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場上的兩人正打得痛快,周圍觀看了人群亦跟著此起彼伏地發出一聲聲呼喝時,一個與這情景和環境非常不相符的聲音突地傳了進來。
“阿圣,阿圣——”
是女人的聲音,有種撕破嗓子般的尖銳,在這全充滿陽剛之氣的熱鬧聲中,顯得非常突出,自然也非常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那一刻,阿圣的拳頭正好往索正大王子的面門揮去,速度極快,并帶著一股勢不可擋的剛烈之氣,索正大王子避之不及,硬接的話又沒有十成的把握。他這些年雖并不曾惰于手腳上的功夫,近年來,能跟他單打獨斗并且還能占了上風的人實在不多。他原以為阿圣離開這些年,手腳上的功夫定會退步,即便有之前數個月沙場的磨練,也不可能將這些年的空白補回來。
然而事實證明,這個狼犢子的確有異于常人的一面,他身體的反應,似乎天生帶著野獸般的敏捷,而且對招式的拆解更是優于常人許多。不僅如此,他甚至還能現學現用,比武的過程中,他常常拿對手的招式來攻擊對方。
漢人有句話叫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狼小子去了漢地幾年,不僅將漢人的話學了個通透,竟連那些七拐八彎的東西也學會了!而且一回來,馬上就引起王庭和乞顏部之間的爭搶,這小子,即便不能將他拉攏到自己身邊,也不能讓乞顏部的人得了便宜去,更不能被王叔趁機利用!
索正大王子知道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剛剛就是因為被阿圣現學現賣地用他自己的招式,將他打了個措手不及,此時他不接下這一拳,他的鼻子肯定會歪掉。但硬接下這一拳的話,他估計也得討不得什么便宜。
就在索正大王子打算硬接下這一拳,然后加倍討回來的時候。卻不料,那眼見都送到他鼻子前的拳頭忽然就轉了個方向,竟就將拳頭給收了回去。那動作自然流暢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索正接了個空招后,面上終于露出幾分明顯的驚詫。這種至鋼至猛的拳法,只要出了拳,想要中途收回,絕非易事,這不僅考驗手腳功夫的深淺,呼吸的配合,更考驗的是本人的靈活性和心性。捫心自問。他知道自己如今還無法做得到這種程度。
“阿圣阿圣,姑娘她——”紅豆自遠遠看到臺上那個熟悉的身影后,就再顧不上多想,甩開阿奴的手,就提著裙子,一邊往人群中鉆進去,一邊高聲大喊。
阿圣自聽到紅豆的喊聲后,就收住手中的動作,然后準是大步往臺邊走去,跳下。推開前面還一臉茫然的圍觀者往紅豆那趕去。
莫璃雖對下人向來溫和,但卻從未縱過下人魯莽行事,她身邊的人,向來是知道分寸的。眼下紅豆竟突然闖進這個地方。還不計后果地大聲喊叫,定是莫璃出事了,不然這丫頭絕不會這樣不管不顧。
“阿圣,姑娘,姑娘她不見了!”紅豆瞧著阿圣朝自己這過來了,趕緊跑過去,一邊喘著氣一邊急切地道,“在集市那跟五老爺走失了,找,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好久了,沒,沒準是被人抓走了!”
阿圣正淌著汗的面上一變,沒多問,就往一邊打了個口哨。
索正大王子跳下比武臺,才走到阿圣身邊,就聽到一聲希律律的馬嘶聲,鐵蹄聲至,前面的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就見一匹大黑馬極其囂張往這奔來。
索正即朝阿圣道:“別著急,莫姑娘是乞顏部的貴客,又是漢人女子,特征如此明顯,不會有人敢生什么歹心。”
阿圣躍身上馬后,就抬眼往幾個方向看了看,然后才垂下眼看了索正一眼,又瞧了瞧也正往他這走來的阿魯威族長,他緊了緊手里的韁繩,丟下一句“我去找她,恕不奉陪。”就策馬遠去。那行動快得,令所有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風將馬蹄揚起的沙塵迎面撲來后,這些人才有些茫然地回過神。
“莫姑娘如今不是在乞顏部作客,怎么會不見了?”索正大王子先開口,直接問向阿魯威族長。
阿魯威族長卻看向一旁的紅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姑娘怎么會不見的?”
