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過了不一會,遠處便傳來喧囂聲,夏鈞正查看著水牛的傷勢,這頭水牛的菊花被爆得一塌糊涂,估計是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聽到聲音,夏鈞抬頭看去,只見一群身穿粗布衣,留著辮子,穿著草鞋的村民正朝這邊趕來,粗略掃了一下,有十幾個人,看來是附近的村民,
很快那些村民便來到了夏鈞身前,見他身上帶著槍,這些村民有些敬畏不敢上前,這時一個身穿黑色綢緞,頭戴瓜皮帽的中年人走了出來,對夏鈞拱了拱手,用普通話問道:“多謝小哥仗義出手,不知小哥高姓大名?”
“在下夏鈞,在這山上迷了路,不知此處是什么地方?”夏鈞對那中年人問道,從這中年人的打扮和談吐來看,應該是當地的鄉紳。
“這里是西鄉塘坑村,走三十里就到建安縣。”那中年人說道,夏鈞聽了愣了愣,問道:“這里是建安縣?”
“對勒。”那中年人點了點頭。夏鈞大感慶幸,建安縣位于福建閩北地區,也就是后世的建甌市,他正好在市里長大。
“西鄉?周圍是什么地方?從縣里是走哪個門?”夏鈞雖說是本地人,但對西鄉這個地方一點印象都沒有,后世好像沒有叫西鄉的地方。
“走北門,西鄉下面就是小松,繞過去就是走東門方向的東峰…”那中年人敘述道,夏鈞聽了有點暈,這不是后世的龍村鄉嗎?難道這年頭叫西鄉?
“小哥,這些豺狗你打算怎么處理?”
“這個…你們處理吧!這些東西我拿來也沒什么用,只是不知可否讓在下在村中露宿一宿?”夏鈞問道。
那中年人愣了愣,半響連忙點頭道:“好,好,小哥能在村中留宿,那再好不過了,壯士請。”
“好。”夏鈞點了點頭。
接著一群村民興高采烈的將六頭豺狗抬回了村子,夏鈞和那中年人路上聊了一會,得知此時是宣統元年,也正是1909年。那中年人叫林德寶,是本村的地主。
“小哥是哪里人?”林德寶路上一邊觀察和夏鈞一邊問道,夏鈞的打扮很是怪異,沒有辮子,也穿著奇怪的服裝。
“本地人。”夏鈞回答道。
“那小哥怎么不留辮子,著被官府抓到了,可是要殺頭的,買個假辮子接上也好。”林德寶說道,夏鈞卻是絲毫不懼,笑道:“剛從國外留學回來,接不接也都沒什么。”
此時滿清的統治已經進入了一種失控的階段,兩年后的辛亥革命的爆發和成功,都絕非偶然。夏鈞自信手上有槍,官府又能耐他若何?
林德寶對夏鈞是本地人倒是有些意外,對他從海外留學回來倒不是怎么意外,夏鈞那樣的打扮,可謂‘洋氣十足’。
“小哥是哪個國家留學的?”林德寶換上本地方言對夏鈞問道,夏鈞心里想了想,自己貌似只會蹩腳的漢式英語,于是說道:“美國軍校畢業的。”
“軍校啊!小哥怎么不去日本呢?聽說現在軍隊只要日本留學生,像德國出來的全都不要呢!美國就不清楚了。”林德寶顯然有些見聞,奇怪的對夏鈞問道。
夏鈞聽不太明白,這年代的滿清不要德國留學生?
原來袁世凱練新軍的時候,只要德國留學生不要日本留學生。滿清在八國聯軍侵華時把軍隊拼光了,其他軍隊都掌握在漢人手中。為了將新軍權收回滿清權貴之手,清廷便將袁世凱一道圣旨打發回家養病去了。清廷派載濤掌控陸軍,載灃的這個弟弟實際上是個戲迷,平生膽小如鼠,陸軍實際掌控者是良弼,良弼上臺后,為了削弱袁世凱的影響力,軍隊只要日本留學生而不要德國留學生。結果日本留學生中又夾雜著許多革命黨,革命黨乘機混入軍隊。
同時袁世凱在老家隱居時也不老實,凡是他的舊部去拜訪他,都會送給他們一根金條,后來連革命黨軍官也慕名而去,袁世凱同樣不吝嗇,照樣是金條送上,同盟會80歸國的人員都去拜訪過袁世凱,袁世凱重金相贈,搞得各省暴動不斷。
夏鈞隨便編了個借口,說自己有個叔叔在美國經商,所以把自己帶到了美國。心里大嘆一聲,好俗套的借口啊!貌似所有穿越小說的主角都用這個借口吧!那自己也跟風吧!
很快來到村子,村子并不是很大,只有五十多戶人家,村中的村民看向夏鈞的眼神很是敬畏。
因為夏鈞身上有槍,而且打扮奇怪,但從外表上看,卻是十分光鮮。
林德寶將夏鈞迎入他的家中,讓人準備了一桌飯菜招待夏鈞。飯菜多是家常菜,很是爽口。
吃過飯,夏鈞便向林德寶問起當地土匪的問題。
“小哥怎說到土匪上了。”林德寶不解的問,夏鈞隨便滿嘴跑火車的說道:“實不相瞞,這次我回國是因為全家被土匪所殺…”
林德寶果然被忽悠住了,對夏鈞勸慰了幾句,說道:“十里外的石牛山上有一群土匪,聽說有二十幾人,很是不好惹,小哥還得量力而行啊!”
