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洛雖說身負巨力,但畢竟是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凡人少年,在身后背著養母杜氏,身前掛著妹妹,一只銀色的小狐貍,憑借著先前的一股韌勁,一口氣在走出七八里之后,終于再也走不動了,只得將母親與妹妹輕輕的放下身來歇息。
銀色的小狐貍雖然依舊無法動彈,但意識倒是清醒,在杜家洛將她放下來之后,便眼瞅著昏迷不醒的杜氏流著眼淚。
杜家洛在杜氏身邊輕輕的喚了兩聲“母親”,然而杜氏卻是一無所覺,昏迷當中的眉頭緊緊的皺起,顯然在昏迷之前承受著絕大的痛苦。
杜家洛深知自己一家目前的危險處境,因此在稍微休息了片刻之后,便再次背起杜氏與小狐貍要向著盈河方向趕去。
然而杜家洛剛剛站起身來,便愣在了那里,不知道何時,一名面容與死在杜氏手中的蔡云有兩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已經站在了他身前不遠的地方,正一臉沉思的看著暈倒在地上的杜氏。
見得杜家洛慌亂的站在杜氏與小狐貍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將他們護在身后,這才看到中年男子的腳下正有一只小巧的老鼠臥在那里,一雙小眼珠滴溜溜的亂轉。
中年修士的臉色顯得古井無波,伸手將一張撕裂的金色符箓拿在手中,道:“這張符寶是誰給你的?”
杜家洛哪里還不明白眼前之人是盈河派修士,而且看上去恐怕是比先前那些追殺自己的盈河派修士更加高級的仙人,可給他這張符寶的仙人毫不疑問已經是他眼中的救命恩人,于是脖子一梗,道:“是我撿的!”
中年修士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厲,寒聲道:“小子,你不說便以為老夫不知道么?我且問你,這張符寶是否是數天之前那兩名來到天山獨峰的修士給你的?”
杜家洛不知道眼前之人如何便能夠肯定這張符寶便是那日陸平所給他的,但他知道一旦自己承認了,那么必然會給那兩名給了他兩塊靈石,又給了他符寶救命的仙人帶來麻煩。
盈河仙派的仙人都是法力無邊之人,眼前的仙人看上去年紀很大,必然也要比那兩日的兩位年輕的仙人看上去更厲害一些,自己若是承認了,定然會給那兩名好心的仙人帶來麻煩。
杜家洛心知今日已經無可幸免,于是斷然道:“不是!”
眼前的中年修士就是盈河派的蔡大師,也是死在杜氏手中的那名蔡云修士的三叔,當日在天山獨峰之上意圖監視陸平與大寶之人。
杜家洛雖然變換了方向,一口氣走出了七八里山路,但蔡大師憑借腳下的那只鼠妖,很輕易便重新認準了杜家洛逃走的方向,并追了上來。
杜家洛雖然極力否認,但中年修士眼光何等老辣,豈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凡人少年所能夠相比的,此時他幾乎認定這一張奇特的符寶定然是出自那日兩名神秘的年輕修士手中。
蔡大師之所以要追問這張符寶的來歷,除了因為這張符寶居然能夠被凡人所激發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他在懷疑那兩名年輕修士的身份。
能夠將如此奇特的符寶隨手送給一名凡人,年輕輕輕便擁有不在自己之下的實力,這兩個年輕人的行徑像極了那些名門大派當中外出游歷精英弟子。
蔡大師現在忐忑的便是那兩名修士是否已經看出了眼前這個少年身上的特異之處,若是被他們看了出來,又留下了如此威力的符寶給他防身,那么盈河派若是再將此少年帶走,那么難免會得罪了這兩名極有可能出自中土那些名門大派的年輕修士。
這些修士一向驕傲自大慣了,向來是中土修煉界的惹禍精,一旦這兩名修士與盈河派糾纏此事,引出了他們身后的門派勢力,那么以盈河派這種不入流的小型勢力是萬難與之抗衡的。
然而若是就此放過這少年,那這少年因為服用增強肉身的異寶所凝聚了一身藥力的血脈恐怕就會到了別人的手中。
想及本派老祖現如今修為已經達到了法相初期的巔峰,若是能夠用這少年身上的血脈煉制成人丹,那么本派的老祖便有很大的可能就此進階法相中期,到時候盈河派便能夠一舉壓倒英山派與道宇宗,成為這一片山脈當中最強大的門派,而自己的地位在門派當中定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到時候若是有了本派老祖的支持,自己的修為或許便會更上一層樓,將來有機會一窺法相期門徑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這里,蔡大師便不由自主的感到血脈賁張,便是有名門大派的弟子看破了這少年身上的秘密那又如何,只要自己做的神鬼不知,他們又能耐我盈河派何?
