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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長江大決戰:去死的七十

第二卷第七百零五章長江大決戰:去死的七十第七百零五章長江大決戰:去死的七十  “皇上!此去禍福難測…”

  養心殿里,張廷玉叩頭喊著,形極惶恐。

  “朕也不想去,可滿蒙…總之,朕知兇險,但不得不行!”

  雍正如泥胎菩薩一般,在龍椅上機械地應著。

  這是他即位十年來第一次出京,這種形勢下,他當然是十二萬分不愿。日子似乎又回到了當初他剛即位那時,他恨不得屁股粘在紫禁城的龍椅上,十二個時辰都不動彈,總覺得一旦起身活動,那位子就要沒了。

  可他必須動了,繼山東直隸教匪作亂后,又一樁禍事臨頭。兩三月前,青海出現紅衣兵,還是騎兵!跟準噶爾人一同襲擾青海蒙古諸部,這消息現在才傳回來。

  聞知此事,雍正連嚼了小半瓶丹藥才沒倒下。南蠻出四川那一路人馬,一直在漢中磨蹭,搞半天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直接從四川北出青海,跟準噶爾搭上了線…

  原本對漠南漠北蒙古王公們來說,南蠻隔得太遠,大清依舊牢牢控制著北方。丟掉了南方,痛的是滿人,蒙古人沒什么感受。

  可現在南蠻跟準噶爾搭上了線,正攻掠青海和碩特蒙古,這讓漠南漠北蒙古發急了。這還無關人口地域,之前拉藏汗雖已敗亡,大清直接控制了藏地,但和碩特蒙古跟藏地的聯系依舊緊密。準噶爾蒙古攻滅和碩特蒙古之后,鐵定要再入藏地,有南蠻相助,黃教圣地受準噶爾控制的前景幾成定局。

  蒙古人急的是信仰,雍正急的是刀槍。南蠻借力準噶爾,火器加騎射一起來,滿人還要不要活了?

  不管是安撫蒙古情緒,還是提調蒙古兵馬,他必須親自出馬,巡狩塞外。

  張廷玉有太多未盡之語,雍正聽得出來,這一出北京城,就像是將堵在火山口的屁股挪開,還不知要噴出什么毀天滅地的大災厄。

  可他有選擇嗎?沒有!

  那李肆好狠,在大江沿線布開數十萬人馬,浩浩蕩蕩,幾乎都有滅國之勢,暗地里還從西面來了一記重重的陰手,那才是他的精銳大軍。南蠻報紙上所說的“先南后北,由西向東”,原來是這么回事!

  雍正暗自呻吟著,對還要叩請的張廷玉擺手道:“朕招了可信之人在身邊,不必太過擔心了。至于京城這里,朕委了弘歷監國,還有你坐鎮京城,九門提督也由你兼了,朕能信你嗎?”

  漢臣里除開李衛,張廷玉是雍正最為信任之人。當年暢春園清溪書屋驚變,雍正就靠隆科多和張廷玉得了皇位。這十年來,雍正貶斥了隆科多,卻對張廷玉恩寵有加,也因為張廷玉恪守本分,從無居功自矜之心。

  此次雍正破天荒北狩,穩定京城的重任交給張廷玉,自是唯一選擇。不僅如此,雍正還將絕大多數宗室王公,滿人重臣都拉了出去,就是怕京城有人趁虛作亂。再將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皇儲弘歷抬出來,不給太子實位,卻委監國之任,用來鎮臺子,這安排雍正覺得還算穩妥。

  張廷玉泣聲道:“臣如有負皇上囑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學問滿腹的中堂,居然學市井之人一般賭咒發誓,可見心意之急切,讓雍正心頭升起微微暖意。

  要人忠心辦事,總得給肉吃,雍正雖刻薄,卻還懂這道理。張廷玉已作到文臣極致,升無可升,侯伯也是該有之賞,意義不大,但雍正知張廷玉之心,勉勵道:“好好作!朕許你配享太廟之榮!”

  果然,張廷玉楞了一下,接著再五體投地,叩頭連連,這可是大清漢臣怎么也難享得的殊榮,他真要得了,大清頭一份!

