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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您找我。”于顯榮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過來這邊了,最近柳卿忙各種事,書局的門都好幾天沒進了。
“恩,進來。”
書房一直是禁地,沒得召喚,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的,就算于顯榮不常來這邊他也明白這點,更相信暗地里肯定有人在看守這處地方。
指了指對面的椅叫他坐下,柳卿找到點在辦公室待客的感覺。
“顯榮,叫你來是有點事想問你。”
“公請問。”
柳卿一直挺喜歡于顯榮這種不卑不吭的態度,不管是初次見面時一臉病容都保有了自尊,還是在書局呆了這么久也還一如既往,這樣的人,才堪大任,當機會降臨時才能抓住。
“你爹娘現在應該沒有再出去謀生了吧。”
于顯榮在聽說公要見他時便做好了各種準備,任何方面的,但是怎么都沒想到會是問他爹娘,飛快的望了公一眼,回道:“稟公,自打小的在書局做事后,便沒再讓爹娘出去做事,小的生病那段時間他們折騰得狠了,身體已經遠比不上以前,公付的酬勞足夠我們一家四口的開銷,再說…小的也于心不忍。”
看他回得小心,柳卿才覺得這樣問人家父母問得有點突兀,“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你這些天沒過這邊來可能不知道,我把酒釀出來了,原本打算只釀給自己喝,結果要的人太多了,不得已只能弄個大點的釀酒坊出來,地點應該是設在城外,全叔不能長時間呆在那邊,所以想讓你爹娘去看顧著,不用做重力活,就是管著點事,當然,我不會虧待了,若是他們身體實在不行,我也不會強求。”
公這是愿意接納他們全家了嗎?于顯榮顯得有些激動,站起來深深一躬,“謝公憐憫,小的代爹娘答應了。”
哪里就是憐憫,她出錢人家出力罷了,就是樁交易,柳卿往后靠了靠,“坐吧,顯榮,咱們聊聊。”
“喏。”
看他規規矩矩的坐姿,柳卿也不說什么,“顯榮,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自稱小的,你既沒有在我府里簽死契,也不是給我使喚的侍從,充其量我們就是雇傭和被雇傭的關系。”
也不管人家聽不聽得懂雇傭被雇傭是什么意思,柳卿接著道:“不是我看不上你不讓你入府,顯榮,入府的話我不虧,但是于你來說卻很不利,從此之后你便不是自由身了,就算不為自己想,你也得為你弟弟想,有時候一個自由身才有資格去圖謀想要的東西,若是入了我柳府,到你死你身上都印著柳家的印記,混得再好也不過就是個受重用的家仆罷了,以你的才學,可惜了。”
他何嘗不懂這些,只是在這命如草芥的年代,若是能得世家庇護總能安安穩穩的活著,更何況他相信柳公值得他付出忠誠。
這么長時間沒有提起這事,于顯榮還以為公早就把這事拋在了腦后,卻沒想到為他考慮了這么多。
“公,小的…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于顯榮笑得無奈,“老百姓無權無勢,生命最是不值錢,在這京城每天都有人死去,沒人會理會,也沒人管,大預朝雖然是沒有戰爭了,但是畢竟建朝的時間還只有二十余年,這其還打了好幾場仗,雖然我們這些人遠離朝堂,但是京城人天生就對政事敏感,不是什么都看不到的,為了爭權,這些年推行的政策并不多,老百姓的生活和以前相比并沒有多少變化,被欺壓依舊,只是少了顛沛流離,我想攀附公,是因為相信公能讓我們平安,至于其他的,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底層的生活如何柳卿并不清楚,甚至可以說她刻意避開了,因為知道自己的無力,還不如干脆眼不見為凈,聽于顯榮平淡到淡漠的敘述,那些刻意避開的事仿佛鋪展在眼前,前世她就只是個普通老百姓,網絡盛行,就算不出門也能看到不少,那還是講究人人平等,有各種保障的社會,更何況是現在這個人命如草的時候。
