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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朝鮮風云:無涯之弧

第四卷第七百八十一章朝鮮風云:無涯之弧  “此策似忠實詐!年羹堯居山東,扼海門。(下.載,樓ww.XaZAilOU.Cm)朝廷禁煙,能禁到他山東?到時他獨握鴉片入國之利,而我大清治下,大煙當更泛濫成災!”

  養心殿里,年輕的軍機大臣,劉統勛份外激動,痛斥年羹堯的主張。煙草自明時就已興起,而此時南面英華又流行起紙煙,因此北方都把吸食鴉片稱呼為“抽大煙”,以便與煙草區別。

  “劉中堂勿要感情用事,一國之策豈能因一個年羹堯而廢?鴉片自明時就危害中華,前明崇禎十一年和十四年頒禁煙令也有因鴉片混食之故。如今這大煙毒害甚重,不禁何以正朝廷之德?不禁,難道不是更容年羹堯輸運鴉片入國?”

  軍機大臣,戶部尚書吳襄義正言辭地駁斥劉統勛。

  劉統勛毫不示弱:“此事怎是簡單一個禁字能絕得了的!?正因為要正朝廷之德,就得去做!而不是發諭令說說,徒讓宵小之輩得利,鴉片卻又橫行一國!”

  張廷玉嗯咳一聲道:“怎么做,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朝廷之德,先在怎么說。大煙定是要禁的,先皇在位時,就因直隸出現鴉片館而定立禁煙令之意,可惜未及細籌就…”1

  龍椅上的乾隆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他本來就沒怎么摸透鴉片這事背后的根底,張廷玉又提到雍正,更讓他煩躁不安。

  相比之下,英華在肅州和朝鮮的動向更讓人擔憂,今日小規模的御前聽政,乾隆更想讓眾人議定烏蘇雅里臺和朝鮮這兩件外事。

  烏蘇雅里臺方面,他的“叔皇帝”似乎癡迷于翻越杭愛山,飲馬北海這樁超越漢唐武功的偉業。正在甘肅的肅州大興土木,向北修路建堡。而準噶爾與紅衣先鋒。更頻頻襲擾科布多部和扎薩克圖汗部。喀爾喀蒙古諸部也自己埋頭厲兵秣馬,聚力準備一戰。

  這番動向里,名義上還管治著此地的大清反而是局外人,但因有烏蘇雅里臺將軍這么一層皮面在,大清的進退正面臨艱難的選擇。

  雍正時為統合喀爾喀蒙古諸部,防備準噶爾,在烏蘇雅里臺設有定邊左副將軍之職,統管唐努烏梁海和喀爾喀蒙古諸部軍務,俗稱烏蘇雅里臺將軍。經“光緒之亂”后。朝廷對喀爾喀蒙古諸部的影響力削弱,到乾隆即位,原任烏蘇雅里臺將軍富寧安已病卒,正值南北和議。就沒敢派員接任。這位置一直空著。

  現在局勢相當微妙,喀爾喀蒙古因大清變亂,實力衰退。漸漸不再愿受大清直接管治。而準噶爾與英華有意此地,正興兵攻伐。英清和平協定雖不涉烏蘇雅里臺,大清君臣卻無心也無力給喀爾喀蒙古直接撐腰,因此烏蘇雅里臺將軍這層皮面再不撕下來,就有可能引火燒身。但真要撕了,大清的滿蒙根基就要遭嚴重削弱。還會影響到內蒙古諸部。

  之前君臣議到烏蘇雅里臺之事時,已有初步共識。那就是這層皮面必須撕掉,但要撕得有技巧,不至于與喀爾喀蒙古徹底脫了聯系,由此來穩定這層漠北屏藩,乃至穩定內蒙古。

  可到底該是怎樣的技巧,軍機大臣里沒誰熟悉烏蘇雅里臺事務,就這么一直拖了下來。

  烏蘇雅里臺在西,東面的朝鮮更不省心。年羹堯圖謀朝鮮,圣道皇帝也借鴉片踹開朝鮮國門,兩方一用力,朝鮮就爆發了王亂,南北分裂。

  在這一面,乾隆自覺已跟叔皇帝達成了默契,那就是讓下面的惡仆去斗,看最后朝鮮能搏成什么局面。大清這邊是年羹堯這頭積年騎墻老狐,再加上穩定盛京邊防的錫保,兩邊湊成聯軍。而大英那邊,乾隆覺得,叔皇帝多半還是被他那一國的民心推著,不得不敷衍行事,只以民間“志愿軍”的名義,加上北洋艦隊以及一幫商人出戰。

  即便叔皇帝敷衍,乾隆也不放心朝鮮局勢,怎么也不能讓叔皇帝打到鴨綠江吧,那樣的話,關外之地,隨時都置于叔皇帝威脅之下,他這個太平天子還能當多久,可就是大大的疑問了。

  因此他迫切希望軍機處議定章程,怎么在朝鮮加大投入,護住盛京大門,但同時又不激怒叔皇帝,一系列的問題需要解決。

  可現在大家都揪著鴉片吵得熱鬧,乾隆很郁悶,這玩意需要這么認真么?