  雍正還在交代:“蔣廷錫在安徽平教匪得力,可用,急召進京,朕要當面提點,此外…”

  他連點了幾個漢臣,讓張廷玉又惶恐起來,如此大用漢臣,滿人會怎么想?

  雍正卻已不在乎了,滿人怎么想?國難當頭,還能指望他們么?他此次出京,就等于是國難啊,不把那幫欲作奴才而不得的漢臣提拔起來,看護他的龍椅,他在外時,京城能穩?先帝康熙不也是靠著漢臣,把鉗制皇權的滿人宗親貴胄打壓下去的?

  不說龍椅,就是南北和談之事,他也得靠漢臣去辦。選來選去,也就當年去南蠻那討過延信等滿人俘虜的孫嘉淦可用,要派個滿人去,事情還怎么談?

  張廷玉已被“配享太廟”這塊巨大畫餅給砸暈了,滿腔心思轉到了怎么穩京城之事上,再不去多想。

  江西廬陵,城西荒野里,看著列作寬大橫隊,向第六師步步逼近的西山大營滿軍營,在廬陵城中高處眺望戰場的貝銘基道:“我很好奇,這些滿人,此時心中在想著什么。”

  四十師統制童競傷勢也好了不少,已能出外活動,陪在貝銘基身邊,聽到這話,笑道:“我賭自己的慰傷銀子,這些滿人,正滿腹苦水,罵著他們的皇帝呢,瞧,七十步就停下來了,漢軍營可是五十步才停…”

  貝銘基搖頭:“我賭我這一戰的賞錢,我不信他們光會罵。錫保知道當面是第六師,也知道第六師的來歷。他肯定會給滿軍營鼓氣說,對面是比他們低一等的漢軍旗人,這些滿人也肯定會看不起對手。”

  這賭約誰勝誰負還不清楚,此時第六師,上到桂真,下到小小副尉,面對幾乎兩倍于己的對手,卻都是滿心看不起。

  “我們是禁衛第六師!國中現在只有八個禁衛師,我們還是第一個!抬起頭,挺直腰,槍口瞄準了那些滿人!”

  “對面那些家伙平日就會跪拜打千,再多一倍也是肉!”

  “咱們已經不是什么漢軍旗人!咱們是石祿人,是瓊州人!戶籍上寫得明明白白,咱們是漢人!昔日壓榨我們,裹挾我們祖輩一同作惡的,就是對面的滿人!”

  軍官們鼓舞著士兵,而當對方那道由三道大陣列,每陣列十多條小橫陣拼起來,寬達兩里的厚重橫陣停下來,前沿離己方有足足七八十步時,禁衛第六師的官兵們心氣更高了。

  槍聲匯聚成巨大的聲浪,跟著硝煙一同噴發,拉出近兩里長的聲光長龍。

  零零星星的紅衣兵仆倒在地,其他人視而不見,后面的徑直跨過不知生死的戰友,隊列依舊穩穩而齊整地推進。

  滿軍營左翼總統石禮哈無奈地搖頭,七十步實在太遠了,即使用通過各種途徑弄到手的南蠻四年式,七十步也只有兩成準頭,更不用說京城局造,就算打中了人,也就是皮肉小傷而已。

  可有什么辦法呢?西山大營的訓練標準本就是旗漢分立。即便是選最老實聽話的旗人,漢軍營那套訓兵的法子也沒辦法在滿軍營里用全了。鞭子棍子換成篾條,劈頭蓋臉地抽換成抽背抽屁股。

  西班牙教官在滿軍營里遭盡了白眼,全賴雍正親自過問,強壓著才能把戰法學全了。而為了讓滿軍營看起來還能像個樣子,西班牙教官和他們這些帶兵官,都只能在漢軍營的戰技標準上打折扣。

  漢軍營要求五十步開槍,滿軍營是七十步開槍。漢軍營行軍一分鐘八十步,滿軍營七十步。漢軍營自攜彈六十發,滿軍營自攜彈七十發…等等,為什么這里滿軍營比漢軍營強了?因為不是刺刀隊的漢軍營,還要挎一把腰刀。而滿軍營嫌腰刀沉,佩的是柄端直接插槍管里的刺刀,這玩意輕,也沒多少人有心氣跟紅衣兵用刺刀比劃,多帶點彈藥心頭舒坦。