她還能裝作什么都看不見嗎?為什么心里會有點點愧疚呢?換了個皮囊,就真把自己當世家啊。
摸了把臉,柳卿本能的不想再繼續這個問題,卻又避之不開,只好稍微轉了個彎,“這段時間好好在學問上花心思,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朝堂應該會有大動作,于你們大利,不過你先不要和其他人透露,時間上我也把握不好,機遇只給做好準備的人,就看抓不抓得住。”
于顯榮猛的抬頭,京城的消息向來瞞不了多久,總有各種渠道泄露出來,可是公現在所說的,他絕對沒有聽聞過,一點點音都沒有,公哪來的消息?他是不是錯估了公的實力…
“怎么,不相信?”柳卿一挑眉,聽衛孚那話里的意思,開科取士的主意深得皇上歡心,只怕這段時間都在琢磨怎么施行這事,以他推測,最多翻過年便應該會有消息傳出來。
于顯榮愣愣的搖頭,一直在等機會,真看到希望了,卻又像鏡月,怕只是幻覺,“公說的,我信。”
“把學問做扎實了比什么都強,你既然是為我做事,我自然也不想虧待了你,書局這邊你再呆兩天,我另外安排人接手,我這邊還空著一個院,你先搬進來住,有時間就和劉禮行多探討探討,在很多方面他都比我強,應該能幫到你。”
于顯榮感動得不知所以,那種淡然的態度再一次破功,語氣不穩的道:“公,書局這邊我還可以看顧著,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忙,在那里我也可以看書。”
“不要一心二用為好,若是這次機會你沒有抓住,你就準備給我看一輩書局吧。”
“喏,顯榮定不讓公失望。”
“下去吧,回去后和你爹娘說說那事,恩,你弟弟也住進來得了,一個孩總不能讓他一個人住在外邊,來和顏青做個伴也好,那小現在老成得都不像個孩了。”
“謝公。”于顯榮深深彎腰,站起來時看到公疲憊的神色沒有再拖拉的退出書房,柳府有現在之勢,全靠公周旋,這兩年從無到有,從寂寂無名到名聲赦赦,公暗地里不知道費了多少心,能讓各世家紈绔弟也佩服,也就柳公了。
看時辰還早,柳卿隨手拿起一卷竹簡打算看一會,可是隱隱抽痛的額角在提醒她今天費神過度了,想想那些天天在權謀浸yin算計的人,怎么他們就不覺得累呢?她今天就是稍微多安排了點事,身體便受不了了。
“全嬸。”
“喏。”書房外全嬸的聲音傳來。
“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喏。”
原本已經褪下熱度的古今書局突然又人滿為患,倒不是說平時有多清冷,而是時間長了,固定來往于書局的都是真正做學問的人,其他人也來,只是隔三間五的,這種人挨人的局面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出現過了。
柜臺后邊除了于顯榮外還有個面生的,這是柳全推薦給自家公的,柳卿最近忙的事多,因為向來相信全叔,也就沒有過多關注,只是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敲打了幾句便讓人帶著去了書局,讓他先跟于顯榮做兩天,等熟悉后再把于顯榮替換下來。
所以她也就沒有看到當劉禮行看到那人時眼里的吃驚和警告。
“劉蓮容,你馬上從暗門去后面私塾,告訴公這里的異狀。”
柳蓮容點頭,他才來一天,可不想第一天就出事,蓮柏哥會撕了他,族長說不能用真名接近,他換個姓總沒問題吧,劉蓮容,柳蓮容,他真聰明。
推開一個個人,好不容易來到暗門,一推沒推開,便敲了兩下,那頭的人好像是肯定了來人是誰后,門無聲的打開,露出一張警惕的臉。
“找公?”
“對,顯榮說今天書局里的人多得不正常。”
“快去,這里我守著。”
聽到腳步聲,柳卿停下正講的內容,讓大家先練一會字便走向來人,“書局有事?”
