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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尋親第一百一十八章尋親 這件事兒對誠王府來說不是件小事兒。
本來不少人,都已經盤算著以后的出路了。王爺身邊兒突然多出了伺候的人來——
甭管有沒有名份,以后翠鳳姑娘和淑紅姑娘可就不是奴婢了,她們會有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奴婢服侍。若是得了寵,那以后榮華富貴也少不了啊。擠不到王爺和王妃身兒的人,平時不得志的人,連露臉兒機會都摸不著的人…
那心思可都活了。
結果王爺沒納——
本來這差不多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好些人都開始找門路托關系想謀個新差事,這一下全僵在那里了。
有人覺得,肯定是王爺年輕,臉皮薄兒。
也有人說,自家王爺讀了那么多圣賢書,不是那愛女色的。
還有人說,王爺一準兒是沒看上翠鳳和淑紅。
三種說法里頭,后一種支持者甚眾。
要說年輕,臉皮薄兒,可是壽王爺昌王爺府里也有伺候的人哪?這有什么?還值得為這個不好意思?
再說讀書知理,難道那滿城里納妾取小的人都沒讀過書都不知理?不見得那崇文館的博士、祭酒、胡子雪白雪白的,家里還有不少如花美眷呢,真正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好不風流。
所以說,八成是翠鳳和淑紅沒讓王爺看上。
本來嘛,年少誰不愛風流?可是翠鳳和淑紅是王府里最漂亮的丫鬟嗎?
不是。
明眼人都知道,別說在王爺書房伺候的潮生,就是以前王爺身邊的春墨姑娘,也比翠鳳和淑紅兩塊料強。就算這兩人都不提,掖庭那邊撥來的人,相貌也都看得過去啊。
翠鳳和淑紅有什么強?不就強在一個聽話上頭嗎?
她們聽的可是王妃的話,與旁人有什么好處?
尤其原來宜秋宮的老人兒,對這一點尤為不忿。
王妃來了之后,原來王爺身邊近身伺候的這些人都得靠邊站了。許多人連王爺一面兒都見不著。這見不著主子,還指望靠什么出頭?
那心里自然是有怨懟又有企盼的。
現在王爺要收身邊的人,要是又收了王妃身邊的人,他們能把手伸過去嗎?
要是原來同在宜秋宮里的幾個漂亮丫鬟,有誰上位,那就不同了。怎么說大家也是一處當過幾年差的,有幾分香火情。自己人上了位,要挑伺候的人,尋幫手拉臂助,那也會從熟識的人里找。這枕頭風兒一吹,還有什么不成的事?
可放著府里這么多人,王妃卻一個不挑,一個不問,只從自己陪嫁里頭挑人。
這么一琢磨,差不多原來宜秋宮出來的人,覺得王爺沒應王妃這一請是對的。
要不然這王府后院兒里可全是溫家的人了,還有他們什么事兒?全讓王妃把持住了,他們這年人一年大二年小的,都會給騰出手收拾了,遠遠的給你發到田莊上去,你這輩子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府里的其他人,當然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溫氏陪房里頭自有那老于世故的媳婦、婆子,深知溫氏現在的情形不妙。
雖然皇家沒有因為無子而被休棄的媳婦,卻有因嫉妒而被冷落的女人——而且還有不少,女人的體面,一部分是娘家給撐腰,可大半還要看自家男人給不給你臉面。
潮生相信,要不是她在書房待著,這地方兒一般人來不了,估計她耳根子清靜不了。
而且,幸好四皇子今日忙,一天都沒在府里,免了潮生的尷尬。
小廚房她今天也沒有去,就是不想見到那些人當面一臉笑,背過身去竊竊私語。
晚上她去尋李姑姑,天氣暖和起來,已經不燒炕了。潮生幫著李姑姑把一應冬天的厚衣裳打疊包起來。
“瞧瞧,這兩天來來去去的人,臉上的粉都比往常厚了幾分。”李姑姑嘖嘖有聲,搖頭說:“都巴望著天上掉個餡餅砸自己腦袋上呢,真是丑人多作怪。”
潮生把包袱系好:“看姑姑說的,咱府里哪有丑人哪。”
“可不是么。要真是丑,也就沒了癡心妄想了。個個都覺得自己花朵兒似的…”
潮生雖然志不在此,但是她并沒有看不起旁人的意思、
人各有志。
對于府里許多丫鬟來說,府里的生活好比天堂。比如正院的那些丫鬟,托著溫氏的福,吃穿都講究,套紅樓里頭的話,比外面一般人家的小姐還體面呢。外面一般人家,也不可能整天雞鴨魚肉吃著,綾羅綢緞穿著。她們已經習慣了這里面的生活,讓她們出去怎么適應草檐茅舍,陋室空床?旁的不說,光衛生條件一條就適應不了。出去了她們還能象現在一樣勤快的洗頭洗澡?哪來那么多的柴禾夠糟蹋的?再說倒馬桶…潮生也想象不來那些養得白嫩的青蔥玉手怎么拿起笤把刷馬桶。
不說物質,就是精神上心理上的落差也受不了啊。
王府里是何等體面,出入的都是何等樣人。聽的,看的,說的,那都不一樣。出去了之后,嘈雜市儈瑣碎骯臟…
所以紅樓里的晴雯,“心比天高”,卻死活舍不了一個怡紅院丫鬟的身份,說若要出去就一頭碰死。
出去了未必不能活,只是和現在的活法兒不一樣。
潮生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她能出去,她會怎么樣活。
她有手藝,不怕養不活自己。還有房子,雖然叔叔不在,可是房子還在,有地方棲身。將來…嫁人…那些事情她卻想得不多。
嫁什么樣的人呢?
