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方森巖喝的這碗濃羹甲面帶著鍋底的緣故“因此當意猶未盡的將這口鮮羹咽落下去,就會發覺它從舌頭表面滑入喉嚨落進入肚皮里面以后,余味還要泛出一股淡淡的焦香。當真令人回味無窮。
“這個。”方森巖再仔細一看,頓時明白了過來:“這不是相當常見的碗仔翅嗎?”碗仔翅可以說是香港最常見的街頭小吃之一,以前通常由小販在街邊販賣,因以小碗盛載而得名。
它雖然名字里面有一個魚翅的“翅”字,現在其作料當中卻沒有這名貴的傘材了,嚴格的說起來,雞翅還有可能 這家大排檔的碗仔翅看起來主要的原料是冬菇絲,肉絲,火腿絲,雞蛋,粉絲,這些東西都并沒有什么特色的,無非就是賃足三小時后薄薄的一層勾炎。但主要出彩的地方,應該還是有添加老板特別熬制的高湯。
方森巖還想再喝一碗,便舉著碗強烈要求再添,那黃瘦女人已經走過來收碗了,板著臉仿佛方森巖是來白吃的一樣,拋下了一句硬圌邦圌邦的“木有”,扭身便端起了裝滿碗筷的木頭盆子便走。
這時候見到旁邊的男老板同了兩名伙計,已經從里面嗬喲嘿喲的抬了一口蓋著蓋子的大鍋出來挪到了灶上,那鍋子連里面的湯水起碼都有近百斤,上面的油漬斑斑的木頭鍋蓋被水汽蒸得不停蕩漾著,咕嘟冒出白泡,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濃香。
一見到這幅場景,還在位置上坐著的食客有的搖頭嘆息,站起身來走了一小半,但外面本來在觀望的食客們卻是立即將空位填補上。還有人激動無比開始拿出手機打電話大聲的問同事要帶幾份。
方森巖心中好奇,也是靜待觀望。隔了一會兒那黃瘦女人沉著臉走了出來,在旁邊拿了個油污骯臟的本子,還有半截出現了裂痕的圓珠筆,便便每個位置依次問了過來開始登記。
方森巖此時一頭霧水被蒙在了鼓里面,也不知道究竟是要吃什么東西。不過他有個好處就是不挑食,加上那一碗碗仔翅給他的留下的第一印象就相當不錯,便豎起耳朵直接聽旁邊的人點單,輪到他的時候便也照本宣科:
“三斤后腿,鮮椒醬,半斤雜碎拉”
等到一個袒著膀子的伙計滿頭大汗的給方森巖端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大缽上來的時候,他這才恍然,原來是白煮狗肉!難怪有的人不肯吃,但來填補空位的人卻是趨之若驁。“狗肉滾三滾神仙坐不穩”的名言豈是浪得虛名的?
方森巖眼前的這一缽狗肉火候燉得極熟了,燙掉毛的光溜溜狗皮和腱子肉一團一團的綻了出來,顫巍巍的在空氣里面動著,雪白的濃湯里面灑上了青翠白圌嫩的小蔥,燉的時候顯然加了特制大料,雖然是白味,卻是濃香撲鼻,湯底還是盹得稀爛的黃色豌豆。
此時再聽旁邊的聲音,就壓根沒一個講話的,在這一刻,在座的人放棄了白領,黑社會尸警堊察,公務員尸妓堊女,嫖圌客的種種身份,能留下來的全是老餐,只能聽見“淅瀝呼嚕”吃肉喝湯的聲音若交響樂一般此起彼伏混在了一起”
先前那半碗碗仔翅對饑餓的方森巖來說,簡直就根本不算什么食物。此時他咽口口水下去,都能聽到落入胃中的“咕咚”回聲,又被這氛圍帶動,筷子一拋直接用手,一把就撕掉了一大團狗腿上的腱子肉,呼呼的吹了幾下后,在旁邊的辣醬蒜泥碟子里面蘸了下,大口吃了下去。可以清晰的感覺到牙齒切割鮮美的肌肉纖維傳來的悅耳聲音,狗肉那特有的口感和油脂混合著調料的味道咽落下肚,手卻已經不由自主的撕扯下了第二塊來。
因為用來調味的辣醬略咸的緣故,所以連吃了三大塊燉得稀爛的狗肉以后,方森巖滿足的打了個油膩膩的飽嗝,舀了一碗鮮湯來喝,湯的味道嚴格的說起來是淡了,估計只撒了點毛毛鹽,用來沖刷著口腔里面調料的余味卻是相當不錯,湯底的豌豆更是綿圌軟粉圌嫩,似乎喝到。腔里面一漱,在舌頭表面微微一顛,里面的粉末就直接散碎了開來,非常干脆的以最直接的方式涂抹在了味蕾上。
方森巖吃這狗肉的時候,吃到第三塊就有些后悔了,吃到第五塊的時候已走出現了強烈的怨念,再吃了兩口終于忍不住大叫道:
“老板,再給我加三斤狗肉”
黃瘦女人走過來,冷冰冰的道:
“不加。”
方森巖:“我加錢還不行么?”