第二次碰面,柳蓮容還是沒法把這個滿身從容的人當成是個女孩兒,這哪方面看來都是個極優秀的男兒啊最多就是長得過分秀氣了些。
“喏,書局來了許多人,顯榮說不正常。”
柳卿皺了皺眉,果然來了,這速度可夠快的。
“沒事,你和顯榮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就行,若是有人上前套話問我的事,一問三不知便成。”
看她一臉的意料之,柳蓮容就知道沒他們什么事了,應了喏便快步去了書局,再想接近現在也不是時候。
“如何?公怎么說?”擋下不知道第幾個來向他打探公行蹤的人,于顯榮拉著回來的劉蓮容低聲問道。
劉蓮容同樣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公說不用理會,不管誰問回不知道便成。”
于顯榮點頭,正想再說點什么,便看到平日里關系極好的同窗靠了過來,一臉的神秘,語氣激動,“顯榮,顯榮,我得再一次承認柳公大才,實在太厲害了,太厲害了。”
于顯榮和劉蓮容對看一眼,上前問道:“興澤,生什么事了?你看看這書局里的人,都快趕上才開張的時候了。”
興澤滿臉的興奮轉為訝然,“顯榮,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看于顯榮的神情不似作假,再看了眼顯榮旁邊的人,也是一臉莫名,許興澤不得不相信這柳公身邊的人居然真不知道。
“昨天下午便有風聲傳出來,說出現了一種新的字體,是個很年輕的人自創的,得到了好幾個賢者的認同,很多人在打聽這人是誰,然后今天…”
于顯榮木木的接下他后面的話,“今天就知道了,那個人是柳公。”
許興澤點頭,依然有些不相信的求證,“顯榮,你真不知道?”
于顯榮搖頭,柳公究竟有多少本事,自創自體,他才多大年紀,真想看看…
劉蓮容定定的站在那里,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家這個妹年紀也沒多大啊,怎么就能本事大到創出新的字體?這可不是一首詩一首詞,或者對古有了新解,而是自創字體,全新的。
“連同字體一起傳出來的還有三首詩,聽說前段時間方先生帶柳公參加了一次他們那個圈的聚會,被他們考問的時候逼出來的。”
于顯榮還沒來得及問,劉蓮容便迫不及待的問道,“什么詩?”
許興澤搖頭,“我不清楚,現在傳言挺多的,來書局的人肯定抱著和我一樣的心思,想見識一下那種字體,畢竟,眼見為實。”
恐怕還是不甘心承認吧,柳公年紀和他們差不多,卻已經強到能自創字體了。
“三首詩分別是昨日歌,今日歌,明日歌。”正好踏入書局的人聽到他們的問題接口道,那種打量的目光帶著些審視,是審視這個書局嗎?劉蓮容心底冷笑,柳家不露面太久了,也怪不得被人遺忘,卿兒妹妹能有今天還不知道看了別人多少眼色,想想就心疼。
于顯榮顯然也對這種態度不喜,只是微微笑著點了點頭便低下頭忙自己的,反正他也沒有巴結人家的必要,這是公在他來書局第一天便交待過的。
看沒人理會他,來人不滿意的看了柜臺后的兩人一眼,“你們家公呢?”
于顯榮回得不卑不吭,“這里是書局,公通常不在這邊,這位公若是想見公,可以直接去柳府正門遞拜貼求見。”
若不是在正門被拒,他哪會來這里找人,哼,世家誰不知道柳卿上午從不離家,明顯是托詞不愿意見他。
要不是父親這些天整天在他耳邊念叨柳卿有多厲害,他才不會來見他,怎么說也該是柳卿去見他才是。
“我知道柳卿在,如果那字體真是他所創,為什么不敢出來見人。”
書局里靜寂無聲,有看熱鬧的,也有真心不滿的,在這之前,就算書局人滿為患,大家也是下意識的遵從了書局的規矩,沒人會大聲喧嘩,這人是什么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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