  他正想說兩句場面話,讓軍機處自己議出四平八穩的方略,恂親王允禵卻開口道:“傅爾丹自西安也在議禁鴉片之事,多半近日也會上題本。”

  劉統勛哼道:“都是一丘之貉!”

  誰都知道鴉片暴利,年羹堯求禁煙,是方便他在山東走私,而傅爾丹在西北也有此心思。

  軍機大臣福敏皺眉道:“劉中堂,依你之見,就是不禁!?”

  劉統勛昂首道:“非也!皇上…”

  他朝乾隆一拱手:“臣請皇上入英華禁毒聯合會,只有如此,才能扼住鴉片入國之勢!”

  乾隆剛要張嘴,另一個軍機大臣蔡世遠怒了:“塘沽之盟已是國恥,你還要我大清恥上加恥么!”

  張廷玉也沉聲道:“此事絕不可行!此會名為禁毒,實則是為英華暗侵他國權柄遮掩!我對此會略知一二,但凡入會之國,都要容南蠻稽查他國禁毒事宜,甚至包括律法,也要以南蠻律法為版復刻,入了此會,我大清幾如喪國!”

  劉統勛攤手道:“那怎么辦?不入此會,南蠻商人向我大清販運鴉片就是無罪!而我大清要懲治毒商,又是壞通商自由,有違塘沽之約。南蠻入朝鮮,不就以此為名么?”

  眾人沉默,這的確是樁難題。

  吳襄卻正氣凜然地道:“難道我大清連區區禁煙之事都辦不到!?即便鴉片有害,這害處能有多大?再大能大過一國權柄旁落?”

  劉統勛氣得要跳腳,這個吳襄,多半是已得了淳太妃的授意。非要促成年羹堯之議,區區禁煙之事。說得好輕巧,鴉片之害,更是沒看到。

  “臣在少時就知抽大煙之害,尤其是那些終日無事之人,一旦染上煙癮,不僅身衰心竭,還不惜破家以求過癮。現今南蠻商人所制的鴉片味更誘人,價錢也低,吃得方便。若是容其在國中泛濫。臣怕我大清治下,兵丁、官員和旗人都要廣受其害,到時一國不僅再無可用之兵,也再無可用之銀啊!皇上!”

  劉統勛一心為國。幾乎是涕淚相求了。可包括允禵乃至乾隆本人。都是一臉不以為然,覺得劉統勛這人為推主張,不惜夸大其詞。危言聳聽。

  兵丁、官員和旗人都要染上鴉片?銀子都要被鴉片卷去?怎么可能…

  乾隆想舉例反駁一下,允禵又搶走了話頭:“我大清雖失土少半,卻還是萬里江山,還有四五千萬人口,如此天下,各地風色大不相同。即便鴉片泛濫,也不過是一地之害。只要用心管治。區區鴉片,禁之不難,何出此等驚駭之語?你們文人,總是慣于口舌渲染。”

  乾隆燦燦地嗯咳一聲,這十四叔把他想說的話都說完了。

  其他重臣都紛紛點頭,劉統勛想要大叫,吳襄的用心昭然若揭,那就是赤果果地要在鴉片一事上分利。他也明白張廷玉和蔣廷錫的想法,這兩人提防英華勝過一切,只要擋住英華進一步伸手大清國政,別說吃鴉片,出砒霜他們都認為那是必要的代價。而恂親王和福敏…不是有心在此事上謀利,就是根本不認為鴉片有多大害處。

  至于皇上么,算了,不指望他能有什么看法。

  劉統勛悲哀地道:“那要怎么辦!?”

  張廷玉調和道:“我們學南蠻禁煙的手段,但不容南蠻借此事發揮。”

  劉統勛振作起來,朝乾隆拜道:“臣請主持禁煙之事!”

  乾隆又要說話,重臣們卻紛紛點頭道:“也可”、“也好”、“如此就能放心”。

  見張廷玉、恂親王和吳襄都點了頭,劉統勛再朝乾隆道:“臣定當禁絕鴉片,遏其荼毒大清天下之勢!”

