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可以天真,卻終要長大,不可能永遠不去面對現實上天既讓自己二人結了這份緣,無論將來怎樣,此時的她,都該盡責教會他一些做人的常識,這比教他修真常識更重要,必須要讓他知道有些事,必須要學會面對,有些痛苦,必須要承受,有些人,在以那種方式走了后,就注定不會再回來 這個道理,左曉瑤心里非常清楚,所以,憐惜不該是讓她放棄要做接下來之舉的阻礙。
抱著因被突然叫醒,仍有些迷糊得丹宸遁到樓下,跟在身穿麻衣,腰緾白巾得人群后,在自己二人身上加持了道簡單的幻禁及隔音禁制后,便隨眾人一同前行,一群哭喪得人們倒也沒能發現隊伍中莫名多了兩濫竽充數者。
有些迷茫得看了會,實在想不明白這幕他過去從未見過的景象到底代表什么意思,雖然他過去曾見過的景象實在太少,丹宸終于忍不住問道“姑姑,他們是在做什么?還哭得這么厲害,連那些大人都是,為什么會有那些東西,還有撒那些挖了個空得紙呢?”
左曉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笑道“丹宸別急,待時機到后,姑姑再為你解釋”
心中雖不解,也十分好奇,很想盡快知道答案,但素來聽左曉瑤的話,已幾乎成了本能得丹宸便也沒再追問,只盼著那個所謂時機快點到來。
這一盼,便到了天至大亮,旭日東升,二人跟著那群人走出文遠城,來到距城有三四里地得一處山坡上,而那里已有人在等候,丹宸剛接見識過沒兩天得鞭炮在霹靂帕拉響個不停。
在在場所有人都不曾察覺得情況下,抱起丹宸隱身站到上空中后,左曉瑤才指著中間那個被八個壯年男子抬著得黑色棺槨道“丹宸,你看,那個形狀得東西,你還有印象嗎?”
看著下方這樣一個有些肅穆的情景,聽著已伴他這一路的哭號聲此時更響得厲害,下意識得往左曉瑤懷里靠了靠,感受得到左曉瑤一直看向他的目光,遲疑了一會后,他才低聲回道“記得,娘娘就是被姑姑裝進這樣形狀的一個木盒子里,還給埋土里了”
哪怕知道接下來的話很殘酷,可現實就是如此,容不得任何人逃避,必須要讓他面對,左曉瑤點點頭道“丹宸,姑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那種木盒子的名字叫棺槨,你看,那里是不是也有一個坑,當那些人將棺槨放進去,用土埋好后,便叫做入土為安,只有死人,才會入土為安,只有棺槨,和那個比棺槨大不了多少的坑,才是死人的最終安息之地,你母親,也一樣”
“不是姑姑,不是,你說過的,我娘之所以會那樣,是因為另一個她去了遠方,才會那樣不理我的,我記得的,姑姑,你當初不是那樣說的”
小小的身軀突然一僵,在她懷里直起身子眼巴巴得緊盯著她,明亮中鳳目里流淌著的是類似乞求般的希翼。
被這樣得目光緊盯著得左曉瑤感到有絲狼狽,甚至想轉開頭,不與懷里的小家伙對視,不是心虛,只因實有些不忍,類似得希翼,她也曾有過,看到丹宸此時的反應,她幾乎是感同身受,可她更理智得知道自己絕不能退縮,只因這一關,對他的將來太重要。
左曉瑤坦然對上他的目光“對,直到現在,姑姑承認自己當初說過的話,你母親體內的另一個去了很遠的地方。”
當丹宸正因她的話而歡喜,放心得笑容尚未來得及露出來時,她卻隨之又接著道“可當她去了那個地方后,就再也不能回到她原來的身體里,所以,她死了,而死人的身體,最好的歸宿是在地下,離開了的另一個她,則回重新投生,這便是我先前曾對你提到過得生死輪回,即便是我們修真者,若不能登上大道之顛,也難逃生死輪回,何況是他們這樣的普通凡人,而你母親,她也如這些人一般,僅是個普通凡人”
“娘沒死姑姑娘不會不回來的,娘一定會回來看丹宸,她沒死”
話音落,看到左曉瑤目光中的堅定,又看到下方的人們正將棺槨放進已挖好得坑中,相似的一幕在他腦海里掠過,自己當時也情不自禁得大哭,雖因娘的交待,不敢哭出大聲,卻也曾如下方其中幾個披著白布得人們一般,下意識得想制止住棺槨被放入坑中,丹宸心神有些恍然,隨后又如自言自語般喃聲道“不娘和別人不一樣娘一定會回來,會回來”
見他目光黯淡,如突然泄了氣般,整個身體隨之軟了下來,周身環繞一種令人心痛,本不該出現這么大孩子身上得寂寥,知道丹宸口中雖不愿承認,心里卻已在努力接受這一現實,哪怕給他帶來的沖擊力有點大,但只需要有足夠的時間,他應該總能接受這一現實。
將他的身體往懷里緊了緊,左曉瑤沒再出聲,兩人靜靜得看著下方得人們掩好墳,在墳頂及墓碑頂端的正中及兩邊分別壓上紙,又燒了許多紙錢后,皆紛紛離去,新墳所在得這片墓園中呈現出曲終人散得清冷與凄涼,世間百態,無處不在上演。
兩個月后,解決到三個跟蹤他們想要打劫得的修真者后,等丹宸迅速收起他們的儲物袋,燒掉他們身體后,僅在他以一對三,有些太過勉強時,守在一邊不時為那三個打劫者制造點小麻煩的左曉瑤為才抱起他迅速遁離,令隨后趕來查探情況的人撲了個空。