一旦本派老祖度過法相初期劫數,成就法相中期老祖,想來便是那些名門大派也不會為了這樣一件小事而同盈河派為難。
那一張奇異的符寶瞬間被蔡大師拋之腦后,看著躺在身后的杜氏以及那只小狐妖,蔡大師伸手一抓,杜家洛便感覺到身上一緊,隨后便被臨空提了起來,而后伸手彈出兩朵火花,向著杜氏與小狐妖身上落去。
眼看杜氏與小狐妖便要在這兩朵火花之下隕落,杜家洛目呲盡裂,張口欲呼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被禁錮,發不出一絲聲響。
然而就在這兩朵火花將要落在杜氏與小狐妖身上時,在這一人一妖身前突然憑空泛起了兩朵水花阻攔在火花前進的道路之上。
“嗤嗤!”
火花與水花相遇頓時冒起一蓬白煙,然而兩朵突然出現的水花品質明顯不是這兩朵火花的對手,很快就要被烤干,就在這時,一道寒風吹來,兩朵水花突然凝結,變成了兩塊晶瑩剔透的寒冰,終于同這兩朵火花僵持了下來。
“是何方高人要同我盈河派作對?”
蔡大師臉色一變,立馬高聲喝問,同時神念向著四周探查而去,然而卻是沒有任何發現,這讓極力保持神色鎮定的蔡大師心中不由一沉。
“嘻嘻,姐姐快看,這里有一只小狐貍,還有一只小老鼠,好生可愛呀!”
蔡大師聞聲看去,就看到一個十歲大小的漂亮小女孩在杜氏身后不遠的地方突然出現,蔡大師心中一寒:妖族!
只有妖族在成就鍛丹期化為人形之后,才有可能還是一副童子少年的模樣,因為妖修的壽命天生便要比人族修士要長,往往修煉數十百年,可相對于他們悠久的壽命來說,依舊處于童年時期。
然而蔡大師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眼前這個冰雕玉琢一般的小女孩出現時,臥在杜氏身邊的小狐妖微不可查的將自己的身軀再次縮了一縮,而他腳下的那一只銀色小白鼠則將頭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一道冷風從蔡大師的背后吹來,蔡大師暗道一聲不好,身子猛然向一側遁逃,同時從胸口出浮出一尊青銅大鼎。
“當”的一聲巨響,蔡大師不由向后退了兩步,翻身看來時,就看到一個也是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正穿著一身奇怪的石頭鎧甲,雙手握著一柄超出他身高兩倍的大戟,方才那身后的偷襲一擊,正是這少年用手中的大戟所為。
然而不等蔡大師有所準備,一道鞭影帶起一道清風趁著方才蔡大師躲閃的空間,瞬間切入蔡大師外放的擒拿神通當中,將被束縛在半空當中的杜家洛解救了下來。
還有一人?
