姿吧 滿懷著對上朝的熱切期待,朝臣們充分發揮了自己的主觀能動性,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就創造條件硬上!
中和殿到底比太和殿小點,不少重臣也是經常來,就算沒有光亮,也勉強能記得自家的位置在哪里,只是要如何到達目的地,就要費些思量了。當然,這也難不倒他們,法子都是人想出來的,只要有決心,一切艱難險阻都不是問題。
手拉手,靠墻走,朝臣們很快就找到了最合理的應對手段,大伙兒互相牽扯著,摸索著往前推進,經歷了好一番摸爬滾打之后,總算是勉強各就其位了。
當然,這也只是大家認為的就位,實際上到底有沒有站的跟平時一樣,隊列夠不夠整齊,儀容會不會有些瑕疵,這些都沒人顧得上了。
任他是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之后,起來的時候,身上都不可能是整整齊齊的,更別提還要準確站位了。
想必皇上也知道這次謝宏搞出來的大事不好善了,因此才弄出了這么個局面,想讓大伙兒知難而退。越是這樣,眾朝臣也就越要強行推動朝會的進行,哪怕是為此付出若干的代價。
再說了,也沒人會相信,這次早朝將會以這樣的模式進行。
皇上若是要進來,總得點燈了吧?要是還不點燈,那這樣的可見度下,大伙兒固然是跌跌撞撞,皇上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跶…噠…”丹墀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顯然是皇上到了。
與眾人的深一腳淺一腳的狼狽不同,這腳步聲極為從容,大有閑庭信步之勢,眾朝臣不由心下驚奇,在黑暗中茫然四顧,難不成年紀輕眼神也好?竟然能在這么黑的地方看清周圍?還是說,皇上事先演練過?
“皇上駕到…”三公公的公鴨嗓再次響了起來。
真的…就這么上朝了?朝臣們只覺暈頭轉向,身體雖是下意識的跪拜了下去,可心里卻是一片迷茫。
本來就看不見,眾人又是心不在焉,于是,中和殿里很快又有一陣雜亂的聲音響了起來,碰撞聲、痛哼聲、摔倒聲…這一次參拜耗時之長,局面之混亂,損失之慘重,也再一次打破了大明朝的記錄。
“萬歲,萬歲,萬萬歲…”紛亂之后,隨之而起的是一陣有氣無力的…好吧,應該說是低沉的呼聲。[.千千聽書]
“眾位愛卿平身。”正德的聲音還是那么朝氣蓬勃,也不知是不是長大了的緣故,嗓音中還帶了點磁性,使他緊接著的抒情發言顯得更加有味道了。
“昨天看了眾位愛卿的奏疏,朕相當的感動啊,沒想到各位居然這么想念朕,其實,朕也很想念大家,想看看大家,所以,朕特意選擇了這么一個好日子,跟眾位愛卿坦誠相見。眾位,朕就在這里,你們就好好的看著朕,一睹相思情懷吧。”
“…”眾皆無語。
報復,這是裸的打擊報復!
皇上您那些不著調的言辭,才沒人會相信呢!這天陰沉沉的,連個星星都看不見,還好日子?而且這黑燈瞎火的,誰能看見你才怪呢,太沒誠意了吧。
“嗯,看來大家確實很熱情啊,居然都感動得說不出話了,那朕就多坐一會兒好了,好和眾位愛卿多團聚一會兒,有道是:一寸光陰一寸金,眾位愛卿要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好時光啊。”正德繼續抒情。
“咳咳,陛下,老臣禮部尚書張升有本啟奏…”張升忍不住了,咳嗽一聲,出班啟奏道。
老張本是抒情流高手,可長江后浪推前浪,到了今天他才發現,他確實是老了,正德的抒情功力明顯超過了他,已經可以開宗立派了。
說是出班啟奏,可實際上張升腳下卻沒挪窩,這也不能怪他,這黑不隆冬的,不動還好,一動沒準兒又會絆上點啥,又或者撞上人或柱子,那就傷上加傷了。老張琢磨著反正誰也看不見誰,還是站著說話的好。
“張尚書,按照朝廷禮儀,你要說話得站出來啊?這禮儀大事豈能輕忽?何況你還是執掌禮部的尚書,又怎能不以身作則呢?”他想的輕巧,可正德卻不打算放過他,直接一句話給他噎了回來。
朝廷禮儀?有說話得出班說的規矩沒錯,可又有哪條朝廷禮儀規定了,上朝可以不點燈的!張升在肚子里大罵,卻也只能無奈的往邊上挪了幾步,好在他加了小心,雖然被地毯絆了一下,可卻沒摔倒。
“陛下,朝會乃是莊重場合,您看是不是先掌了燈,也好讓諸位同僚共同瞻仰天顏啊?”這個問題是最現實的,眾人對其的關注度甚至超過了謝宏假天子儀仗,畢竟那事兒發生的地點比較遠,時間也靠前,而掌燈的問題才是關乎眼下的大事呢。
“唉,朕這也是沒辦法啊,最近天下不寧,四方都有災荒景象,朕身為天子,實是銘感于胸,憂心忡忡啊。何況,近來戶部用度也頗為窘迫,朕只好身體力行,倡導朝廷上下都厲行勤儉節約的優良作風,反正朝會上也沒人讀書寫字,索性就把這燈油錢也省出來好了。”
正德言辭飄忽,語氣卻是懇切:“眾位愛卿須知,天子也好,士大夫也好,所食所用,皆是民脂民膏,實在不可不慎吶,朕說的話,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皇上圣明…”丹墀下又是一片,好像眾人一齊犯了牙疼一般。
人要不要臉則無敵,謝宏當日的感慨,朝臣們今天也深有體會了。正德是皇帝,又擺出了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架勢,顯然就是要借著這個機會給大家個難堪了,那還能怎么辦?捏著鼻子認了唄?