直到遁離近五十里距離,才放下丹宸,只見他自打真正感受到喪親之痛,且已真正接受那一事實,且在她的有意引導下,已將修行作為奮斗目標后,又經過后來的多番歷練,周身透著股與自身年齡不相符得成熟與穩重,哪怕因先前的這場戰斗,他此時尚有些難掩激動。
不難看出丹宸看向他手中那三個儲物袋的目光中滿是期待,甚至還有些得意,不說兩個月前,即便與他在一個月前初次親自殺人后的反應比,都有著質的跨越,令左曉瑤十分懷疑這個在經歷過非常短暫得適應期后,殺起人來便相當得心應手的小家伙是不是個另類,很具有做殺人魔頭的潛力,甚至懷疑自己的教導是不是哪里出錯了,才令他入了歧途。
許是察覺到左曉瑤看向的目光中飽含著的糾結,有些疑惑得抬頭看了看她,丹宸立刻先聲明道“姑姑,你可都有看在眼里的,是那三個家伙太貪,我才還手,殺了他們,我是正當防衛,至于這些嘛,咱是黑吃黑”
“嗯真是長本事了,現在跟姑姑說,也是一套接一套的,看來丹宸離了姑姑,也能生活得很好吧”
聽出左曉瑤話中的話,正在喜滋滋得查驗戰利品得丹宸手一頓,扔下手中的東西,即刻撲到她懷里“才不呢,丹宸永遠都不要離開姑姑,丹宸會好好修行,不會總讓姑姑擔心的,而且,只要是姑姑不喜歡,不想丹宸做得,只要姑姑說,丹宸一定會聽的”
伸手攬住這副用極短得時間,從一個對人世間得一切都懵懂無知得孩童成長為足以令那些老江湖頭疼的存在,小家伙無論是在修煉上所擁有的天分,還是面對繁蕪得俗塵雜事時,所表現出得敏銳及機智,令左曉瑤都覺佩服不已。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或許能夠成為一個較為合格,耐得住寂寞得修真者,卻注定無法成為一個善于處理人情世故的八面玲瓏之人,而這兩方面,其實在許多修真者身上都無法得到兼顧,可年齡尚幼的丹宸顯然不在這之列。
驚嘆于他的敏感,哪怕此時她是以頗為隨意的口吻提起分別一事,丹宸卻顯然已發現她真正想要表達的想法,如今,也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能表現出這種孩童該有小兒姿態,可別離早已注定,重逢之期不定,憑發生異變得精神力與靈識極力壓制得修為,已到即將突破的臨界點,再無能夠拖延下去的能力,再加上這次的突破已注定是場博弈,至于能否成功,結局難料,她甚至沒有給他一個重逢約定的資格,想到這個,左曉瑤心中微澀。
頓了片刻后,左曉瑤才拍拍丹宸,松開他道“你已出來兩個多月了,還沒玩夠嗎?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想必你心中已有察覺,我帶你去看別人的葬禮,是為了讓你明白,你母親的去逝已成事實,生死輪回是世間常態,你不可讓它成為心結,將來阻礙你的修行之路,我雖帶你去看過人性美好的一面,也曾帶你去看人性惡劣得那面,是希望你能辯證得看待每一個人,不看人對我,只看人對人,教會你殺人,是希望你能在危險面前,能保持冷靜沉著,能夠遇事謹慎,不要輕信于人,能有自保之力不錯,這一切,皆是為了我接下來的離開做準備,本想待回到留仙鎮后,再跟你說的。”
“我說過,要和姑姑永遠在一起的,我不要回留仙鎮,也不要回張府,我只要姑姑將我帶在身邊,我一定會很聽話,不會給姑姑惹來麻煩姑姑不要丟下丹宸”
這是丹宸第二次用這種神情對她提出請求,乞求中帶著深深的希翼,可左曉瑤卻不得不第二次依舊拒絕了他。
“丹宸,各人有各人的際遇,誰也不能永遠陪著誰,包括我們最親的人在內,能有緣相遇,并能如此真心相伴一程,已經是非常難得,在你將來的人生里,會遇到更的人和事,到那時,你會發現,我,也只是其中一個罷了,無論張府如何,那里終究是你的根,莫要讓你母親的離開成為心結,卻可查查你的身世,查查為何你們母子會被扔在那里自生自滅,對此,想必你心中已有打算,而想要做好此事,你卻首先要有足夠的實力,所以,這些你且收下,是分別前,我最后能為你做的事,你且收好,人前切莫泄露。”
再次悄無聲息得將丹宸送回紅梅苑中,看丹宸那稚嫩依舊的小臉上寫滿不舍與蕭瑟,左曉瑤也感心酸,自從上次攤牌過之后,他便再沒了玩鬧得心思,天天寸步不離得跟在她身邊,甚至是干脆一直賴在她懷里不出去。
他的抗打擊能力其實要比她預想得要強,可也正因如此,才讓左曉瑤更為他小小年齡所要承受的東西感到心疼,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彼此的性情其實在某些方面,或者說是氣場很相似,哪怕二人間的年齡、見識、經驗等方面的差距巨大,就像可能這也正是丹宸很容易接受她的言傳身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