阿奴將阿魯威族長的話翻譯過來后,紅豆瞅著跟前忽的圍過來這么多體格健壯的彪形大漢,且各個面色似乎都不怎么好,她想跑也沒地方跑,只得結結巴巴地即將之前的事道了一遍,然后就拉著阿奴幫她翻譯,求乞顏部的人也幫忙找姑娘去。
如今已是深秋,眼下日頭亦已偏西,天很快就黑了,這要拖上一分,姑娘的危險就多一分。
阿魯威族長跟索正大王子對看了一眼,隨后,兩人同時移開目光,朝旁邊吩咐下去。
不多會,集市那邊,一天當中最后的熱鬧剛剛來臨,有些正在商談的交易還沒有達成的時候,就被一眾突厥人的騎兵給攪亂了,接著,乞顏部的人也跟著趕至,這兩撥人,似乎總故意湊到一塊。只是當他們跟對方的人碰上后,表面上即很是客氣地讓開,但暗中卻又緊緊盯著對方的動作。
紅豆亦跟在莫古身邊亂轉,可是,一直轉到太陽都快落山了,不僅莫璃影沒瞅著,就連真切的消息也沒聽過一句,就好似那個人憑空消失了一般。
太陽將落到地平線的時候,阿圣策馬回來了,但那馬上,除了他自己,并無別的人。
他幾乎是紅豆希望的最后寄托,可眼下,她卻瞧著他一個人回來了,希望破滅的恐懼,令她差點往地上一摔。然而她卻什么都不敢問,一句都不敢,因為這個人,此時的這個人,讓她覺得很可怕。他面色并無明顯的怒容,甚至連眉頭都不見動一下,但那樣的臉色,那樣的眼神,令她一看過去,就不由自主的噤了聲。
少有誰,在面對一頭周身都飽含怒氣的野獸時,還能隨意開口說話的。
“他們清楚你的本事,這不是臨時意起,而是做足了準備。”索正走到阿圣身邊,嘆了口氣,隨后又補充了一句,“用蘇桑葉煮的洗澡水洗上幾日,可以暫時掩蓋身上的氣味,你應該是知道的。”
還不等阿圣對這話做出回應,旁邊乞顏部的一位長老即站起身道:“大王子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暗指我們對莫姑娘做了什么?莫姑娘日常生活的一應事務,都是由莫姑娘身邊的丫鬟負責,乞顏部的人,從未擦手過。”
索正大王子只是一笑,未開口,他身邊的一位下屬即道:“那位阿奴不是乞顏部的人?”
那長老怒道:“那是阿圣直接給莫姑娘安排的女奴。”
索正大王子的下屬正要接著說什么,旁邊另一位乞顏部的長老便道:“何需在這里爭論這事,讓紅豆姑娘和阿奴過來一問便清楚了。”
片刻后,經紅豆轉述,大家才知道蘇桑葉是莫璃聽說后,讓阿奴給摘來煮水的。
“是聽乞顏部的人說的吧。”阿奴道完后,本該是無事了,偏剛剛站在索正旁的那位隨從又道了一句。乞顏部的人頓時皺眉,阿魯威族長面色明顯不豫,卻這會,一位突厥騎兵忽然走過來在索正大王子耳邊輕輕道了一句。
索正大王子聽后,即轉頭對阿圣道:“這里有沒有一位叫布塞的人?”
阿圣看向阿魯威族長左側的那位長老,那長老一怔,便道:“是我一位孫輩。”
索正大王子冷哼了一聲,就讓人將外頭一位商人領了進來。乞顏部的人正面面相覷的時候,剛剛進來的那位突厥騎兵就將莫璃的失蹤,其實是乞顏部的人下手的事給道了出來,并將證人給帶上,乞顏部的人大驚,立馬反駁。這種各懷心思的栽贓之事,肯定是越爭越亂,沒多會,乞顏部的人就咬出此事是突厥人下黑手,于是這帳篷內一下子有了炸窩之勢。
底下的人吵得不亦樂乎,阿魯威族長和索正大王子卻不再參與,只冷眼旁觀著。
隨后,索正似忽的想起什么,忙轉頭一找,才發現阿圣不知什么時候,竟不在這里了。
太陽差不多整個沒入地平線下面,最后一抹金輝將西邊的云朵燒成紫紅色,黯淡的余光將離突厥王庭數十里處,一個破舊得不成樣的氈包拉出一個瘦長的影子。這片地方的水草貧瘠,自去年開始,就再沒有人將牛羊趕到這邊放牧了,這里,像是被人遺忘了一般。
已經大半年沒有人光顧的破氈包,今天,忽然有人光臨了。
那是一個身型高大的壯漢,肩上還扛著一個被綁了手腳的姑娘家。
對方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將肩上的人抗進來后,就往地上一扔,幸好那地方還鋪著幾層破舊的氈毯,不然這么一扔,就算沒摔斷手腳,人也能摔出毛病來。
莫璃扭著身,從地上坐起來后,只冷冷瞥了那壯漢一眼,什么也沒說。
那壯漢也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想說什么,卻張了張口,又閉上了。
沉默,詭異的沉默,隨著天邊的金輝漸漸散去,終于被打破了。
外面傳來馬蹄聲的時候,那看著莫璃的壯漢就往帳外走了出去,然后換了另外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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