  差別更大的是,漢軍營能做到四排隊列每兩排齊射,滿軍營就不行,必須一排排輪轉。因為齊射時,后排槍火總會偶爾傷到前排,滿軍營無法接受訓練還會出死傷的狀況,基層軍將強烈抵制西班牙教官的齊射戰法…

  西班牙教官覺得滿軍營簡直就是三萬草包,可在雍正乃至其他滿人眼里,旗人也能訓出火器軍,已是驚天大能。而且…滿軍營的隊列,可比漢軍營齊整得多哦。

  石禮哈搖頭之后,聽著排槍如潮,道道輪轉,心氣又漸漸拉了起來。對面也是旗人,橫陣還排得那么薄,居然只有兩排!怎么也難擋住這般整齊的排射,他們是來找死的吧?

  石禮哈當然想不到,第六師在緬甸跟不列顛人橫陣對決后,總結出了兩排橫陣比三排更優的經驗。兩排不僅讓火力伸展得更開,齊射時也比三排齊射更有效。畢竟三排齊射時,下蹲和曲腰的兩排姿態很難受,而且三排齊射的槍焰硝煙干擾太大,精度反而不如兩排好。

  鼓點不急不慢地敲著,禁衛第六師的步伐還是那么沉穩,跟緬甸之戰比,對面清兵的槍彈簡直就是毛毛雨。左右不時有戰友倒下,緬甸那會,可是一層層倒下。

  對面紅衣兵真是旗人?怕是已沒了腦子的機關人吧?

  滿軍營官兵心頭已開始發麻,已經五十步了,槍口就指著這些人,幾乎已能瞄誰打誰了,他們還是沒停步。還真沒見過,天底下有這么蠢的兵。

  當第六師的橫陣推進到四十來步時,滿軍營的四排輪轉已經轉了一輪半。薄薄的兩排橫陣里,槍口同時指過來時,滿軍營里還響起了一片嗤笑聲,不知道要傷多少自己人了。

  蓬蓬蓬…

  即便是在西山大營里聽慣了槍炮聲的戰馬,也被這一道巨大的轟鳴驚得嘶鳴撩蹄,石禮哈一骨碌摔下了馬,不僅侍衛沒來攙扶,自己都沒回過神來。

  怎么可能?

  最多不過兩千桿火槍,怎么可能發出這么大的聲響?

  滿軍營的官兵也想問為什么,可不少人已經沒這機會了,他們已變作了尸體,正愣愣地仆倒在地。

  第六師很慚愧,他們居然在四十步外就開槍了。攻沙廉時,不列顛人也出擊過,鷹揚軍一百零三師居然頂著不列顛人天竺兵的排槍,上好刺刀,直接逼近到十五六步開槍,然后就挺著刺刀,直接沖上去干翻了對方。

  這是桂真的安排,他覺得四十步足夠了,滿軍營不值得太認真對待。

  兩千多發鉛彈,將滿軍營前排抹去一大半,剎那間,滿軍營三道大陣列里的第一道陷入到幾乎群體昏迷的狀態。

  “頭排歸入后排,三排輪轉!誰退殺誰!”

  石禮哈清醒過來,嘶聲喊著,命令很快由旗號傳達到翼下各營隊。

  前方的滿軍營官兵血液幾乎全涌到了腳下,渾身凍得發麻,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就要轉頭而逃。

  他們哪里見識過這種陣仗?之前漢軍營也只是在攻城,沒打過陣戰。聽說紅衣兵能頂著槍口逼上來,一陣排槍掃一層,可大家都不當真,現在親身經歷,即便訓了多年的軍法,也被恐慌一股腦地驅散了。

  嗚嗚的小牛角號聲響起,軍將的鞭子也一點不留余力地抽上了身,之前錫保和石禮哈強調的軍令終于記了起來。滿軍營前排隊列如疾風拂林,搖曳了一陣后,居然恢復了平靜。

  “喲嗬,還真是小看了…”

  桂真無所謂地撓撓鼻子,得認真點了。

  “兄弟們,拿出本事來,讓那幫滿人好好看看,咱們為什么叫禁衛師!”

