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反咬主人的狗都該死 在仇恨的驅使下,石文義的進兵速度不可謂不快。
他帶的都是緹騎中的精銳,也是親信之人,士氣都很高昂,行進速度相當的快,若不是發生了一些令石同知很不愉快的意外的話,這支人馬是很有可能達成夾擊近衛軍的戰略目標的。
可世上沒有那么多如果,盡管石文義心急如焚,報仇心切,可他還是無奈的被人擋在了大明湖西側。
“錢寧,你這個時候還冥頑不靈嗎?那謝宏眼看就敗亡在即,朝堂上也將回歸正軌,你現在的行為不過是螂臂擋車罷了,快快讓開去路,日后本官自會在眾位大人們面前為你求情,保你不死!”
望著橋對面的錢寧,石文義是很有沖上去把這個老仇人亂刀砍死的沖動的,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說了一遍讓錢寧很耳熟的臺詞。
四海橋雖然很寬敞,不過也就是幾丈寬,能容十幾個人并行罷了,要是在這里打起來,雖然石文義這邊的人數是錢寧的好幾倍,他也自忖必勝,可想要速勝怕是很難。
如今,紫禁城內的喊殺聲響得震天一般,顯然是戰況激烈,而在喊殺聲中,山洪海嘯般響起的歡呼口號聲,都叫的是萬歲…只怕還是謝宏的童子軍占了上風,禁軍是沒那個習慣的,何況當得起萬歲的那個人也不可能跟謝宏為敵。
這樣的情形下,石文義怎能不急?這個時候友軍最盼望的,也是謝宏最恐懼的,怕就是自己這支人馬了。這種關鍵時刻,別說是緹騎,就算是幾百個五城兵馬司的軍兵,只要沖上去前后夾擊,謝宏也只能飲恨收場了。
因此,他才按捺著仇恨,對錢寧說了這番話。要知道,在謝宏出現之前,錢寧才是石同知真正的對頭,兩人明爭暗斗已經很久了。
開始時,是石文義憑借資格老,和牟斌的關系好占了上風,等到正德即位后,形勢立刻逆轉,沒有皇寵,在天子親軍里面還真的是很難吃得開。
想要皇寵也簡單,只要投靠八虎就可以了,錢寧靠的就是谷大用的引見,而八虎之中,風頭最勁的卻不是谷大用,而是劉瑾!
正當石文義遲疑著要不要投靠劉瑾的時候,謝宏出現了,而且一出手就把他打得臥床不起,顏面掃地。等他能起身的時候,謝宏已經在京城風頭無兩了,別說投靠劉瑾,就算是投靠正德也別想奈何得了他。
因此,石文義徹底投靠了牟斌,也就是投靠了外廷,今天又充當了急先鋒,為的是報仇雪恥,也是為了自家的前程,一天有謝宏在,他石文義一天就沒有出頭之日。
“哼,本官可是天子親軍,是給皇上效力的!”錢寧從鼻孔中吐出一口冷氣,不屑的說道:“謀逆?石文義,你現在才是謀逆,皇上如今在紫禁城中率軍平叛,你卻想偷襲皇上的側后,你說,你這樣的行為不是謀逆是什么?”
