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英雄的假期一直持續到了一月十五日,他在家中和父母一起過了一個新年元旦,卻沒機會一起過春節這個對中國人最重要的節日了。
十五日前幾天,媽媽就一直沒有去店子里幫忙,而是在廚房里忙碌著。她在抓緊時間給陳英雄準備要帶走的東西——香腸、臘肉這是四川傳統特色的美食,他給陳英雄裝了一大箱,雖然說足球運動員要少吃這玩意兒,但陳英雄愛吃啊,所以他也沒拒絕。
除了這些東西之外,還給陳英雄準備了豆鼔、咸菜、辣椒醬、豆瓣醬、豆腐乳…這些佐餐的小菜。
媽媽總想著兒子在那邊吃不好,光是這些吃的就塞了滿滿一大箱。上次陳英雄去俄羅斯踢球之前她毫不知情,所以沒有任何準備,這半年來,她一直以此自責,覺得自己沒有進到當媽的責任,很多東西都沒有給兒子準備好…這次,她要把上次的遺憾給彌補回來。
當媽媽的總是舍不得兒子遠行,做兒子的卻覺得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永別。
走的那一天,父母雙雙把陳英雄和德庫拉送到了雙流機場。
辦好了登機手續,他們在大廳中告別。
“去那兒要繼續好好踢球,但不要驕傲,聽到沒?”陳濤叮囑著自己的兒子。
陳英雄點點頭:“我知道了!”
“還有,記得控制你的脾氣,別再沖動了。”
“我現在脾氣好很多了,爸。”陳英雄攤手笑道。
媽媽李云湊上來說:“俄羅斯那邊冷吧?沒事就別老出去了,出去的話記得穿厚點。小心別感冒了。”
陳英雄連連點頭。
俄羅斯那邊確實冷,不過陳英雄覺得他已經能適應了,他的適應能力還是不錯的。
“東西吃完了就給家里打電話,我再給你寄去。一個人出門在外,要小心,不要到處惹事。你的經紀人是個好人,多聽聽他的,聽到沒有?還有啊,家里的外債還清了,你就不要寄錢回來了,我們自己有錢。你的錢留著你自己用,在球隊里招待隊友什么的肯定很花錢。春節別忘了給你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打電話…”媽媽絮絮叨叨地說著。
爸爸叮囑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媽媽關心的則是孩子的生活。
還是陳濤打斷了妻子這么繼續嘮叨下去,他指著手表對妻子說:“讓兒子去安檢吧,到時候怕來不及…”
“哦哦。”媽媽這才反應過來。“你趕緊去吧,英雄。別趕不上飛機了。”
陳英雄沒有揮手再見,而是直接上前一步,先是抱住了自己的媽媽。
李云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的情感,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時間,她突然覺得又寫不好意思…
“媽,想我了就看報紙,那上面肯定會有不少我的消息。說不定還有照片。”陳英雄在媽媽的耳邊說。
媽媽只覺得鼻子一酸,眼前已經一片模糊了,她不敢說,生怕哭出來,在兒子面前丟臉。只能點了點頭。
陳英雄松開了媽媽,又和爸爸抱在了一起。
“爸,那生意就別做了吧,我現在也能賺錢了,你們都可以安心養老了!”
陳濤給了陳英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這么早就讓我在家里做什么?我又不打麻將!你別操心我們的事情,管好你自己,外面誘惑多得很,你可不許像報紙上說的那些中國球員一樣啊,好好踢球,別給我東搞西搞的!”
爸爸知道這份機會得來不易,所以生怕兒子不當回事,給玩脫了。
“我知道的,爸。到時候你看新聞嘛,只要我在進球,那就說明我態度認真噻?”
陳英雄松開了自己的父親,然后沖二老擺手:“爸再見,媽再見!你們在家保重身體啊,我會經常給你們打電話的!”
“快走吧,一會兒趕不上飛機了!”爸爸在看表。
“在那邊小心點啊,到了要記得給家里打電話,天冷了別忘了加衣服,帶的東西吃完了就給家里打電話,我再給你寄過去…”媽媽則一邊不斷揮手讓陳英雄趕緊走,一邊不停叮囑著。
陳英雄向父母告別之后,拉起兩個皮箱,和德庫拉一起轉身走向了安檢通道。
告別了家人,他現在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圣彼得堡去了,迫不及待想要新賽季盡快來到。因為他這個假期升了整整兩級!他把“重炮”天賦都點滿了。他迫不及待想要讓新賽季的俄超球隊們見識見識他的厲害。
這是他第一次完整的一個賽季,他要在這個賽季里書寫屬于自己的篇章。
十八歲的少年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美妙的憧憬,滿心期待著未來的到來。他兩鬢斑白的父母則站在大廳中,翹首望向安檢通道口,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回去吧。”陳濤說道。
從他身邊卻傳來了一陣啜泣聲。
他扭頭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在用手去抹眼睛。
“舍不得啊?”陳濤問。
李云點了點頭:“嗯。”回答都還帶著哭腔。
陳濤想到了當初和圣彼得堡澤尼特簽約之后,兒子和自己去游覽阿芙樂爾號巡洋艦,他對自己說的話。
到現在打開電視機也還是看不到兒子的消息,但最起碼打開報紙能夠看到了。這個冬天,有好多家媒體找上門來,想要采訪他們的兒子,這讓陳濤知道自己的兒子現在有多出名。
“想他了,就看報紙嘛。報紙上肯定有他的消息。再過些時候,說不定電視上也能看到他了呢?”
李云點了點頭,但眼淚依然沒消。
陳濤看著自己的妻子,在心里念叨:為了你媽,你也得給我出息點,英雄!