  乾隆張嘴欲言,卻覺份外無力,朕還沒點頭呢!你們這幫家伙,真是目中無君啊!

  “朕覺得…”

  他想發表一下意見,張廷玉卻轉了話題:“烏蘇雅里臺之事…”

  乾隆低頭,再不理會臣子們,扯著自己的龍袍,數起團龍上的爪子來。

  黃埔西區,耶穌會大教堂里,不列顛王室學會代表夏爾菲也很郁悶,參觀佛山制造局和東莞機械局的請求書又被賽里斯通事館打回來了,這已是第十七份了。

  “狐貍般的賽里人…蠢豬般的國會!”

  想到自己暗中去羅浮山摸查化學研究院,卻被守衛綁去了官府,坐了三天牢才被通事館放出來,夏爾菲就覺無比沮喪,對倫敦的國會議員老爺們更是牢騷滿腹。他寫給國內,請求議會盡快通過與賽里人關系正常化乃至結盟法案的建議書,如一顆小石子丟進了大海,毫無反應。

  想跟賽里斯人在技術上有所交流,不列顛就得伸出友誼之手,而不是讓東印度公司在賽里斯人的后院繼續徘徊。

  可惜,牛頓爵士盡管已經去世了,但在他的影響下,不列顛人根本不覺得還有對外交流技術的必要。渾然不知,牛頓爵士的諸多知識,已經是賽里人十來歲就要學習的基礎教材。而賽里斯人更如饑似渴地吸收著不列顛,乃至法蘭西諸多偉人在理性和科學上的成就,同時融匯自己數千年來積累下來的認識,正推著他們的國家日新月異。

  賽里斯人已經把那神奇的蒸汽機用在了船上,據說還有可以讓人飛到空中的巨大氣球正在試驗,他們還在用水泥大規模翻修和擴建他們的城市,工廠的煙囪越來越多,越來越高。賽里斯的科學家們還在琢磨一些匪夷所思的課題,比如化雷電為己用。

  “雖然賽里斯人不怎么會琢磨定律和公式,可他們把定律和公式變作現實的本事,真是太可怕了…”

  夏爾菲翻開筆記,賽里斯國中已有格致、萬相衍化和天工等科技類刊物公開發行,他雇了翻譯,把這些刊物轉譯為不列顛語,雖然無法看到賽里斯人的科技內幕,可這些刊物還是能給一些概貌性的參照。

  離教堂不遠處的禮賓館里,另一個不列顛人也在抒發著感慨,“這個新的賽里斯,占領土地的和速度,真是太可怕了…”

  桌子上是一份亞洲地圖,不列顛王室海軍特使莫頓上校正用圓規在丈量什么。

  圓規的支點插在黃埔,上面標注著“infinitepalace”,另一支腳正劃過緬甸,擦過烏斯藏,掠過青海甘肅的邊角,將東亞大陸的腹地納入圓中,一直向東,落到了朝鮮。

  “不,現在該叫…‘hanchow’。”

  莫頓上校用著蹩腳的賽里斯語念著,完成了這一道圓弧,而在這份地圖上,新的圓弧之中還有一個小小的圓弧,那是賽里斯人在三四年前的統治疆域。

  不列顛軍官的心弦也隨著這一道圓弧拉得緊緊的,從舊的圓弧到新的圓弧,賽里斯人所展現的戰爭,難道真如克林頓少校所說的那樣,不僅已經超過了歐羅巴,趕上了不列顛,甚至在有些地方,不列顛都要望其頸背?

  “陸地…就算賽里斯人領先了,也只能是在陸地的戰爭上。”

  莫頓上校如此評判著,他覺得這不是自我安慰。

  朝鮮,仁川外海,船帆林立,大批小船正拉著條條白浪,撲向不遠處的海灘。如雷炮聲不止,一溜兒海鯉護衛艦在左右兩翼的海道上發炮護送。

  “老鄭啊,還真讓你辦成了!大軍直接由海打上陸,從沒見過這樣的盛況。”

  一艘巡洋艦上,志愿軍都兵馬使韓再興拍著英華海軍伏波軍都統制鄭永的肩膀,滿臉興奮。

  “這是馮一定和白正理他們琢磨出來的,更有賴羅中郎事前掌握了仁川的潮汐水文,但最終還是…”

  鄭永很謙虛,更沒忘奉承一下最大的功臣。

  “還是超勇你的謀劃領著大家啊。”

  被授了超勇將軍的韓再行哈哈大笑,坦然受下夸贊。

  “漢城,我們來了!”

  韓再行眺望陸上,豪情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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