黃瘦女人不耐煩了,比方森巖還兇:
“加錢也沒有!!吃完快走快走,別擋著老娘做生意。三圌點鐘老娘還要去趕牌局”面對如此剽悍的老板娘,方森巖只能內牛滿面,戀戀不舍的吃肉,喝湯,最后吃掉送上來的半斤狗雜碎,這時候才知道狗雜碎是不收錢的,類似于大陸面館里面的泡菜。最后吃完結賬,居然就只算了三斤狗肉的錢,價格也是十分公道,難怪得食客趨之若驁。
飽餐一頓以后,方森巖精神煥發,便四處購圌買了些禮物,再次飛往了臺堊灣。一路上也沒什么狀況發生,此時三仔已經按照方森巖的安排,去賃了一套靠近海邊的獨棟小樓,然后將手腳麻利的曾阿姨請了來照碩大四叔的生活。
他一回到家以后便見到曾阿姆在旁邊掃地,大四叔和三仔卻是不在,方森巖問起兩人的行蹤,卻是去醫院給手換藥去了。有些奇怪的是平時換藥最多也只要個把小時,此時卻耗了接近一個下午了。
平時大四叔換藥絲觀處醫院方森巖卻也是清楚,乃是達叔介紹去的,全稱是“行政院圃罩退除役官兵輎尊委勇拿埔里護民暨院”,因為與軍隊沾邊的關系,所以在治療外傷方面很是有一套。
大四叔去治療之前傷口都一直在發潰流膿,現在卻已經大好收口,估計再過一周就結疤痊愈。方森巖心中疑惑,索性自己也沒什么事情,便叮囑了曾阿姆一聲,在西五碼頭上叫了輛麻木送自己過去接人。
抵達護民醫院以后,方森巖卻見到門口停了不少的黑色轎車,他也不以為意,大步向里面走去。問詢了導診臺的護士妹子以后,知道換藥在五樓的外科處,便直接去等電梯。卻見到從醫院的大門口一直有著淋漓的血跡滴落,一直通到電梯門口,而那血跡的模樣看起來應該是相當新鮮,大概就是在幾個小時以內掉下的。
方森巖上了電梯以后,見到電梯里面也有著鮮血,將里面的地毯也濕黑了臉盆大小的一片。他上了到五樓離開電梯,見到來來去去的護士小堊姐都是臉色緊張惶恐,診斷室內的醫生也是神色有些忙亂,連說話也壓得相當的低聲,看起來唯恐驚擾了什么的。
方森巖試探著舉步前行,往旁邊的外科診斷室走了過去,拐過夾角腳下的步伐頓時微微一頓,只見前面長約三十米的走廊兩邊的座椅上,密密麻麻的坐滿了十八歲到四十歲之間的成年男人,這些人大多都抽著煙霧,神色焦急,有意無意的展示著紋身,刺青和疤痕,不時的從嘴巴里面罵出一句臟話。
很顯然,這種往往只有在黑圌幫電影當中才會出現的情節被方森巖撞上了。多半是黑社會之間發生火并某個“大佬”中招了。這些成員不管心中如何想法,至少表面上要做出悲痛無比的模樣,就算不能上圌位也得表一表忠心。
盡管那氣氛看起來很是有些嚴肅唬人,但方森巖什么場面沒見過,這些人做出來的那副場面,說實話還沒有一頭迅猛獸給他的震撼大。便直截了當的從走廊里面走了過去。那些黑圌幫份子都用一種冷冷而防范的眼神盯住他,被這樣的方式“矚目”的感覺看起來確實也不大好受。等到方森巖靠近到了門口整齊的站著一排黑西裝墨鏡男的那處病房的時候,一個雙手抱在胸前斜靠在墻壁上的金鏈男一下子就站了過來,擋住了他:
“小子,做什么?”
方森巖也不想多事,歪著頭淡淡的道:
“探病人”
金鏈男道:
“探誰?”
方森巖無動于衷的道:
“探我叔。我弟弟陪他來醫生敷藥。護工說在5診斷間。”
那金鏈男看起來倒也不像是要惹事,便放開讓方森巖過去了。
忽然走廊盡頭的診斷間內傳來了爭吵,迅速升級為大罵,緊接著就是玻璃打碎的聲音。然后診斷間的門嘩啦一聲被砸開了,一個抱著頭蜷縮的人被拋了出來,與其一起出現的還有滔滔不絕的污言穢語:
“小兔崽子,大哥傷勢的結果沒出來之前,誰他圌媽也不能治病,醫生都得在這里等著!滾你圌媽又的,換你圌媽又的藥”
方森巖的瞳孔忽然收縮了,那被拋出來蜷縮在地面的人影輪廓看上去很是眼熟,赫然竟是三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