陳英雄還在國內的時候,就接到了俱樂部的電話。告訴他假期結束之后,他不用再回宿舍了,俱樂部送給他的房子已經準備好了,那不是一套新房子,算是二手房,裝修、家具、家電一應俱全。他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這套房子并不算太大,一百七十平米的四室三廳錯層而已。但卻是實實在在屬于陳英雄名下的房產,而不是什么俱樂部的資產,再免費給陳英雄住的。
這套房子和那輛車子都是葉賽寧——現在應該叫德庫拉——給他爭取來的。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來,圣彼得堡澤尼特為了留下陳英雄,可謂是下足了功夫,表現了足夠的誠意。
陳英雄這個人想法很簡單——你尊重我,表現了足夠的誠意和敬意,我也尊重你,必當拼死回報。你給我開多高的薪水,我就給你進配得上這檔薪水的進球數。
有人喜歡用“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來做為自己的人生信條,表明自己云淡風輕的心態。
但這可不是陳英雄的處事原則。
世間要敢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我就罵他、揍他、干他、整他、抽他、日他、再踩翻他。等幾年再來看他這種事情陳英雄可等不了。
你要是不尊重我,耍我玩我涮我,那我就抽你踹你還呸你一臉吐沫星子。
圣彼得堡澤尼特下了這么大的功夫,讓陳英雄很滿意,新賽季他的目標很簡單——進球。
身為前鋒,工作實在是太簡單了,只要進球就能夠達到眾人的期望,只要進球就能夠讓老板們滿意,只要進球。
現在陳英雄有了自己的房子,他當然不能去住宿舍了。
而且…德庫拉也不可能再和他住在一起了。
之前住在一起是因為身兼翻譯和語言老師,現在陳英雄的俄語已經出師,不需要什么翻譯兼俄語老師了。所以他“葉賽寧”的身份也沒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了。作為經紀人,又怎么可能和球員住在一起呢?那樣的話,就算兩個人都很清白,恐怕也會被人誤解為是一對基佬了…
在陳英雄的新家中,德庫拉為陳英雄做了一頓晚飯,兩個人吃了之后,就正式告別了。
“嗯,從今天起,很多事情都要你自己來打理了,英雄。”德庫拉站在門口,腳下放著自己的行李箱。
陳英雄則站在門里,看著他。恍惚間好像當初葉賽寧敲開自己宿舍門的情形。
那個時候,他只當是來了一個普通的翻譯兼俄語老師,還在為眼前站著的不是一個金發大波美女懊惱。
哪想到這個人卻改變了自己的未來命運。他能有今天靠什么?靠自己的努力那是當然的。但要說和眼前這個人一點關系都沒有,陳英雄就算再狂妄自大也是不會承認的。
“有什么事情給我打電話,我有什么事情也會給你打電話。不過平時大多數時候你是找不到我的。你也需要有你的生活,英雄。”
“你要回北極嗎?”陳英雄半開玩笑地問。
德庫拉笑了起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化身為吸血鬼經紀人形象的他笑起來不如葉賽寧那樣平和溫暖,只能讓人覺得更冷。
“反正如何進入副本訓練這事情你已經掌握的很熟練了,升級加點你也知道該怎么做。新合同簽了,在你身邊是沒什么事情了。記者采訪你自己也應付得來,你的個性很討記者喜歡,我相信也會很討球迷喜歡的,就這樣保持下去。其他事情,我去幫你處理,你只管踢球吧。”
看著德庫拉像交代后事一樣交代陳英雄,他突然有些舍不得這個人。
“喂,極光先生…你瞧,現在我這是大房子了,有四間獨立的臥室,你就算住在這里,也不會打擾到你的。你也打擾不到我…”他想要挽留德庫拉。和他相處了快半年,他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那個無所不能的極光先生在旁邊的日子,真要是走了…他恐怕還不習慣呢。
德庫拉又笑了。如今的他比陳英雄剛剛見到的時候確實要更像一個人類了。
“三分鐘之后你就會后悔的,英雄。”
實際上陳英雄剛剛說出來心里就有那么點后悔了——自己一個人在繁華市區里住著,語言交流沒問題,還有一群“狐朋狗友”的,出去玩什么的不要太容易了。家里真住著一個人,說實在話還是不方便的…
聽到德庫拉這么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好吧,以后一起出來吃頓飯什么的還是可以的吧?”他問。
“我不是說了嗎?有事請找我,就給我打電話,我保證隨時出現在你面前。”德庫拉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動作。“吃飯當然也算有事。”
陳英雄也笑了。他在笑這個“隨時”,他想到極光先生是光,這世界上還有什么能比光更快的嗎?倒還真是隨時啊…
“好吧。”他向德庫拉伸出了手,“我就不去問你住哪兒,在哪兒了。有事電話聯系。”
“有事電話聯系。”德庫拉和陳英雄握了握手,彎腰提起箱子,就要轉身離開。
陳英雄在后面喊了一聲:“那個…謝謝。”
德庫拉聽到這句有些扭捏的感謝,笑著回頭對他說:“你不是說是你應得的嗎?”
陳英雄也跟著大笑起來:“沒錯!是我應得的,但是我爸讓我要有禮貌,所以我只謝你這一次!再見,極光先生!”
“再見,英雄。”德庫拉揮揮手,轉身沿著走廊離開了。
陳英雄看他消失在樓梯間拐角,才關上門。
回身,歪頭打量了一番這空蕩蕩的大房子。
俄羅斯的冬夜有些冷…得找個人來暖被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