蔡大師這一次再也顧不上本派老祖所看重的凡人少年,直接遁逃出數十丈外,見得三人并沒有趁機圍攻自己,這才轉過身來,看向方才從他手中解救下杜家洛的第三名鍛丹期妖修。
仍舊是一個小女孩,不過與第一個看上去天真爛漫的小女孩不同,這個小女孩的身上多少多了一絲小大人一般的氣勢。
三個妖修雖然每人只是鍛丹三層的修為,但蔡大師經過方才短暫的交手,心中不但沒有絲毫的輕視,反而對這三人大為忌憚。
不但是因為這三人方才所表現出來的實力,更是因為蔡大師根本看不穿這三名妖修的跟腳。
蔡大師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小狐妖以及杜氏,沉聲道:“不知三位是哪位妖王手下,在下盈河派煉丹師蔡振峰!”
這三個孩童正是三靈,陸海聽到蔡振峰的言語,不由嗤笑道:“盈河派是什么東西,你蔡振峰又是什么東西,好了不起么?”
蔡振峰臉上怒氣一閃,馬上又克制住,道:“蔡某的確沒什么了不起,不過在下的師伯乃是長河老祖,想來三位所效力的妖王閣下也是知曉的。”
陸靈兒嘻嘻一笑,也正要說些什么,卻被陸碧打斷,道:“靈兒,你還看不出來么,這位蔡丹師是在拖延時間呢,想來現在接應他的那什么盈河派修士已經快要到了吧。”
陸靈兒不高興的撇了撇嘴,不過卻是沒有再說話了。
蔡振峰干笑一聲,正想要說些什么,陸碧卻是先一步說道:“蔡先生,我等也無意與你、與貴派為難,不過今日這三人我兄妹卻是要帶走,想來蔡先生也沒什么意見才是。”
蔡振峰看著成犄角之勢向著自己走來的三靈,心中著實沒有絲毫戰勝三人的把握,盡管他是一名鍛丹五層的修士,可他卻是一名煉丹師,本身的實力在同階修士當中卻算不得多強。
蔡振峰看著眼前虎視眈眈的三靈,又看了看站在昏倒的杜氏以及小狐妖身前,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杜家洛,心中沉吟著不知如何是好。
三靈看他不言語,以為他又要拖延時間,便快步向他逼來。
蔡振峰心中一緊,趕忙開口道:“三位且慢,那小狐妖與那婦人三位盡管帶去,不過那凡人小子與三位并無干系,希望三位能夠給在下一個薄面,將他留給本派,三位以為如何?”
蔡振峰以為這三名鍛丹期妖修的出現定然是為了那小狐妖,以及那妖婦杜氏,而蔡振峰看來,只要能夠將杜家洛帶回盈河派,其他人又與他有何干系。
三靈相互望了一眼,蔡振峰看在眼中,以為三靈已經心動,畢竟自己鍛丹五層的修為在那里擺著,若眼前三人當真要與他死斗,他縱然不敵,也自信能夠堅持到本派修士趕來。
“呵呵,既然如此,三位…,你們要做什么,爾敢!”
轟隆隆一連竄的爆鳴聲傳來,三靈暴起出手,讓原本以為事情已經沒有大礙的蔡振峰措手不及,更想到眼前這三名鍛丹初期的妖修聯起手來居然有如此強橫的實力,一時間被三靈打得節節敗退,好不狼狽。
原本蔡振峰以為自己的條件足夠打動三靈,卻根本沒有想到三靈此來的目的也根本就是為了杜家洛這個凡人,而不是他想象當中的小狐妖和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杜氏。
三靈心意相通,暴起出手之下,相互之間配合默契,特別是陸靈兒,平日里最會在陸平面前撒嬌賣乖,因此從陸平的手中也得到過數件法寶,可以說除了大寶,陸平的幾只靈寵當中便屬陸靈兒手中的法寶最多,再加上她曾經通過冰螭珠融合了部分冰螭一族的傳承之后,實力在三靈當中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陸海雖然沒有像陸靈兒那樣手握多件法寶,不過他修煉的是水屬性法訣,因此受到陸平的指點卻是最多的,陸海為人扎實,全部的心力都用在了修煉之上,若是陸靈兒不以法寶取勝的話,兩人對戰,陸靈兒即使博取冰螭一族之長也未必是陸海對手。
三靈當中目前便是數作為大姐的陸碧實力最弱,不過在三靈聯手御敵之時,陸碧往往是連接陸海與陸靈兒,是三靈成為一個整體的紐帶,也是三靈能夠越級挑戰鍛丹中期修士的關鍵,可以說陸碧才是三靈真正的核心。
蔡振峰越打越是心驚,原本他以為自己就算不是這三名妖修聯手之敵,但憑借鍛丹中期的修為,這三名妖修想要徹底擊敗自己也是不易,只要自己能夠將三人糾纏住了,等到盈河派增援修士趕來,到時候便由不得那三人了。
然而蔡振峰在與三靈接戰之后,很快便變得顧此失彼,頂在頭頂上的丹爐被三靈配合下的輪番進攻打得叮當直響,每響一次,蔡振峰便是一陣陣揪心的痛!