譏諷了石文義后,錢寧又是揚聲道:“兄弟們,大家都是錦衣親軍,是天子的親軍啊!你們怎么能聽信石文義這等叛逆之徒唆使,行此謀逆之舉呢?回頭是岸,若你們就此退去,錢某擔保皇上和謝大人不會追究,若是執迷不悟…嘿嘿,那就休怪錢某不顧同袍之誼了。”
“石大人,別跟他多廢話了,城里面戰況正緊,機不可失啊!”牟斌還在后面集結大隊人馬,只能派了幾個心腹家將跟著,當日從番子手下溜走的牟軍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還是領頭的,這時見左右皆有些動搖的神色,急忙上前提醒石文義。
“不要相信這個奸佞的胡扯,明明就是謝宏和八虎挾持了天子,圖謀傾覆大明社稷!既然他自尋死路,兄弟們,亮家伙,跟老子上,殺光叛逆!”石文義抽刀厲喝道。
他也是老緹騎了,如何不明此節?不管再怎么親信的人,他也不敢當眾說,自己要偷襲天子的,這種話只要說了,士氣立馬就會跌到底。所以,這個話題說得越少越好,他也不再遲疑,直接指揮手下往橋上猛沖。
除了不想在言語上跟錢寧糾纏之外,他也是擔心錢寧把橋升起來,這架四海橋跟皇家公園的那架一樣,是可以往兩邊分開的,要是被錢寧搶了先,那就糟糕了。
廣寒殿那邊的橋被拆除之后,如今大明湖上只有這一架橋,若是這里走不通,就只能去城南繞路了,如今戰況激烈,皇城又這么大,時間上哪里耽誤得起?
那謝宏果然是處心積慮的想要謀逆,不然他把太液橋拆了干嘛?他一定是早就想到這一天了,因此還把這架四海橋搞成了那種可以分開的,想必就是打算在關鍵時刻用大明湖做屏障,然后在紫禁城實行他的奸計!石文義咬牙切齒的想著。
只可惜,想必是前方戰況過于緊張,那奸佞顧慮不周,人手也不足,只能讓錢寧這個蠢材來守后路,結果這個傻瓜也不知是不懂機關,還是狂妄自大,竟然不把橋升起來!哈,以為手里那百十把連環弩就能奈何得了老子嗎?
眼見已經沖到了橋的中段,石文義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轉而又是得意起來:不管橋上的機關有多厲害,可自己這幾百號壯漢都已經上來了,再怎么樣橋也沒法升起來了吧?能抬起來幾百個人,那得是什么樣的機關啊?
至于錢寧那邊架起來的連環弩,哼!石文義不由在心里冷笑著,以為老子來這里沒有準備嗎?弟兄們可都是著了甲的,只要護住頭臉,就憑那軟弩還想傷到誰?等死吧你,錢寧!
已經通過了大半個橋身,石文義更加安心了,不過除了得意之外,他也有些意外,因為錢寧那邊居然一根弩箭也沒發射,而且那百十個番子也不拔刀,就是冷冷的站在橋頭,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等什么?等距離近了再發射?沒用的,老子身上的是魚鱗甲,結實著呢!石文義的臉上露出了獰笑,抬頭去看錢寧,想看看等弩箭無效之后,這個死對頭臉上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出乎他意料的是,錢寧這個時候居然也在獰笑,而且也是笑得很得意。石文義下意識的就是一驚,難道自己忽略了什么?不然錢寧這個蠢材怎么可能有這種膽略?他又不是謝宏,怎么可能以寡敵眾還笑得如此鎮靜從容。
“石文義,你有沒有養過狗?”錢寧見他看過來,突然開口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在這樣緊張的局勢下,這樣奇怪的問題讓人很是摸不著頭腦。
“…”石文義正憋著勁沖過去砍人呢,哪里肯開口答話?不管有什么陰謀,只要沖到近前就沒問題了。
“狗這種動物,最大的優點在于忠心,要是不夠忠心,那還不如殺了燉火鍋,你說是不是?”錢寧也不等他回答,就是那么自顧自的說著,在一片急促的腳步聲,和劍拔弩張的氣氛中,倍顯陰森可怖。
“…”石文義雖然不答話,可他心里隱隱的有些明白錢寧要說什么了。狗?天子親軍不就被稱為皇帝的鷹犬嗎?說是狗也不為過,做天子的狗也算不得如何屈辱。但是,現在他卻跟了另外的主人,正沖著原來的主人露出爪牙呢,當然就是不夠忠心的那種狗了。
可是,這又能怨誰呢?早在孝宗皇帝即位以前,司禮監和錦衣衛就被外朝控制住了,牟斌是怎么當上指揮使的?王岳又是怎么上位的?還不是投靠外廷的后的收獲?而自己本來也是想效忠皇帝的,可還不是被謝宏和錢寧這樣的奸佞擋住了去路?搶走了機會?