繼續辯論下去也是沒用的,畢竟祖制也好,禮儀大典也好,還真就沒有明文規定,說朝會必須點燈的…
“好了,朕也來了,眾位愛卿也看到朕了,要是沒什么事,今天的朝會就到這里好了。”這是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的通俗版,而且還是皇帝自己說出來的,按說也是不合規制的,可這會兒誰又能計較呢?
“皇上,臣有本奏!”黑暗中,驀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讓眾朝臣又是一陣腹誹,皇上不守規矩也就罷了,咱們圣人門徒總得守規矩吧?要啟奏沒問題,可在啟奏前,自報官職姓名,也是規矩之一,怎么能不遵守呢?
“說吧。”正德卻沒在意這些細節,只是輕飄飄的丟出兩個字。
“遼東巡撫謝宏,依仗圣眷,肆意妄為,竟然假天子儀仗以逞淫威,實乃罪無可赦…”那個聲音有些含糊,可卻是滔滔不絕,長篇大論的數落著謝宏的罪行,朝臣中有那心思快的,馬上就領會了這人的用意。
高明!這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招數啊!皇上既然不點燈,那么除了幾位重臣,想必皇上也記不得眾人的聲音,只要不報家門,那就不用擔心打擊報復了。
都察下院的手段又狠又毒,也不知他們怎么就挖出了那么多隱秘事,除了極少數真正的清流之外,滿朝諸公又有誰不怕呢?
彈劾謝宏是今天的主題,可在這之前,被委以重任,充當先鋒的幾個言官心下都有些惴惴的,很是不安,生怕遭到唐伯虎的逆襲。
可得了這個提示,眾人卻是松了一口氣,奸黨也好,謝黨也罷,都是些新進的人物,不可能完全記得所有人的聲音,趁著黑暗,渾水摸魚實在是再好不過的辦法了。
若是彈劾倒了謝宏,日后自然可以現身說法,得享大名;事有不諧也不要緊,只要自己不說,沒人檢舉,自然也就蒙混過去了。
不少人都在心里嘖嘖贊嘆,心下也是懊悔,深恨自己遲鈍,怎么自己就沒想到這個辦法呢?真是太可惜了,也不知道那個幸運兒是誰,這樣的心思機敏之人,日后還要上門多多請益才是。
“…”丹墀上靜默了下來,也不知正德是在思考還是籌謀反駁之辭,總之沒有什么應對的舉動。
“陛下,圣人云:天地君親師…這倫理綱常乃是我大明立國之本,而那謝宏…”說話之人見狀,也是士氣大振,更是口若懸河的引經據典起來。
“你是…翰林院修撰劉水清?”打斷他的還是正德,沉吟半響,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正德突然一口叫出了一個名字。
其他人都是一愣,都是不明所以,不知道正德為什么突然叫出這么一個名字來;可說話那人卻如同遭了雷擊一般,一下就呆滯住了,后面的話也再說不下去了。
其他人見狀也都大驚失色,很顯然,皇上叫的名字是正確的,否則那個翰林修撰劉水清不會是這種反應。
可是,皇上又是怎么才能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準確的叫出劉水清的名字呢?聽聲音辨識?這不太可能吧?
不說劉水清特意讓語音有些含糊,便是熟悉的人,都未必聽得分明。單說他這身份,區區一個翰林修撰,怎么可能被皇上記住?自皇上登基以來,簡在圣心可是那謝宏的專利,那個劉水清又算得了什么?
再聯想到之前正德從容的步伐,以及他和張升的對話,眾人都是莫名驚詫,難道皇上能在這樣的黑暗中視物?是有備而來?
這也太神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