這可是盈河派僅有的三尊上階丹爐,現在卻被他用來作為防守法寶,抵擋對手此起彼伏的進攻,這要是讓門派當中其他幾名丹師得知了,定然會聯手在長河老祖跟前告他的刁狀。
逃,一定要逃!
再這樣下去,即使自己能夠撐到本派援兵到來,恐怕頭頂的這一尊丹爐就要報廢掉了,即便是將那凡人小子獻給老祖,也最多不過是一個功過相抵,若是再有別人在長河老祖面前進上幾句讒言,這功勞變成了罪過也說不準。
蔡振峰心中打定了主意,手中的攻勢突然變得凌厲,不少兩敗俱傷的神通法術使出,然而眼神便顯得有些飄忽,開始觀察四周的情況,準備瞅準了時機逃跑。
三靈何等聰明,這數十年來隨著陸平在修煉界當中見過的廝殺多了去了,年紀雖然小,但搏殺的經驗卻要比蔡振峰這種平日里在門派當中地位尊崇,養尊處優慣了的煉丹師要多的多,見得蔡振峰這般情景,三靈心中便已經確信他想要逃走了。
更何況三靈多少繼承了陸平那種喜歡搜刮戰利品的風格,再加上大寶這個愛占小便宜人的影響,早已經看準了蔡振峰頭頂上的這一尊上階丹爐。
陸平現在手中雖說握著一尊頂階丹爐、一尊法寶級丹爐,以他的身份若是在真靈派甚至還可以隨時調集其他處于賦閑狀態的丹爐,但是一尊上階的丹爐對于陸平來說,依舊算得上是一次足夠的驚喜。
蔡振峰突然向著懸浮在頭頂的丹爐一拍,丹爐蓋子一下子掀起,一股黃色的火焰從丹爐當中傾瀉而出,以蔡振峰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沖擊而去。
而其中一股火焰卻是仿佛故意一般,向著杜家洛以及他身后的杜氏和小狐妖沖擊而去,一旦接實了,三人畢竟化為灰燼。
蔡振峰在賭,賭三靈不會眼看著杜家洛三人現在就隕落掉。
這丹爐當中釋放出的火焰是蔡振峰在成功進階煉丹大師之后,長河老祖獎賞給他的一枚地階中品的天地靈火的火種,是蔡振峰往日里在門派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施展最后壓箱底的保命神通的根本媒介。
果然,三靈抵擋蔡振峰的火焰神通雖說吃力,但聯手之下,也未必不能夠將蔡振峰重新攔下,然而當那一道火焰專門向著杜家洛等人沖去之后,陸海卻是不得不后退將這一股火焰阻攔住。
這樣一來,三靈配合所形成的包圍圈便有了破綻,蔡振峰高聲笑道:“哈哈,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諸位給予在下的,我盈河派都記下了,日后定當有一報!”
說著,身形已經化作一團火光向外遁去。
“想跑?”
陸靈兒冷笑著從手中拿出一物,猛然將全身的真元注入了其中。
“符器!”
蔡振峰看著陸靈兒手中之物,瞳孔一陣陣收縮,一陣陣絕望的氣息向著他的頭腦當中狠狠的撞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