潮生每次一想到這個問題,就本能地避讓,繞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嫁一個什么樣的人。
她也不覺得,自己在這個時代,能夠真正找到一樁滿意的親事。
是的,親事。
不是愛。
愛太不實際了。
即使是上輩子,潮生都覺得愛太珍貴,也太難尋。
而現在更不可能。
“想什么呢?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嘆氣的。”
潮生回過神來,把剝好殼的杲子遞給李姑姑:“我正盤算攢了多少錢呢,將來出去夠不夠做個小生意的。要是不夠,姑姑可要貼補我一些。”
李姑姑看著她,沒說話。
潮生想出去,說了不是一次兩次,想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的未來規劃中,還有替李姑姑養老這一條呢。
可是李姑姑知道…潮生她出不去。
她這樣的相貌,若離了王府,惹人覬覦時該如何自保?
一般人家娶不起,可是以她的出身,又不可能做什么大戶人家的正妻。
但是留在王府里——
李姑姑想想溫氏那個性格…
日子也不易過啊。
內宅中刀光劍影,每每殺人于無形,就是一個縮小版的后宮。
若潮生不這么出眾,四皇子對她也不顯得這樣偏愛,也許她的日子還好過些。可是她偏偏生得太好,四皇子對她也與別個太不同,溫氏豈能容她?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現在溫氏只怕已經把潮生當成心腹大患了。要潮生真的被四皇子收了,那溫氏會立刻將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直欲拔之而后快。
四下里暗潮洶涌,人人各懷心思。
第二天潮生起來時,就聽著窗外枝上鳥兒吱吱喳喳叫,她推窗看的時候,那只喜鵲居然沒被聲響驚走,還站在枝上,拖著長長的尾巴,就那么站在晨光中,好一會兒才吱的一聲,飛過院墻不見了。
小順聽她說了這事兒,嘻嘻笑著說:“這可是吉兆…八成你要有什么喜事兒了恭喜恭喜。”
能有什么事兒稱得上喜事兒?
潮生作勢要拍他:“別胡說。”
小順躲了一下,笑著說:“你看你,惱什么?嗯,你要是得了什么賞,可別忘了我。我這都和你說過恭喜了,到時候可別忘了分我一份兒。”
不年不節的得什么賞啊。
可是潮生沒有想到,半上午的時候,還真有事情發生了。
來報信兒的是門上的駱小元,說是有人來王府尋人。
尋的就是潮生。
小順一怔:“是什么人?”
“他說姓何,是潮生姑娘的叔叔。”
“哎喲。”小順都把這位叔叔忘個精光了 這人一走幾年沒有音信,小順還出宮去替潮生尋過他,怎么能不知道這人?
小順雖然對潮生一直說的很好,可是他總覺得這個叔叔八成已經跑買賣遇著劫道兒的,回不來了。就算還活著,這么久不通音訊,對潮生這個侄女兒也絲毫不關心,是個指望不上的。
“他怎么來的?是個什么樣人?都說什么了?你跟我細說說。”
駱小元對小順自然不敢怠慢:“看著三四十歲,挺結實挺魁梧的,穿著也干凈體面,不太象窮苦人。他說他在外有事耽擱了,回來家中才知道侄女兒進宮了,打聽了好些時候,才尋到咱們府里來。”
那可夠他找的。潮生進宮之后遭際坎坷,這人還能打聽到她現在在王府里——應該也是有點兒路子關系的。
可這人怎么這么久沒個信兒呢?
“別是騙子吧。”
“看著不象…”駱小元斟酌著話,小心地說:“看著…倒有點兒行伍中人的樣子,象個練家子。臉很方正,不象宵小之徒。”
小順想了想,囑咐他:“你先過去,領那人進來,可先別讓旁人知道…嗯,領到外茶房旁邊那院兒,別怠慢了,我進去問問潮生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