  軍官們繼續鼓舞著士氣,第六師士兵的手幾乎沒一絲亂抖,平平穩穩地裝彈。而對面滿軍營里,兵丁們卻一個個得了雞爪瘋,通條戳肚子上的,火藥灑地上的,忘了蓋引藥池的,什么狀況都有,還有人干脆哎喲一聲抱著肚子躺在了地上,對面可還沒響起槍聲。

  再一陣震天槍響,兩方幾乎同時開槍,可滿軍營是一排單射,而第六師還是兩排齊射,雙方仆倒的人體數量直接跟槍聲大小成正比。

  第一道大陣列輪轉了不到三分鐘,滿軍營再難堅持,零零星星潰逃下去。

  滿軍營出戰的是左翼一萬人,實際參戰兵員大概八千多,能擺開兵力的荒野也就兩三里寬,排成了三道大橫陣,一共十二排,每排七百來人,每道大橫陣兩千八百人。四排輪轉,每次射出七百鉛彈,每分鐘七發,就是四千九百發,平均下來每個人射速每分鐘不到兩發。

  而第六師只有五千多人,擺成兩道戰列線,每道兩排,除開散兵,每排就有一千二百人。緬甸之戰,全師雖然損失慘重,但幸存下來的老兵素質極高,帶的新兵很快就成了老兵,每分鐘四發的射速已是及格線。

  第六師的齊射每次是兩千四百發,三倍多于滿軍營,以四發射速算,每分鐘發射近萬發子彈。當面對射的兩道大橫陣,人數差不多相等,第六師的火力卻是滿軍營的兩倍。

  這就是兩排齊射,對陣四排輪轉的優勢。

  加上士兵心理素質、燧發槍質量的差別,第六師的射擊精度遠遠高于滿軍營,即便只有一成的命中率,這兩分鐘里,理論上就能打倒兩千人,足以將滿軍營的第一道橫陣掃滅。當然,己方也不斷產生傷亡,更有重復瞄準的普遍現象,實際戰果不會超過千人。

  這已足以讓滿軍營第一道橫陣崩潰,說實話,桂真覺得滿軍營居然還能撐兩分鐘,不管是訓練他們的教官,還是指揮他們的軍官,乃至士兵自己,都已經足以自傲了。這種素質,丟到緬甸戰場,還是能跟暹羅、安南、日本這些仆從軍比比的。

  接著桂真覺得自己高估了滿軍營,潰逃的第一陣列沖垮了第二道陣列,帶出巨大漣漪,裹向第三道陣列。軍將們氣急敗壞地想要將亂軍趕回頭,卻沒絲毫效果。有軍將抽刀劈向逃兵,卻被憤怒的逃兵一擁而上,槍托刺刀招呼,瞬間淹沒在人潮里。

  “刺刀——上!”

  桂真暗罵真是沒種,訓訓新兵排射的機會都沒有,他口里不停,趕緊下了刺刀追擊的命令。

  看著第六師如攆鴨子一般,將滿軍營趕得漫山遍野奔逃,廬陵城里,貝銘基暗道不好,自己的賭約怕是要輸了。瞧這滿軍營,之前橫隊推進時氣勢還挺足的,結果對射起來,居然兩三分鐘都扛不住。

  “也不知陳庭之那邊怎么樣了,現在看來,該是能收網的時候了。”

  幸好童競沒去想什么賭約,而是躍躍欲試地想要反攻。

  “還得看漢軍營的動向,那張老頭的骨頭還挺硬的,漢軍營也還有一萬多人。”

  貝銘基倒沒那么樂觀,賈昊沒把吃掉整個西山大營的任務交給他,畢竟他這江西都督實力有限,能守穩袋底就是大功一件。這里是江西,不是湖北,他可沒謝參將那等運氣。鷹揚軍正攻南昌,一旦拿下南昌,封住袋子的大口,西山大營的末日就到了。

  貝銘基怎么也想不到,他馬上就要得到一股強有力的援兵,而他自己的名聲,也即將蜚聲躍起,與謝定北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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