夏鈞沒有做聲,心里卻是打上了那群土匪的主意。
傍晚,村民殺了牛和六頭豺狗,林德寶擺了十幾桌,還備上了若干酒菜,請夏鈞和村里人一起大吃了一頓。
林德寶見夏鈞有些本事,還是留學生,有心與其交好。
入夜,夏鈞被安頓在林德寶家的客房里,夏鈞喝了點酒,很快便睡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村里一陣喧嘩,夏鈞很快被人搖醒了,在煤油燈的昏暗燈光下,夏鈞看到林德寶一臉著急。
見夏鈞醒來,連忙叫道:“小哥,快走,快走,土匪來了。”
“土匪。”夏鈞一聽,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在林德寶的帶領下,在村里的小巷里竄梭,很快林德寶帶著家人和夏鈞逃到了村子后面的樹林里。
夏鈞跑得很干脆,他要打土匪可不是和土匪硬抗,打土匪時自然是玩陰的,有心算無心才有得打,現在黑燈瞎火的怎么打。村里連個什么電燈都沒有,晚上在屋子里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漆一片。
“一群棺木垛,還好跑得及時。”林德寶對進入村中的土匪一陣咬牙切齒,這時林德寶的老婆大叫一聲,“哎呀,太公哪里去了?”
太公?
夏鈞想到了林德寶家那個穿著草鞋,身上衣服打了不知多少個洞還在穿的老頭,那老頭是林德寶的爺爺,別人吃著飯菜,他卻吃糠咽菜,只是在剛才要了碗狗肉。并不是林德寶虐待老人家,而是那老人家實在太節省了,也許正是因為他的節省,讓林德寶家成了地主。
林德寶一聽他爺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急得上竄下跳,卻又不敢返回村中。
下面的村子里,一群二十幾人的土匪沖進村子,很快就開始挨家挨戶的搶東西,這些土匪倒也不殺人,就是搶東西。
很快他們就沖進了林德寶的家中,在林德寶家中顯然沒發現什么值錢的東西,于是跑到了林德寶家的糧倉,結果也只是發現了一千多斤稻谷。
一個老頭就蜷縮的坐在糧倉外邊,土匪見是個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老頭,也沒在意。
但不甘只搶到這么點東西的土匪很快抓了個村民詢問,在逼問下土匪得知那老頭就是地主家的太公。
一群土匪大喜過望,連忙將林德寶他家的爺爺綁走。
天亮后,林德寶才著人下山,村里倒沒什么死傷,土匪進村后即沒搶劫村民,也沒有殺人,顯然是奔著林德寶他家去的。很快從村民口中得知了土匪告知他,不在七天內拿著三千塊銀元到石牛山去就要撕票。
“這可如何是好啊!”林德寶急得如同熱鍋里的螞蟻,不過林德寶他們家里并不是很同意拿錢去贖人,畢竟老太公都一把年紀了,也沒幾年活頭了。
夏鈞向林德寶提議道:“這群土匪我倒是能解決,只是老太公在他們手上,我卻是不好動手,不如先把人贖回來,這銀元我再幫你搶回來。”
“這個…小哥真能收拾石牛山的土匪?”林德寶驚訝的問道,夏鈞肯定的點了點頭,此時他武器先進,對付一群用土炮的土匪,若還收拾不了那真不用做人了。
“還是算了,把人贖回來就好了。”林德寶搖了搖頭,并不相信夏鈞能單挑二十多名土匪。
夏鈞見他不信,也不多說。
林德寶正打算拿前贖人,他老婆卻是極力反對,認為拿三千塊銀元去贖人太吃虧了,兩人吵了一架,時間一晃過去了三天。
第四天,石牛山的土匪突然送來了一根小拇指,林德寶當場慌了,不顧反對,第二天找了十幾個村里的青壯,到后山將銀元挖了出來。
這些地主為了防御土匪,自然不會把錢都放在家里,普遍的做法就是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埋起來。
接著林德寶數了三千銀元出來,然后帶請了十幾個村民,帶著銀元趕往石牛山,夏鈞也跟在其中。
不過夏鈞已經換了衣服,腦后也接了根假辮子,雖然很討厭這辮子,不過為了不引起土匪的注意,夏鈞還是接上了,腰間還藏了把手槍,那支步槍就扔在了村子里。
一行到了石牛山,石牛山的土匪早接到消息,一群人來到了山下,還準備了一頂轎子,林德寶他家的老太公就坐在轎子里。
看來是沒機會上山了,夏鈞想上山觀察地形的意圖很悲劇的流產了。林德寶交了贖金,土匪中一大漢大喊道:“兄弟們,上路了。”
只見四個土匪抬起轎子,另外二十幾個土匪有的負責放鞭炮,有的在轎子前面鋪銀元,只見轎子剛走起來,鞭炮就響了。
銀元一路往前鋪,將路面鋪得滿滿的,轎子通過后再把銀元收起來,再拿到前面鋪路,林德寶他家的老太公就這么坐著轎子,銀元鋪路,鞭炮不斷的回到了村中。
真是好隆重啊!原來土匪也可以這么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