哼,當狗就當狗,只要能活著就好,只要能往上爬,當誰的狗還不是個咬人的活兒?殺了你錢寧,再殺了謝宏,老子就是人上人!
石文義緊了緊手里的刀,腳下踏地的時候也更有力了,敵人就在眼前!
“不忠心的已經該死了,那么反咬主人的狗,則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萬箭穿心,千刀萬剮!”眼見敵人以至近前,錢寧突然厲喝道:“放橋!”
這個時候?晚了吧?石文義微微一愣,腳下卻是不停,他也是獰笑道:“錢寧,老子還當你是個人物,以為你要跟老子真刀真槍干一場呢,結果卻是被嚇傻了啊?這個時候放橋還有個屁用,沒見老子的人都上了橋嗎?”
“等得就是你的人都上了橋,真刀真槍跟你打?呸,就憑你這喪家犬也配!”錢寧冷哼道:“今天就便宜你了,讓你死了個痛快,不過老子會好好的照顧你的家人的。”
石文義大怒,也顧不得是不是錢寧的緩兵之計了,張口就要喝罵,可就在這次,他卻聽見了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而且他低頭一看…這聲音來自腳下的四海橋!
他預料的不錯,四海橋的確沒有升起來,也確實升不起來,可升不起來,這橋也不能突然就塌了吧?隨著錢寧的號令,四海橋吱呀的響著,像是很吃力的樣子,卻堅定不移的左右分開,并且向下傾斜了下去…
石文義驚得魂飛魄散,這橋要是塌下去了,那么橋上的幾百號人還不成了下餃子了啊?大明湖雖然不是很深,現在的天氣也不冷,但是別忘了,大伙兒身上可都是著了重甲的,何況,錢寧那百十號人手里的弩箭也不是吃素的。
“噗通!噗通!”在隊列中間的人已經開始往下掉了,慘叫聲、驚呼聲也隨之響起。
石文義這一次運氣倒還可以,因為身先士卒,因此沖在了前面,他努力的攀登著,想在橋徹底傾塌之前,達到對岸。
他的努力是卓有成效的,手腳并用之下,總算是到了橋邊,可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發現錢寧等人并沒有對他采取什么行動。石文義心下驚異,難道對方不怕跟自己的人近身搏殺?不然怎么會不干擾自己上岸?
等他回頭再看時,立時也是恍然大悟,原來除了他自己,剩下的番子都已經掉到湖里去了,少數幾個也不過是努力攀著橋身,搖搖欲墜罷了。而回顧自身,他更是苦笑,刀已經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又是孤身一人,現在上岸,也不過只有被人生擒活捉一個下場。
難怪錢寧不動聲色呢,原來這人就等著自己送上門自投羅網呢!
奸詐啊!石文義心中悲涼,知道自己只有死個痛快和死上個把月兩種選擇了,他對錢寧有仇怨,錢寧對他又何嘗不是一樣?
“妖孽!老子作鬼也不放過你!”石文義決斷的也快,手一松便順著橋身滑下去了,除了悲涼,他心中更多的是怨毒,目標當然是謝宏。別的也就罷了,能往下分開的橋,這得多歹毒的人才能想得到,而且還造了出來啊?
自己這樣的老實人,怎么可能看得破這樣的詭計?怨恨啊!落進湖水的那一剎那,石文義的怨氣足以驚天地泣鬼神了。
“做鬼?做鬼你也不是謝兄弟的對手,謝兄弟可是神,瘟神!專門收拾地獄里的惡鬼的!”錢寧見石文義不肯自投羅網,大是遺憾不已,聽到石文義的怨聲,他更是不屑的唾棄了一口。“還是謝兄弟說得好,反咬主人的狗,沒有好下場!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啊?”
“錢大哥說的是,敢反咬主人的狗都該死!”錢寧的一干手下轟然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